杨家马场就坐落在京城西郊。
出了城门,没半炷香功夫就到了。
寒冬已过,开春将至,跑马场虽未开放,但有不少世家子弟前来选马,为即将到了春猎做准备。在一名马倌的引领下,魏青棠和云殊来到马厩,这里的房舍一字排开,每一间里都喂养着一匹马,有棕色的、有雪白的,一眼望去,神骏异常。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吟越郡主呀。”
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魏青棠回头望去,居然是沈瑜。
不仅她,定国公世子夫人蒋氏也来了,还有周蓉和几位官家小姐,看她的眼神都相当不善。
魏青棠有些头疼,低声道:“殿下,我们到那边去吧……”
她今天是来问马病的,可不是来找事,岂知她一走,身后那个讥讽的声音更大了。
“这就走了吗?吟越郡主不来教教我们,该怎么勾引男人吗?尤其是把人家迷得神魂颠倒,连亲妹妹都能替你杀了……”沈瑜这声音很高,瞬间,其他前来看马的人纷纷看向这边。
魏青棠额角一抽,第一个反应是去看云殊!
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楚……
第二个反应才是,毓秀宫大宴上的事终究还是传出来了。
也是,当时闹得那么大,在场那么多张嘴,总有说漏的,只不过南阳祸乱,战事一起吸引了绝大部分目光,再加上也没几个敢在背后议论宸王的――沈瑜这个脑抽的不算,故而这消息并没掀起多大风浪。
沈瑜说出口,旁边的蒋氏便轻声斥道:“瑜妹妹,小心说话。”
若在以往沈瑜还要听这个嫂嫂的话,可如今太子已故、皇后失势,她们定国公府也跟着没落,沈瑜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嚷嚷的更大声了:“是啊,是该小心说话,谁让我们没有靠山,只能被人欺负呢!”
魏青棠停下了脚步。
她的忍耐是有限的,沈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激怒她了。
少女抱臂,回头悠然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沈大小姐能有这个看法,说明还不算蠢到家。”
“你!”沈瑜大怒,指着她骂道,“你不过是靠美色勾引……勾引……”她连说了两个勾引,到底没敢把宸王的名字吐露出来。
魏青棠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是啊,本郡主好歹还有美色,不知沈大小姐又有什么,就一张嘴吗?”
她说得轻蔑,眉梢眼角处的不屑,几乎能把死人气活了。
沈瑜暴怒跳脚,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贱人!”
“瑜妹妹!”蒋氏提高了声音,又走上前向魏青棠低低头,“郡主恕罪,我这个妹妹不知事,请郡主原谅她一次。”
看着这个曾经友好的定国公世子夫人,魏青棠心中也有些感慨。
可惜人在世上终究要受身份地位的约束,她和皇后、废太子闹崩,连带与定国公府也无来往,因而蒋氏开口,她倒给了几分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请世子夫人带令妹回去,好好管教吧。”
这话也是真心,以沈瑜那刁蛮性子,以往没出事是仗着定国公府和皇后的关系,再这般下去,早晚会惹出祸来。
然而听在沈瑜耳里,那就是赤裸的羞辱!
这个刁蛮小姐再无顾忌,冲上去大骂:“你这个贱女人,靠着张脸把男人迷得团团转!上元节花舟会,先是宁世子,后是楚三公子,然后是宸王!如今你又带着这个男人四处招摇,果然,你就是个蛇蝎浪荡、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无耻!!”
“啪”
重重一巴掌,沈瑜右脸马上浮起五根指印。
她摸着被打的部位难以置信道:“你、你居然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啪”
又是一巴掌,这下左脸也浮起巴掌印了。
沈瑜气急,扑上去就要撕咬,可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比得上魏青棠。
少女身形一闪轻易避开,脚下一绊,她就扑了个狗啃泥。
看着摔在地上的沈瑜,魏青棠漠然道:“三个人,三次,再有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语罢拉着云殊道,“我们走。”
银色面具下,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小手上,顿了顿。
而后无比自然地由她牵着,离开。
沈瑜在背后狂怒:“贱人、贱人!”她拼命地骂着这两个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无处安放的愤怒。
蒋氏神色复杂地看着魏青棠背影,这个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人,终究还是因为某些原因越走越远。她低头扫了眼沈瑜,淡淡道:“来啊,把瑜小姐扶回去。”
然后对着周蓉和其他几位官家小姐道:“抱歉,诸位请继续看马,我先带瑜妹妹回去了。”
众女纷纷应是,只有周蓉眼底划过一丝叹息。
连沈瑜这样的皇亲国戚都拿那女土匪没办法,她就更没法子了……
而另一边,拉着云殊走了好一段路的少女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道:“殿下,对不起,我……”
云殊仅仅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道:“牵着。”
“啊?”魏青棠愣愣,犹豫片刻,才把手放上去。
男人的手很凉,他整个人就像冰雪雕琢似的,怎么也捂不暖。
魏青棠还有些怔神,便听那人问道:“为何生气。”
“嗯?”少女抬头,下意识道,“她那么骂我,我不该生气吗?”
“是吗?”轻飘飘一句话,顿时让魏青棠败下阵。
她耷拉着脑袋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殿下,好吧,我是生气,却不是气她骂我,而是她胡乱编排我与楚情他们的关系……楚情倒也罢了,宁世子如今和霜华妹妹定亲,这话若被霜华妹妹听见,叫她怎么想?所以我才没忍住教训她……”
云殊默默听着她的话,忽然发现这小家伙确实异于常人。
别的女子听见这些话,第一反应当是羞恼、气愤,担心毁损名节。
可她倒好,全不在意自己,倒去担心别人……
不过担心的是那个叫什么霜华的女子,而非宁瑾玉,就这一点上来看,还不错。
云殊淡声说道:“无谓之气,少生。”
魏青棠撇撇嘴,瞧着他那身出尘脱世的清冷气,暗道只怕在他眼里,天底下就没有该生之气。
就在这时,一声锣鸣敲响,方才引他们过来的马倌惊惶叫道:“又有马死了、又有马死了!快去禀告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