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更为常见的,还是只剥夺异能,不伤人性命的方法。
只要多花几年时间,一边暗中监视着丢失异能的人的日常生活,一边再彻底炼化夺来的异能,那异能也就再回不到原有者身上了。
而为了补偿被剥夺了异能的人,同时也为了让他们不要对普通人吐露有关异能的事情,京都赵家联合其他四大世家共同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为被剥夺异能的人提供补助金。
毕竟,特殊能力者如果失去了异能,身体就会比普通人要差很多。
而当年赵松庭就是寻找统计被剥夺了异能的人的主要负责人。
“那这么说,赵家还真是够可以的啊……”楚沅听完聂初文的话,不由感叹,“还有这个赵叔叔,他也挺好的,这又是给您发补助金,又是消耗异能给您治腿伤。”
“是啊,赵先生是个好人,”
聂初文说着又去摆弄他那收音机,“要不是有着补助金每月领着,我和你奶奶当初怕是也没那个能力领养你。”
“可是您不是说,那后天是简家做东,办的五大世家的聚会吗?那去的应该也都是特殊能力者,赵叔叔邀请您去干嘛?”楚沅把瓜子仁一颗颗地剥到瓷碟里,等够多了才一口吃掉。
聂初文摇了摇头,“这谁知道,大概是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去见见世面吧。”
可楚沅却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出去吃。”聂初文再没工夫跟她多聊,只说,“你生日那天撞门上还撞出个轻微脑震荡,就光顾着上医院了,也没工夫给你过,这回你考试考得总算也像样了点,今晚就一块儿把生日给你补了吧,你想吃什么,咱就出去吃什么。”
听见他提起生日那天,楚沅差点被瓜子仁卡住喉咙。
她十八岁生日过得十分潦草且搞笑,那全都是因为她一夜没睡,早上起来精神恍惚还撞在了门框上,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
那夜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那双好像从来都没有那样温柔过的眼睛。
她不但没睡成觉,还总感觉自己有了缺氧症。
“发什么愣?还不换衣服去?”聂初文看她还在桌前呆坐,就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喊了声。
“知道了知道了。”楚沅回过神,拖长声音回。
在外面吃了顿饭回来,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身上的火锅味道太浓,楚沅上楼脱了外套就走进浴室里洗澡。
出来换了件衣服,她吹干了头发,看时间还早,就躺在床上用手机随便找了个电视剧来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明明还是盯着屏幕的,但电视剧里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她又是这样不自禁的,
忽然想起那夜的自己,也想起他。
想起他弯如月牙般温柔的眼睛,还有那个忽然的亲吻。
手机“啪”的一声砸在脸上,也砸散了她满脑子不太正常的思绪,楚沅只觉得鼻梁骨生疼,她蜷缩进被子里,捂着鼻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再度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的光线很明亮,衣柜上镶嵌的一面镜子映照出她绯红的脸颊,她看了镜子里面的自己一眼,手肘抵在双膝上,一双手把卷发揉成了鸡窝。
床头的电子钟不知不觉已经显示出“9:30”,她手腕上的凤镯里有金丝勾连出来,成了一道淡金色的光幕。
楚沅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要迈进去,但她却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那鸡窝头实在有点搞笑,她跑到梳妆台那儿拿了气垫梳顺了好几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走进去。
金殿里仍有明珠被绯红的鲛纱托起,于是散漫的红色光影铺开来,映照着这内殿里光影温黁又暧昧。
微扬的纱幔后,魏昭灵着一身朱砂红单袍立在玻璃鱼缸前,他垂着眼帘,冷白的侧脸靡丽如画,他一抬手,宽大的袖袍后移了些,露出他一截白皙的手腕,他修长的手指微动,将粒粒鱼食撒入水里。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魏昭灵轻抬眼睛,隔着纤薄翻飞的纱幔看向她。
那一秒,楚沅心里咯噔一声,好像听到胸腔里的那颗心再度疾跳起来,毫无章法可言。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梦。
也是在这金殿里,层层鲛纱被风拂开,宛如霞光一般缓缓流动,他也穿着这样红的一件衣衫,也是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她。
唯一不同的是,今夜他的衣带系得规整严谨,连衣襟都无一丝褶皱。
这也许就是梦境和现实的差别吧?
楚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过来。”
他忽而朝她勾了勾手指,嗓音如敲冰戛玉般动人。
楚沅失去思考,像个被他牵动在股掌之间的木偶,随着他的字句而听话地走到他的面前去。
一杯热茶被他放到她手里的时候,楚沅才被那杯壁微微的烫意弄得回过神,她抬头看向他,却不经意地将目光停在他的薄唇。
石龙神像已经在昨日被李绥真等人彻底销毁,不再受巫术牵制的魏昭灵终于多了些血色,他的唇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淡薄。
“看什么?”他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
“看你。”她的嘴永远比脑子快。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她忙移开目光,不尴不尬地讪笑了一声,也没再出声。
但魏昭灵却因为她这简短两字而有了些笑意,那张向来冷淡的面容终于多添一丝柔和,他随手搁下鱼食,再牵起她的手。
殿内很安静,连从门外吹来的风都变得好温柔。
两人在一张桌案前坐下来,却又是一时无话,楚沅看见他在翻阅刘瑜让人送来的信件,她一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他不紧不慢地用手指翻过一张又一张的信纸,目光专注而平静。
“魏昭灵,你喜欢我很久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冷不丁地落在耳畔,魏昭灵捏着信纸的手一顿,他蓦地抬眼,看向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没有等到他开口,楚沅也不在软垫上坐着了,她一屁股坐在桌案上,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的眉眼,“不然你那天晚上亲我,是因为什么?”
她说这话时,不自觉地俯身低头凑近了他些,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没什么。”魏昭灵仰头看她,声音平静又清泠。
楚沅瞪起眼睛,“没什么?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她见他迟迟不说话,就有点耐不住了,她干脆身体再前倾了些,面对面地瞅了他一眼。
魏昭灵微怔,下意识地仰面看她,眼睫稍颤,耳尖于几不可查间偷偷地添了些颜色。
但他始终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在她这样澄澈的目光里,他更显得有一丝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
但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也许,她也听见了。
第53章 犹怜草木青 楚沅,好好睡觉。……
“你不说我也知道。”
楚沅看到他的耳尖肉眼可见地泛起薄红, 她忽然坐直身体,将脸偏到一旁去,嘴角却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这好像一点也不突然。
辗转两方世界, 即便一开始并非她心甘情愿, 但总归在魇生花带给她的这段日子里,她还是跟着他走了并不平静的一程。
没有风花雪月, 只有血雨腥风。
可时间最懂该如何将暗暗滋生的诸多情愫慢慢熬煮成某一瞬间的心照不宣。
“下来。”
魏昭灵的神情仍有些不太自然,他指节轻扣桌面, 只道一声。
她这么随意的一坐, 便将他所有的信件都压在底下了。
楚沅却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张信纸来, 她大致扫了一眼, “顾家的家主躲到榕城皇宫里了?”
“她手里有家传的法器,对你还会不会造成影响?”
事实上, 八户族之根便在于顾家的法器,它是构建八户族血脉传承的根本,轩辕柏至多只是媒介, 毁了轩辕柏,他们也还能找到新的媒介, 只要顾家的法器还在, 他们就仍能重新来过。
只不过, 他们需要一些时间。
“暂时不会。”魏昭灵简短地说了一句。
“那你们把石龙神像毁了, 这下宣国皇帝应该就知道你已经复生了吧?”
楚沅皱起眉, “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 要是他用炮弹轰了仙泽山怎么办?”
“仙泽山有结界, 非外力可损毁。”魏昭灵当然知道当今世界的热武器有怎样的威力,但仙泽山的结界为巫阳大衍巫术的根源,若无天道相佑, 这结界又岂能历经千年仍有源源不断的灵气输送环绕?
楚沅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仅靠那些武器装备就能毁掉一座仙泽山,那么郑家也就不会这千年来都要养着八户族,指望他们用巫术控制魏昭灵的躯体了。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她又问。
“等着。”
魏昭灵端了茶盏慢饮一口,他半垂着眼,面上多添了些闲适悠然的神色,“郑玄离未必相信孤真的已经复生,当年除八户族之外,仙泽山上的守陵人共有十二人,死了九人仍有三人逃出,至今下落不明,”
他再度将目光停留在书案右侧的那张照片上,照片上的年轻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穿着笔挺贴合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枚象征皇室的徽章。
楚沅见他在看那张照片,她又伸手去翻了翻照片旁边那一堆的资料和信件,她不由咂舌,“这全都是关于郑玄离的资料啊?你这是从很早之前就让人搜集了吧?”
“只有清楚一个人的性格,才能进而了解他的行为。”
这是魏昭灵惯常会做的事,只是目前落在他手上的这些资料都太浮于表面,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楚沅歪着脑袋去看书案上的那张照片,“他们郑家基因好像还挺好的,简灵隽,不,现在应该叫他郑灵隽了,他都长得挺好看了,这郑玄离也长得挺不错的。”
魏昭灵闻言,握着茶盏的手一顿,他面上没有多少情绪表露,却是随手搁下了杯子,手指捏起那张照片,将它翻过来往下一扣,塞入那堆资料里。
楚沅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她抬头盯了他两秒,好像忽然顿悟了点什么,她先有点憋不住笑,但还是努力地憋了回去,又伸出左手搭在他右肩上,“其实他们俩长得也就那样吧,你才是最好看的。”
“我在通史上看到,好像你母亲是阿璧异族的?我看有专家分析阿璧异族并不属于华夏血统,那这么说起来,你还是混血儿啊……”
她说着又往前了些,她专注地去看他的眉眼轮廓。
她温热的气息有些近,如同一支羽毛般轻轻地拂过他的脖颈,魏昭灵有些不太自然地往后了些,稍稍偏过头。
但也是此刻,他好像忽然听到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原本坐在他面前的书案上的姑娘俯身,双手穿过他宽大的衣袖,环抱住他的腰身。
魏昭灵不由一怔。
“魏昭灵,我特别开心。”
他听见趴在他肩上的姑娘忽然又说了句。
这样近的距离,他几乎能够听清她说这句话时字里行间难以藏匿的笑意,她是真的很开心吧?开心到他只听见她这样的一句话,心头便莫名一动,忍不住也随之微弯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