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周六清晨,赵灵宇早早地起了床,简单收拾下后,给乐婷打了个电话,然后开车朝着府河边而去。
车在小吃店外停了下来,乐婷拎着一个大包从店里跑了出来。
“你拎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赵灵宇站在车边,看着乐婷手里的包皱眉道。
“婆婆让准备的啊,都是灵风哥哥喜欢吃的东西。”乐婷笑道,“你别看她一把年纪了,可是当年巷子里那帮孩子,谁喜欢吃什么,她可都记得很清楚的。”
“你这丫头,早叮嘱过你别告诉婆婆,你偏要说。”赵灵宇嗔道,“她年纪那么大了,还让她为小辈的事情受累。”
“这件事,你可不能怪我。从你答应婆婆去看灵风哥哥的时候,她就开始准备这些东西了。你不知道,在准备东西的这几天,她可是一直都在笑哦。”乐婷关好车门,看着她说道,“婆婆让我告诉你,如果说最深的思念是忘记,那最深的爱应该是宽恕。”
最深的思念是忘记?这句话刺得赵灵宇心中生疼生疼的。这么多年来,她努力忘记故去的兄长,难道是因为她一直思念着他吗?
最深的爱是宽恕。但她怎么能宽恕他?他狠心的离去,不仅毁了一个和美的家庭,留给自己和母亲无限的哀思,还让怀有身孕的嫂子在无法承受的痛苦打击中憾然离开了人世。可笑的是,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身后却没有任何荣誉,这样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意义?
“走吧!”赵灵宇轻叹着,回到车上启动了车。
一辆红色的别克轿车停在了黑鹰特战大队营门外的公路旁。两个年轻女孩下了车,沿着公路旁的一条小路朝着山上走去。
乐婷是第一次来给赵灵风扫墓。
走在荒野里崎岖的山道上,她对曾经发生在赵灵风身上的事越发感到好奇。婆婆说过,灵风哥哥是一个真正伟大的军人,一个令世人景仰的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牺牲后没有进烈士陵园,却被安葬在了荒山野岭中?他当年究竟是怎么牺牲的呢?他到底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让婆婆每每提及他时眼中总有骄傲的泪光闪烁?
赵灵宇默默地走着。这是第三次来祭拜自己的兄长。第一次,是在他下葬的那天,她在这片山野中哭得死去活来,最后昏死在了墓前。第二次,是她即将离开华夏启程前往a国留学的前昔,当时的她甚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片令她伤心的土地上,所以她用一整天时间把想对他说的话和她心里对他的恨全都吐了个光。
今天,她又来了。
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她毅然辞掉了在海外的高薪工作回到了生养她的这片土地上。人虽然回来了,但她的心灵却无处可依,有些人有些事,她终得要去面对,譬如长眠在山野里的兄长。
一座孤坟很快出现在了山道旁。
墓地,干净整洁。墓的四周,铺种着大片的草皮,被人精心修葺成了直线加方块的图案,透着一股刚毅和力量的感觉。
“真像山下的军营。”乐婷看着眼前的墓地,眼中有掩不住的惊讶。
“是啊,在军营里,他睡着可能才踏实!”赵灵宇苦笑着,目光飘向了山下的军营。这里的景色和数年前竟然惊人的相似,那座军营里的人想来是花了许多心思的。只是,逝者已远,他们为什么要年复一年地做这件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呢?
“灵宇姐,好像有人才来过。”乐婷在往墓碑前摆放鲜花的时候,发现了地上红色的蜡油和纸钱烧过的黑色痕迹。
“看来,真的还有人记得你。”赵灵宇走上前,看了看地上,目光落到了墓碑上那个英俊军官身上,心中有了几分暖意。
锦城。
小院的门,虚掩着。
站在门前的张振华副司令员,却觉得很心虚。在战场上面对数倍于已的敌人仍然有勇气冲锋的老兵,此刻却没有伸手推门的勇气。
这个院子,他来过两次,每一次对他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回忆。第一次,他送回了连长的骨灰,嫂子在他面前连泪都没流一滴,只说了句:“谢谢你们送他回来。回来就好,回来他心里就踏实了!”数年后,他第二次走进这个院子,带走了一个新兵,这个新兵很快成长一名优秀的特战军官,但最终却长眠在了荒山之中。
如今,他又来了,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嫂子开口提出自己的请求,因为她不仅是赵灵宇博士的母亲,还是一个为华夏国贡献了丈夫、儿子的伟大女性。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发什么呆呢?”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们在外面等我会儿。”张振华对两名随行人员吩咐了声,然后像个赶考的学生一样,忐忑不安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阳光下,年迈的妇人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本相册翻看着。她的身子很瘦弱,但坐在那里却如青松翠竹一样坚韧挺拔。
“老嫂子,小张来看你了!”张振华将手里拎的水果放在石桌上,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亲切地说道。
“看我?恐怕是有事找我吧?”老妇人抬起头看着他,冷冷问道,目光中有隐隐怒意。
张振华愣了。我这还没开口,咋嫂子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呢?难不成,是郑长乐那小子走漏了风声?
“别瞎琢磨了。”老妇人叹道,“这事和郑长乐没啥关系。他给我打电话只是问了下我对女婿有什么要求,郑家那小子对灵宇有点意思,不过灵宇好像不感冒啊!”
“青锋人品才学都不错……”张振华嘿嘿笑道。
“不用转移话题,直接说你的来意吧。当年你带走灵风的时候,可是直截了当没半分犹豫啊!”老妇人苦笑道。
“灵风的事,让我至今仍觉得心中有愧,是我对不起嫂子!”忆起往事,张振华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变故,灵风现在恐怕早已成了军界年轻一代中最闪亮的新星。
“我早已说过,我儿身上流的是他爹的血。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作为一个男人他心里有数。既然他做了,说明他认定了这件事该做,他也想清楚了后果。事实上,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他没有做错,我想你也应该是这么认为的。我儿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你何必觉得心中有愧呢?你只不过是领他上路,但路最终是他自己走的!”老妇人合上相册,摇头轻叹道。
“嫂子……”张振华苦笑着欲插话,却被老妇人抬手打断。
“你觉得对不起我的,恐怕是今天你要说的事吧?”她看着张振华,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