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低声到了一句谢谢,云秀才接过了水,也不客气,直接拧开瓶盖喝了几口下去。
云卷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谢意,微眯那锐利的眼睛,淡淡的望了望那有些西偏了的秋阳,低沉的开口了,“外婆的情况,我也知道了,你有什么打算?”
是很平和的关切的语气,云秀自然还是听得出来的,只是这话一问出来,云秀又只能重新栽回那痛苦的挣扎之中。
她已经不会再为这样的问题惊愕了,这几天挣扎了这么久,也就是这么的接受了事实,唯独不可避免的是,每当提起这事情,难免也会心疼,她承认她当真没有办法看着她唯一至亲的人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的面前耗尽,而她所能做的,就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心里是这么想着,所以所有的悲伤顿时也就像那决堤的海,汹涌澎湃的袭了过来,逼得她不得不弯下了腰,很是无助的将自己那张惨白的小脸埋进了膝盖里,有时候就想大哭一场了,尽情的宣泄过后也许也会好一点,然而,这时候,任凭她怎么逼着自己,却不曾能掉下一滴眼泪。
她曾经跟云舒说过,也许,她们的眼泪早就是流干了,即使像现在想用眼泪来宣泄一下自己,也变得无比的困难。
“人总是要经过这一关的,生死有命,有时候就这么撒手而去,对他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很多事情,倒也是变得纯粹了,我们也不知道离去的人是否会像我们一样留恋,但是,能有一段算得上美好的时光记在心里固然也是好了。”
云卷那深幽的眼神潜着一丝飘渺了,淡淡的落在云秀那纤细的后背上,自然是可以看到秋风拂过的,她那随意披在脑后的,满头凌乱的秀发,有那么一刻,云卷竟然也觉得,这秋天似乎比往年都还要来的苍凉萧瑟了许多了。
要云舒说的话,云秀一直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所以,也就是那么片刻的悲伤过后,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淡漠了,扬起了那清秀的小脸,欣然吸了口气,这声音很是平淡沉静,“嗯,你说得没错,不管怎么样,总应该要感谢你的,外婆……这次终于也还是无力为天了,听了医生的建议,我也不想让她过得那么辛苦了,其实从我妈妈离开之后,她的心就已经很疲惫了,只不过那时候外公还在,还有一些念想,现在外公也走了,用她的话说,我也长大了,有担当了,所以她心里的那份挂念就淡去了,让她牵挂的妈妈,还有外公都在另一个世界等着她,说来可笑,明明知道不会有另一个世界的,可是这时候,我却很期望那个所谓的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至少这样,也许以后他们还能找得到对方,若是能团聚,倒也好了。”
很多事情,之所以觉得很困难,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有时候能把这事情看得简单了,看得淡了,也许就也没有所谓的困难痛苦了,这也是云秀一直想要努力达到的,人若是真的能无欲无求了,那么容易知足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了。
听了云秀这么一番话,云卷那紧抿的唇线忽然勾出了一道淡淡的的涟漪,深眸里是古井不波的沉静,“别想太多,不然也是独自增添烦忧而已,不如好好的抓住最后的这段时光,努力地陪她走完她最后的人生吧,看看她都还有什么还没有达成的愿望,记住了,人亦不仅仅是为了别人而活,其实更是为自己而活。”
云卷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很会安慰别人的人,这一点跟云舒是一样的,不然,还能随随便便就成了兄妹吗?所以,这会儿,说的这些话,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这也是当初,他们军部的一位首长跟他说的,那位首长的名字他当然还是记得的,那样子也依然是清晰得很,这下,他那脑海里正缓缓的浮现出了那位老首长跟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为自己而活?”
云卷这话不禁令云秀有了一些愕然了,徐然抬起那清淡的眼眸,饶有兴味的望着云卷,很明显,是在等待着他的进一步的解释。
云卷接收到了云秀投过来的眼神,淡然收住了所有浅淡的笑意,英俊的脸上已经换成了一副绷紧的沉寂,云秀硬是望着他看了好半响,才听到他那有些低哑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了,“听外婆说你是一名心理医生?”
这话一落,云秀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嗯,这心理医生,我已经做了很多年了,说来也可笑,其实自己都是一个心理有病的人,还做什么心理医生。”
云秀自嘲的笑了笑,诧然低下头,看着自己腿上捧着的那本心理学著作,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连那书本都在嘲笑她似的。
“医者不能自医,你问问那些医生难不成他们生病的时候,还能给自己扎上一针?人总要经历过一些事情,然后才能比别人看得更清楚,更明白,知道像你可能会说什么无欲无求,然而并不见得你心里就没有怎么期盼,要知道所谓的修道者还渴望自己能道行更高深一些,所谓的遁入空门,也不过如此而已,不要以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云卷说话向来就是那么一针见血的,很多时候,别看着他那么沉默平和的一个人,这要论起教训人来,也决计能把人伤得体无完肤了。
云卷的一席话似乎也让云秀发懵了一把,然后好像也来了一些兴趣了,颇为惊讶的抬起脸,幽幽的望着云卷,寻思了一番,继而才轻声开口,“听你这话,好像都赶上了参悟了佛道了?不如就跟我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职业病犯了,这会儿,总习惯着用跟着她的患者说话的那语气,跟着云卷说这么几句话,云卷也听得出来,她这问话的模式明显就当他是问题男人了,尤其是她那期待而又饶有兴味的眼神。
“参悟谈不上,有时间中意琢磨一下佛道,这倒是真的,以你这看法,我想着,你也就是还没有摊上什么值得你牵挂的东西,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里能跟我讲上那一堆了无生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