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战阵之道,力量为王,至于技巧,固然可以弥补力量之不足,然则在武艺相差不多的情况下,技巧其实很难完全弥补力量上的绝对差距的,值此罗士信拼命之际,饶是苏定方也已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可惜还是没能完全挡住罗士信的暴烈猛击,一阵密集的对碰之声过后,一声巨响中,苏定方手中的长马槊愣是被震得脱手飞上了半空,不仅如此,其双手的虎口也尽皆被震得开裂,鲜血止不住地迸溅而出。
“哎呀!”
没了长马槊在手,苏定方哪敢再呆着原地等死,慌乱间紧着便一点马腹,俯身马背上,拼命地向本阵逃了回去。
“想走?留下头来!”
好不容易才击溃了苏定方的抵抗,罗士信又岂肯让其逃出了生天,一个打马加速,衔尾便狂追了上去。
“鸣金!”
罗士信这才刚追了几步,正策马屹立在中军处的张君武已是紧着下了道命令,没旁的,舍不得让罗士信去冒险是其一,爱惜苏定方之才是其二。
“铛、铛、铛……”
随着张君武一声令下,中军处的金锣登时便暴响了起来,正自追杀中的罗士信自是不敢有违军令,虽不甘,却也只能是紧着策马回了本阵。
“陛下,末将未能得尽全功,实是惭愧!”
罗士信出阵与人单挑从无败绩,也少有空手而归之时,偶尔几次没能阵斩对手,那都是对方见势不妙早早逃走之故,而今,苦战如此之久,居然还是没能干掉苏定方,说起来当真是破天荒第一次,心中的不甘之意着实浓得紧了些,一张英挺的脸庞上满满皆是阴霾之色。
“无妨,那员偏将应是苏烈,字定方,乃大将之才也,朕很是欣赏其之才干,若得便,自当大用之,士信对此不必介怀,是朕特意要放其一条生路的。”
张君武一向将罗士信当亲弟弟看,这一见其满脸的不开心,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其之肩膀,温言细语地安抚道。
“原来如此,嘿,陛下放心,那厮之槊法,微臣已然熟知,若再相遇,定可将其生擒了来!”
一听张君武如此说法,罗士信登时便转嗔为喜,一拍胸膛,豪气十足地便给出了个保证。
“嗯,士信之能,朕自是信得过,罢了,闲话少叙,且看窦老儿打算如何战好了。”
连赢了三场单挑,明显已挫动了大夏军的锐气,张君武的心情自是不错得很,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了去,安抚了罗士信一番之后,便即又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的大夏军阵。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往昔在朕面前一个个叫嚣着天下无敌手,如今却被人打得连败三阵,哼,朕的脸面都让尔等丢光了!”
相较于张君武的心情舒爽,窦建德的心情可就是晦暗到了极点,本来么,自诩为仲裁者,打算以大军逼迫张君武就范,结果却被张君武在两军阵前狠狠羞辱了一通,原指望着手下众将能给张君武一个好看,结果却连败了三阵,这等情况下,素来好面子的窦建德又哪能稳得住神,气得其怒不可遏地在中军处直骂娘不已。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我军虽略有小挫,却无伤大雅,今,我众而敌寡,何须与敌斗将,直接掩杀过去,必可大败敌军!”
“不可,万万不可如此冒进,我军连败三阵,士气已然受挫,今,天时也已不早了,当须得先退回安营,择日再战。”
“胡扯,我军兵力是敌三倍,岂有惧战之理!”
……
窦建德这么一怒,中军处的文臣武将们自不免皆为之惶恐不已,一阵死寂之后,也不知谁先带的头,文武大臣们为是该战还是该撤吵成了一团,登时便令窦建德又是好一阵的头大不已。
“够了,都给朕住嘴!”
窦建德往昔可是很注重形象的,今日是真被张君武的嚣张跋扈给气坏了,这会儿见得手下群臣们扯来扯去没个完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恼火已极地便断喝了一嗓子,当即便令诸般臣工们全都噤若寒蝉般地退到了一旁。
“传朕旨意:擂鼓,中军随朕压阵,其余各部给朕攻上去!”
窦建德眉头紧锁地思索了一阵之后,还是决定先攻上一攻,若是能在此一举击垮张君武,后头的仗也就好打了,纵使不行,有己方中军主力压住阵脚,也不怕华军能翻出甚浪花来,毕竟己方可是有着三倍兵力之优势,装备也不见得比华军差到哪去,仅仅只是骑兵少了些罢了,就算不能胜,也不致于有失败之虞,一念及此,窦建德也就没再征询诸般臣工们的意见,挥手间便已声线阴冷地下了决断。
“咚,咚咚……”
窦建德的命令一下,中军处的战鼓立马隆隆作响了起来,左翼刘黑闼、中路高雅贤、右翼董康买同时开始了调兵遣将,有意思的是三名大夏将领不约而同地都采取了保守的进攻策略,第一拨投入攻击的部队都仅仅只有一万步兵。
“命令各部压住阵脚,击溃来敌即可,不必发动反击!”
这一见大夏军虽是三路齐发,可出动的兵力都不甚多,张君武立马便猜到了对方的用心之所在,无非是试探性攻击罢了,倘若华军杀将出去,那大夏囤积在后方的大军便可一举压上,跟华军打上一场乱仗,到那时,大夏军兵力雄厚的优势也就能得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对此,老于战阵的张君武自是不会上当。
“传令下去,弩车准备攻击,弓箭手压住阵脚!”
“弩车准备,投石机上飞火雷!”
“不要急,将贼军放尽了打!”
……
随着张君武的命令下达,华军中军处的号角声顿时便暴响了起来,很快,左翼张士贵、中路尉迟恭、右翼程咬金几乎同时下达了将令。
“嘭、嘭、嘭……”
随着三路大夏步兵方阵挺进到了离华军阵列一百二十余步的距离上,华军所拥有的两百余架大型弩车先后发起了攻击,但听机簧声暴响中,一支支巨大的弩箭激射而出,呼啸着掠过长空,高速向大夏步兵方阵射将过去,尽管因着距离之故,有一大半落到了空处,可依旧有着八十余支弩箭猛然扎进了大夏步兵方阵之中,当即便犁出了一道道恐怖已极的血路,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碎肉鲜血四下乱溅,惨嚎声响彻云霄。
“冲,跟我来,冲啊!”
“冲上去,杀啊!”
“冲,快冲!”
……
大夏军这些年来没少四下征战,战斗意志自是不差,尽管被华军的弩车攻击打得阵型大乱,但却并未就此陷入崩溃之中,随着三名偏将的齐声怒吼,三路大夏军几乎同时发起了狂野的冲锋,呐喊着向华军阵列杀了过去。
“弓箭手准备,抛射!”
大夏军这才刚冲过七十五步这道坎,尉迟恭等华军前线指挥官便已同时嘶吼了起来,刹那间,两万余支雕羽箭从华军阵中腾空而起,密集如蝗般地掠空而过,铺天盖地地便扎进了汹涌而来的大夏步军之中,当即便又激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惨嚎之声。
“轰隆、轰隆……”
尽管已是死伤惨重不已了,可冲将起来的大夏军依旧不曾止步,趁着华军弓箭手来不及再射的空档,拼命地向前冲着,试图一举冲乱华军之阵列,想法无疑很美,可惜等待他们的却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飞火雷之攻势,只听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轰鸣中,无数的弹片四下横飞,瞬息间便将大夏军的冲锋阵型打得乱了套,无数的士兵惨嚎着倒在了地上,侥幸躲过了一劫的大夏军将士们再也没了向前冲锋的勇气,呼啦啦地掉头便往本阵逃了回去。
“废物,一群废物,攻击,给朕强攻!”
窦建德本以为己方的三路步兵方阵纵使不能撼动华军的阵型,至不济也能将华军引出来打,可却万万没想到三万出击部队居然连华军阵列的边都不曾摸到便被打得丢盔卸甲而回,平白损失了两千余众,却连华军的一根毛都不曾伤到,登时便被气得个浑身哆嗦不已。
“陛下,华军装备犀利,不能再这么攻了,天色已是不早,不若先行后撤安营,待得与王世充处协调好后,两面夹攻敌军,自不愁不能破敌。”
窦建德这么一怒,周边诸般臣工们全都慌了神,一时间都不敢出言进谏,也就只有齐善行胆子较大,紧着出言劝解了一番。
“嗯……传朕旨意,骑军、弓箭手压住阵脚,其余各部依次后撤三里安营!”
尽管不甘得很,可这一见己方锐气已折,窦建德还真就没敢再孤注一掷的,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最终还是下了撤兵之令。
“传朕旨意,骑军随朕压住阵脚,其余各部撤回大营!”
见得对面的大夏军开始缓缓后撤,可总体阵型却并未见乱,张君武也就打消了趁势发动攻击的念头,紧着也下了收兵之令,很快,随着中军处的号角声响起,对峙的两军就此缓缓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相安无事地各自收兵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