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明元年九月初四,秦琼率五万步军以及一万五千骑兵在水师的配合下,渡过了白河,一路向樊城急进,南梁守将林波涛见势不妙,不敢应战,率部退过了汉水,在南梁增援之水师掩护下,死守襄阳,华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樊城,并大肆砍伐树木,建造船坞,摆出了一副大军即将渡河南下之姿态,坐镇江陵的萧铣惊慌之余,急调杨道生等各部大军赶赴襄阳备战,一时间汉水两岸战云密布,一场大战看似将起。
瑞明元年九月初八,奉张君武之命出使南梁的礼部侍郎褚亮赶到樊城,并向对岸之杨道生所部发出了渡河去江陵之要求,杨道生不敢怠慢,紧急报到了江陵,萧铣思虑再三,同意了褚亮渡江之请求,并紧急召集岑文本等心腹密商对策。
九月初九,李密任命徐世勣为河北道兵马大总管,统领黄河以北诸军,并留镇黎阳仓,自率主力大军三十二万渡河赶往偃师,同日,孟武在南召留下五千守军之后,率主力两万大军一路南下,赶往樊城,与此同时,汝州都督孙彪所部也派出一万大军向樊城进发,整个中原地区到处都是急行军之军伍,各方探子顿时全都忙昏了头,每日里都有无数真假难辨的消息传到了各方势力首脑的文案上,整一个的兵荒马乱之势。
“启奏陛下,王相在宫门处求见。”
旁人都在忙,张君武自然也没法闲着,哪怕今日恰逢旬假,除了轮值的朝臣之外,满朝文武都放了假,可张君武却依旧没法得闲,一大早起,就在御书房里忙着批折子,这一批就批到了天将午时,正打算着人去传膳呢,却见赵登高匆匆从外而来,小心翼翼地凑到张君武的身边,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宣罢。”
听得是王诚前来求见,张君武也自没怎么在意,头也不抬地便吩咐了一声。
“诺!”
赵登高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御书房,不旋踵,便又陪着一身整齐朝服的王诚从屏风处转了出来。
“微臣叩见陛下!”
王诚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于行礼间,言语都自不免带着几丝的颤音。
“免了罢,爱卿今日心情不错么,可是有甚大喜之事了?”
见得王诚开心若此,张君武眉头立马便是一扬,笑着打趣了其一句道。
“好叫陛下得知,那张士贵今早到了京师,微臣已亲自将其安排在了驿馆中,就等着陛下召见了。”
这一见张君武心情明显不错,王诚登时便乐了,笑容满面地道明了来意,言语间明显透着股邀功之意味。
“哦?那好,爱卿且在此稍等,朕更衣后,与爱卿一道去驿馆走上一趟。”
一听是张士贵到了,张君武下意识地便打算下旨召见,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略一沉吟之后,这才下了道旨意。
“啊,这……”
张君武此言一出,王诚可就不免有些傻了眼,要知道张君武如今可是九五之尊,便服私访啥的,可真不是好事来着,万一要是稍有点闪失,那后果可不是他王诚所能承受得起的。
“爱卿不必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不等王诚将劝谏的话语说将出口,张君武已是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声,便即自顾自地起身转回后殿去了……
下马陵一处大宅院中,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正面色凝重地在后花园里踱着步,尽管只着一身的粗布衣裳,可身上却满是掩饰不住的英武之气,这人正是刚赶到京师的张士贵!
张士贵的心思很重,没旁的,尽管已决意要归附张君武,可对于自身能否得到张君武的重用,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道理很简单,帝国军中勇将如云,能抵挡一面者不在少数,似他这等半道来归者,得不到信任也属正常之事,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张士贵就不得不另寻它路了的,问题是眼下除了张君武之外,周边的李渊、王世充之流,张士贵还真就看不上眼,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就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道越不过去的坎。
“禀大帅,王丞相已到了院门外。”
就在张士贵患得患失之际,却见一名亲卫匆匆赶了来,冲着张士贵一躬身,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走,看看去。”
这一听是王诚去而复返,张士贵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也自无甚犹豫,交代了一句,便即大步向院门处赶了去。
“末将见过王大人!”
张士贵抵京之后,出面接待以及安排入住的都是王诚,彼此间相处虽短,可张士贵却知晓此人乃是天子近臣,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一行出了府门,紧着便抢上了前去,很是恭谨地见了礼。
“张将军客气了,此处不便,且内里叙话可好?”
面对着张士贵的见礼,王诚明显有些不太自在,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打算回过身去,可终归没这么做,只是强笑着提议了一句道。
“这个自然,王大人请!”
王诚那不自然的动作虽不甚显眼,可张士贵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自不免颇为的好奇,双眼飞快地逡巡了下王诚身后的随员,视线猛然落到了一声文士衫的张君武身上,脸上很明显地掠过了一丝的讶异之色,显然是察觉到了张君武之不凡,只是这当口上,他却是不好多问,只能是陪着笑脸地一摆手,就此道了请。
“张将军,请!”
王诚略带一丝尴尬之色地笑了笑,也自没再多言,侧身摆了下手之后,便领着一身文士衫的张君武行进了院门之中,至于其余随员,却全都被留在了外头。
“王大人请坐,来人,上茶!”
陪着王诚进了二门厅堂之后,张士贵很是殷勤地便将王诚往上位让了去。
“不忙上茶,王某有些事要与将军详谈,您看……”
张君武就在身后,王诚哪敢入座,可又不好在此际将张君武的身份说破,只能是强笑着试探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尔等全都退下!”
这一见王诚明显打算私聊,张士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冲着厅堂上的随侍人等一挥手,紧着便下了令。
“张将军,陛下在此,还不赶紧上前见礼。”
待得厅上人等都退下之后,王诚可就不敢再站着不动了,忙不迭地往边上一让,将张君武的身份揭了出来。
“啊……微臣叩见陛下!”
张士贵先前便觉得张君武不是凡俗之辈,可也没想到会是当今陛下,一听王诚这般介绍,登时便乱了手脚,赶忙抢上前去,便要大礼参拜不迭。
“张将军不必多礼了,来,陪朕坐着叙话便好。”
不等张士贵大礼行毕,张君武已是一伸手,抬住了张士贵的胳膊,笑着提议了一句道。
“微臣不敢,微臣……”
张士贵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哪敢真跟张君武相对而坐,惶恐不安地便要出言推辞。
“张将军莫要紧张,朕今日之所以便服前来,便是有要事要与爱卿相商的,来,且坐下说好了。”
张君武笑了笑,握着张士贵的胳膊,很是和煦地将其按坐在了几子前,而后方才转到了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长跪地坐了下来。
“谢陛下赐座。”
张士贵实在搞不懂张君武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来着,哪怕张君武笑容可掬,可其还是不免忐忑不已,却又奈不得张君武之好意,只能是硬着头皮谢了一声了事。
“据朕所知,王世充与李密之决战或许月内便会开始,依卿看来,何人能胜?”
张君武并未急着道明来意,而是笑着提问了一句,言语间明显透着股考校之意味。
“这……”
一听张君武此问,张士贵的脸色立马便凝重了起来,一时间还真不敢随意妄言的。
“朕也就只是随便问问,将军如何想便如何说好了。”
见得张士贵表面上虽是犹豫不决,可眼神里明显透着股早有判断之神色,张君武这便笑着鼓励了其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依微臣看来,若是战事能拖到年底,则王世充必败,若是月内展开,则李密恐有大难,此无他,李密所部虽看似兵强马壮,又携大胜宇文化及之余威,实则已是疲兵,粮秣虽足,然辎重却已耗尽,急战不胜之下,必致全面溃败无疑!”
听得张君武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张士贵也就不在隐瞒自己的判断了,但见其面色一肃,便已将战况之可能简单地剖析了一番,话语虽不多,却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哈哈……好,英雄所见略同啊,朕久闻将军有韩信之才,今日一见,果然,能得将军相助,实朕之大幸,社稷之大幸也!”
满朝文武中,能将战局看得如此通透的,除了素来不肯多言的李靖之外,也就只有面前这个张士贵了的,能得此等文武全才之大将,张君武自是有理由高兴上一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