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站住了!”
子时三刻,夜已经很深了,朔方城中早已是一派死寂,然则东城门处却依旧戒备森严着,不止有着众多的哨兵在站岗,更有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巡哨在街口处往来巡视着,在这等情形下,无论何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城门,都没丝毫的可能,这不,李正宝等一行人方才乘马车来到街口处,隔着老远就有一名轮值队正厉声嚷了一嗓子。
“是我。”
那名队正这么一喝问,当先行驶而来的马车立马便停了下来,车帘子一动间,便见浑身甲胄的李正宝已哈腰从车厢里行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几步,冷冽地吭了一声。
“啊,是大将军,您这是……”
那名队正借助着火把的亮光,总算是瞧清了来人,这一发现走来的竟然是李正宝,不由地便是一愣,紧着便探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陛下有旨意,着某前来巡视城防,尔等各自小心,莫要误了事才好,赵汝诚可还在城上么,嗯?”
李正宝随口解释了几句之后,便即端出了大将军的派头,冷声便喝问了一句道。
“回大将军的话,赵将军确在城门楼里。”
那名轮值队正乃是李正宝的老部下,这一见李正宝有问,又哪敢有丝毫的怠慢,紧着便给出了答复。
“嗯,那好,尔等继续值夜,某这就上城去。”
李正宝没再理睬那名队正,丢下句交待,便即领着二十余甲士大踏步地向城门旁的梯道处行了去,众轮值将士们根本不敢拦阻,全都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任由李正宝一行人等就这么施施然地上了城头。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
李正宝一行人方才刚从梯道处上了城头,得人通报的守城将领赵汝诚已领着几名亲卫从城门楼里抢了出来,这一看李正宝居然带了如此多甲士前来,脸色不由地便是一变。
“陛下有密旨,赵将军且随李某进楼再说好了。”
赵汝诚本来就是梁师都派来监视李正宝之人,前几日又是其顶替了李正宝之位置,对此人,李正宝自是不会有甚好脸色,一张口便将梁师都搬了出来,摆明了就是不打算给赵汝诚当众追问个不休之机会。
“那好,大将军,您请。”
赵汝诚乃是死忠梁师都之人,此际一听李正宝口称有密旨,心下里虽略有怀疑,却也并未多想,摆手间便已将李正宝单独让进了城门楼中。
“厄……”
这才刚进了城门楼,都还没等赵汝诚问个究竟呢,就见李正宝已是突然向其猛靠了过去,左手一抬,再一弯,便已从其脖颈后头绕了过去,用力地捂住了其之嘴,右手一抖间,藏着大袖中的匕首已然在握,只一个猛刺,便已捅穿了赵汝诚的胸膛,可怜赵汝诚吃疼之下,拼命要挣扎,却哪经得起李正宝的大力钳制,也就只发出了一声细不可闻的支吾声,便已渐渐没了气息。
“都别动!”
就在李正宝动手的同时,只见混在亲卫中的梁洛仁突然一挥手,那二十几名甲士便即抽刀出鞘,毫不客气地将被围在了中间的几名赵汝诚之亲卫全都控制了起来。
“大将军干得漂亮,可以开始了!”
都还没等李正宝将已然软塌下去的赵汝诚之尸体放下,只见人影一晃间,一身亲卫服饰的孙高严便已从门外行了进来,飞快地扫了眼赵汝诚的尸体,紧着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嗯,来人,去,将轮值的各营校尉都唤了来。”
李正宝乃杀伐果决之人,事已至此,他自不会有甚犹豫,随手将赵汝诚的尸体往地上一丢,紧着便断喝了一嗓子,自有随行的亲卫紧着应诺而去,不多会便见数名轮值校尉匆匆赶到了城门楼中,一见着赵汝诚那死不瞑目的尸体,顿时全都为之慌了神。
“诸公莫慌,某与赵王已决意起事,投效帝国,如今大都督的兵马已在城外,我等只消开了城门,便是大功一桩,愿随李某起事者,请举右臂!”
李正宝先是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下众人,而后方才慷慨激昂地道明了心迹。
“我等皆愿随大将军起事!”
“大将军有令,我等自当遵从!”
“大将军就下令罢,末将等愿附骥尾,虽百死亦不辞!”
……
几名轮值校尉都是李正宝使贯了的旧部,见得李正宝已然掌控了局势,自是不会在此际跟其唱反调,几乎同时举起了右臂,纷纷嚷嚷着表了决心。
“好,传本将之令,即刻打开城门,有请孙大人发信号!”
见得几名旧部都已表了态,李正宝自是一刻都不愿耽搁,紧着便连下了两道将令,众人对此自无甚异议,齐齐应诺之余,紧着便各自忙乎去了。
“大将军快看,城头有动静了!”
东城外,苏定方早已率五千精骑以及一万五千步军出了大营,趁着黑夜,摸到了离城只有一里左右的距离上,待得见着城头火把乱晃,自有一名紧随在侧亲卫紧着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好,全军都有了,跟我来,向城门突击!”
苏定方细细地辨认了一番,已然确定信号无误,精神立马便是一振,也自不疑有它,大吼了一声,率部便向城门所在处狂冲了过去。
“咯吱吱……”
苏定方所部方才刚冲将起来,就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中,两扇紧闭着的城门已被人从内里推了开来,一见及此,苏定方自不会有甚犹豫,率部便呼啸着冲进了城门洞中,也没去跟李正宝等人会面,便即挥军沿长街向伪皇城所在处狂冲了去,隆隆的马蹄声当即便将朔方西城的宁静敲成了碎片,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百姓被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敌袭、敌袭……”
统万城的皇宫位于城市的最中央,本是赫连勃勃所建,后毁于北魏,大量宫殿被拆除,改为了夏州都督府,至隋时,一直不曾得到修缮,残败已极,直到梁师都据此为国都之后,方才再度大兴土木,营造了不少宫殿,更建起了内外两道坚固的宫墙,其上驻有御林军四千余,时值苏定方率部赶到宫门前的广场上之际,宫墙上的轮值将士终于发现了不对,刹那间,狂呼声、告急的号角声便即狂乱地响成了一片。
“竖云梯,抢城!”
苏定方乃是有备而来,自不可能给皇城中的守军留下调整之余裕,一率部赶到宫墙之下,紧着便下达了冲城之令,旋即便见数百名华军勇士扛着云梯冲上了前去,飞速地将二十余架云梯靠上了城头。
梁师都的御林军大多是从梁氏一族以及附属家族中精选出来的勇者,还是有几分战斗力的,尽管乍然遇袭之下,不免慌乱不堪,可抵抗意志却是颇为的顽强,很快便跟抢登的华军将士展开了一场血战,城上城下箭来箭往间,惨嚎声始终没见个消停。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贼军杀到宫城外了!”
昨日成功地击退了华军的强攻,梁师都心情自是大好,在庆功宴上自不免便多喝了几杯,宫外都已打得惨烈无比了,他还在龙榻上酣睡如雷着,直到一名御林军轮值校尉疯狂冲进了寝宫,狂喊乱呼了好一阵子,梁师都方才迷茫不已地睁开了双眼,再细细一听,登时便慌了神,一咕噜便跳下了榻。
“怎么回事?贼军怎生进的营?来了多少兵马?说,快说!”
梁师都显然不敢相信华军就这么进了城,可一听宫城外杀声四起,又容不得他不信,心急之下,紧着便蹿上了前去,一把拽住那名轮值校尉的胸襟,气急败坏地便狂嚷了起来。
“末将不知,只知先前贼军突然大至,梁旭重将军正在宫墙上率部抵抗,特着末将前来向陛下告急。”
那名倒霉的轮值校尉一直在宫墙上轮值,哪可能知晓华军到底是如何进的城,这会儿见得梁师都如此狂乱,登时便被吓得面色煞白一片,却又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哭丧着脸地胡乱敷衍了一通。
“该死,快,命令御林军各营即刻上宫城防御,另,着人赶紧去四面城墙处调兵回援,快去,快去!”
这一听那名轮值校尉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梁师都登时便是一阵火大,一把便将其推倒在地,跺着脚便狂吼了起来。
“啊,诺,末将这就去,这就去……”
梁师都这等暴怒状一出,前来禀事的轮值校尉当即便是一阵腿软,竟是起不来身,连滚带爬地便冲出了寝宫,自去传令不提。
“来人,快来人,给朕着甲,快!”
尽管已吩咐前来禀事的轮值校尉去调兵了,可梁师都显然还是放心不下,但见其在宽绰的寝宫中来回转悠了几圈之后,紧着便又咆哮了起来,自有随侍人等紧着应诺之余,匆匆取来了梁师都的甲胄,七手八脚地张罗着为其披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