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若是旁的武将,遇到这等险死还生之情形,只怕早就吓得纵马逃命而去了,可章奇却并未如此,哪怕已察觉到了顶盔已被挑飞,也感觉到了正顺脸颊流淌而下的热血,然则章奇却根本不加理会,趁着张金树一枪走空之空档,拼尽全力地将打横着的长马猛然挥击了出去,有若铁鞭般抽向了张金树的后背。
“呼……”
此际,张金树座下的战马速度极快,几枪刺过,战马便已掠过了章奇的身旁,只是手中的长马槊却尚来不及收回,冷不丁听得背后响动不对,登时便是一慌,顾不得许多,赶忙向前一趴,紧紧地贴在了马的脖颈上,与此同时,脚下重重一踢马腹,借助着马的冲劲,总算是险而又险地躲过章奇的抽击之势,只是冷汗却是被吓得狂淌不已。
“杀,杀,杀!”
如此好的机会都没能抽中张金树,章奇心下里自不免懊丧得很,只是这当口上,他也自来不及感慨,只因后续冲来的高家军骑兵已然蜂拥而至了,一见及此,章奇也只能是将怒火全都倾泻在了高家军骑兵们的身上,但见其咆哮如雷间连连出枪,将胆敢冲上来的高家军骑兵全都挑杀当场。
“吼,挡我者死!”
在章奇屠戮高家军骑兵的同时,张金树也在华军骑阵中疯狂地冲杀着,同样是出枪凶狠异常,仗着武艺高绝,愣是以一人之力撕开了华军的骑阵,算是为兵力明显处于劣势的手下将士打出了一条血路。
骑军的对冲总是快得很,生死只是一瞬间事而已,毫无疑问,有备而来的华军仗着兵力上的优势,在第一回合的对冲中明显占据了上风,以一百出头的伤亡,击杀了近两百名的高家军骑兵,再算上一开始出击时的战果,华军原本的兵力劣势已被拉平了不少,当然了,劣势还是存在着的――随着早先被冲得七零八落的高家军后队骑兵陆续归队,张金树手下依旧有着两千六百出头的部众,而华军一方却只有一千九百骑不到而已。
“跟我来,杀回去!”
冲破了高家军骑阵之后,章奇的脸上已是糊满了鲜血,然则他却不打算就这么撤走,但见其恨恨地用手抹了把脸,怒气勃发地嘶吼了一嗓子,率部在战场外侧兜转了个圈子,再度往回冲了去。
“撤,快撤!”
这一见章奇率部又冲了回来,张金树可就无法淡定了,没旁的,他根本不清楚华军是否还有旁的埋伏,又怎敢再在此险地跟章奇纠缠不休的,紧着呼喝了一声,率部便沿着来路狂逃了去。
“停,别追了,撤!”
见得张金树所部疯狂逃窜,华军骑军自是不肯善罢甘休,这一追就足足追出了四里开外,可要说到战果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只斩杀了十数名因座下战马受伤而掉了队的高家军骑兵而已,眼瞅着难以追上张金树所部,章奇也自不得不下令全军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调头往永清城方向徐徐撤了去……
“末将等参见大都督!”
连日来,苏定方一直在与薛万彻一道操演原幽州骑军,兢兢业业之余,心中却总牵挂着李靖当初所言的奇袭幽州一事,只是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招呼,早已是被憋坏了的,今日午后冷不丁接到李靖的传唤,哪还顾得上甚练兵不练兵的,拽上薛万彻,急吼吼地便赶到了清池县的县衙中。
“嗯。”
李靖先是随意地一摆手,将随侍人等全都打发了开去,而后方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孟大将军已传来信鸽,高贼已率主力出了幽州,正在向永清赶去,另,据蓟县线报,高贼手下大将谢正坤坐镇城中,所部约四千兵力,另有原幽州降卒两千为用,大多集中在东门,守将为梁辅仁,经内线努力,现已答应为我军内应,约定信号为‘星火燎原’,天黑后,尔二人即刻率骑军出发,夜行昼伏,明日凌晨务必赶到蓟县东门外,凭此信号,梁将军自会为尔等打开城门,可都记住了?”
“末将等遵命!”
这一听李靖都已将诸般事宜安排停当了,苏、薛二将自是不会有甚迟疑,齐齐应诺之余,匆匆便退出了县衙,自去整军备战不提……
蓟县,始建于西周初期,一向边防重镇,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屡屡重建修缮,至大业年间,隋炀帝为征高句丽,更是以幽州为后勤保障基地,对蓟县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又从河北、山东诸州大肆移民蓟县,遂成了河北最大的城池,城中百姓多达三十余万,罗艺割据幽州后,又再度重修了城防工事,城墙坚固而又高大,自隋末大乱以来,此城尚不曾被人攻破过,加之罗艺素来亲民,城中百姓自也就能得以安居乐业,可自打高开道所部进驻蓟县以来,城中百姓可就倒了血霉了,不止是普通百姓遭殃,就连那些门阀世家也都难以幸免,这不,天都已是子时了,可城中却依旧隐隐传来哭喊声,显见又是高家军的散兵游勇们正在造着孽。
“啪、啪。”
蓟县东门守军皆是原幽州军守备营将士,全都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氏,耳听着城中的哭喊声,自不免都为之义愤填膺不已,奈何形势比人强,众轮值士兵们也就只能是低声地咒骂着罢了,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两块小石头砸在了墙面上,暴出了两声脆响,登时便令众轮值士兵们全都猛然静了下来。
“什么人?”
今夜参与轮值的都是梁辅仁刻意挑选出来的亲信,自是都清楚今夜会有大行动,这会儿见得有人往墙面上丢石头,众人的神经立马便全都紧绷了起来,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这才由一名队正出面,冷声喝问了一嗓子。
“星火燎原!”
那名队正的喝问声方出,护城河对岸的暗夜中便已响起了一个爽利的声音。
“报,禀将军,来了,来了,信号已对上!”
一听护城河对岸发出了信号,城头上的轮值队正登时便大喜过望,也自顾不得许多,飞奔着冲进了城门楼中,语带颤音地便禀报了一句道。
“好,快,打开城门!”
梁辅仁,原幽州军鹰击郎将,早在罗艺造反前便已暗中投效了帝国,此番受命为内应,自是早就在翘首以盼华军之到来,而今一听那名队正如此说法,又哪会有甚迟疑,霍然而起间,紧着便下了道将令。
“咯吱吱……嘭!”
随着梁辅仁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轮值将士们立马紧张地行动了起来,很快,但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中,蓟县东门便已轰然洞开,不仅如此,高悬在城头上的吊桥也已被放了下来,旋即便见梁辅仁领着手下将士从城门中迎了出来。
“跟我来,进城!”
城门虽已开,然则率部赶到了离城不足一里处的苏定方并未急着往前冲,直到见着身着细鳞甲的梁辅仁从城中行出,方才扬手下了道将令。
“来的可是苏将军么?在下梁辅仁在此等候多时了。”
饶是已见得华军骑兵疾驰而来,梁辅仁却并未让开道路,而是拱手为礼地招呼了一声。
“梁将军客气了,苏某在此。”
尽管急欲冲进城中,然则考虑到接下来的战事还须得有梁辅仁所部配合作战,苏定方尽自不耐得很,却也只能是策马行上前去,很是客气地还了个礼。
“苏将军,贼酋谢正坤此际正在城南军营中,梁某愿领路前往。”
功劳这玩意儿自是谁都不会嫌少的,在有了献城之功的情况下,梁辅仁自是希望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际见得苏定方如此客气,立马便打蛇随棍上了去。
“有劳了。”
苏定方手下这支骑军本就是幽州兵马,对城中道路又怎会不熟稔,根本无须梁辅仁来领路的,只是碍于情面,苏定方也自不好拒绝梁辅仁的好意,无可无不可地便允了。
“好,苏将军请!”
这一听苏定方准了自己之所请,梁辅仁顿时大喜过望,也自没再多言罗唣,从边上的亲卫手中接过了马缰绳,一哈腰,就此翻身上了马背,摆手道了声请之余,当先便策马行进了城门洞中,一见及此,苏定方也自没甚犹豫,率部便冲进了城中。
“敌袭,敌袭……”
华军骑军足有五千兵马,这么一冲起来,声势自是惊人已极,尤其是在这等深夜时分,弄出来的响动满城皆可听闻,更别说高家军本就有不少偷溜出来的士兵正在各处大肆劫掠着,自是很快便被惊动了,一时间告急的呼喝城便即在各处乱响成了一片,然则华军根本没理会那些乱兵们的瞎咋呼,一路急若星火地便直奔城南军营。
“快,吹号,命令各部集结,快集结!”
高家军大将谢正坤昨日喝酒喝得有些高了,本正自酣睡中,冷不丁被帐前亲卫唤醒了过来,在得知城中有警之下,也自顾不得头昏脑涨,一边胡乱地披着甲,一边气急败坏地便咆哮了起来,试图紧着集结部队应变,反应倒是不慢,只可惜显然是来不及了的,这都还没等他披挂整齐,营外便已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