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禀大帅,汉贼突然于李家镇分兵,主力直奔辽东城,另有约一万五千兵马转向东南,看去向,应是打算抢占草鞋岭,以阻碍我军驰援辽东。”
黑山脚下的绕阳河畔,二十余万高句丽大军正自沿河迤逦而行间,却见一骑报马从上游处狂奔而来,直抵中军处,方才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冲着高延寿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哦?再探!”
这一听华军主动分兵,高延寿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草鞋岭并非必经之要道,只不过是从黑山通往辽东城三条道路中最为快捷的一条罢了,且此岭既不高也不险,就连一向喜欢依山建城寨的高句丽都不曾在此岭有所布置,高延寿实在搞不懂华军选择草鞋岭阻击己方大军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当然了,疑惑归疑惑,他却是不会带到脸上来的,也就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声,便将那名报马打发了开去。
“大哥,汉贼此举颇为古怪,须得提防个中有诈。”
不止是高延寿对华军的分兵大为不解,策马立在其身旁的高惠真同样也是如此。
“无妨,不过区区一万五千兵马而已,就草鞋岭那等地势,纵使汉贼武备再犀利,又能奈得我军何,嘿,为兄本正愁着不知该如何诱敌呢,汉贼就自己送上门来,如此也好,且就先吃掉这股汉贼,留其一小部不灭,诱敌来攻,我军自可从容部署了去,来人,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直奔草鞋岭!”
尽管猜不透华军为何会这般部署,然则高延寿却并未太过在意,在他看来,己方可是有着二十五万兵马的,又何须去在意区区一万五千华军的阻击。
“唔……”
高惠真显然不似其兄那般乐观,隐约觉得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奈何高延寿的决心已下,他也不好再多言罗唣,很明显地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再进言劝阻之打算……
“命令各部即刻按预定部署展开,务必在一日之内完成所有土木作业,若有疏漏延迟,一律按军法从事!”
就在高句丽军开始加快行军速度之同时,第一集团军第一军第一师已率先赶到了草鞋岭,师长卢胜州只在主峰的岭巅看了看周边的地形地势,便已是毫不犹豫地下了道死命令,旋即便听号角声连天震响中,第一师的三个主力团立马齐齐动了起来,在近二十里的山岭间分散了开来,众将士们按着预定之部署,挥舞着铁锹、铁镐,沿山势大肆作业了起来……
“报,禀司令,陆军各部已尽皆登舰完毕,请司令指示!”
卑沙城外,近百艘舰船云集于码头处,北海舰队司令陆重昂然立于旗舰的指挥台上,意气奋发地打量着兀自冒着黑烟的卑沙城,正自饶有兴致地回味着手下舰队昨日齐轰卑沙城时的壮观景象,却见一名通讯兵匆匆赶了来,朗声便禀报了一句道。
“嗯,传令下去,全舰队启航,直奔鸭绿江口!”
尽管昨日午后一战到如今也不过才休息了一夜时间,并不能完全缓和连日在大海上航行的疲劳,然则对于陆重来说,只要有仗可打,那就比啥都强,正因为此,今早一接到南路军转来的东征军总指挥孟明的将令,陆重毫不含糊地便下达了开拔之将令,而今,一切既已准备就绪,他自是不会有甚迟疑,挥手间便已豪气十足地下了道将令,旋即便听旗舰上号炮隆隆作响间,北海舰队近百艘舰船依次扬帆起航,就此缓缓地驶离了码头,沿海岸线向鸭绿江口方向驶去……
“汉贼来了,汉贼来了……”
瑞明十六年六月初一,巳时正牌,就在高句丽一方的注意力全都被辽东城一带的密布之战云所吸引之际,早前攻克了建安城的华军第三集团军先头部队突然出现在了安市城外,当即便令城头的岗哨全都慌乱地惊呼了起来。
“都别慌,众将士听令:即刻堵住城门,各就各位,备战!”
城头的骚动方起,就见一名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官员领着数名甲胄鲜亮的大将大踏步从城门楼中行了出来,先是瞥了眼正迤逦而来的华军先头部队,而后便即一扬手,朗声下了道命令,此人正是安市太守杨万春。
“呜,呜呜,呜呜……”
随着杨万春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号角声立马便暴然大作了起来,先是两百余名高句丽士兵抬着沙袋等物,飞快地将城门洞堵得个严实无比,紧接着,又有大批士兵在各级将领的口令声中,飞速地赶往各处战略要地,只一瞬间,整座安市城便已是好一派的兵荒马乱。
高句丽军的紧张备战显然是白忙乎了,华军先头部队虽已赶到城外,却并未直逼城下,而是在离城三里开外处停了下来,除了两千骑兵以及炮兵团列阵戒备之外,其余各部很快便分散了开来,伐木的伐木,割草的割草,竟是就此开始了安营扎寨,丝毫没理会城头守军们的忙活。
“大人,汉贼如此猖獗,视我军于无物,末将请命出城一战!”
“大人,末将也愿率部出击,请大人恩准!”
“杨大人,您就下令罢,末将等愿拼死一战,不破汉贼誓不为人!”
……
华军这等对守军的无视之姿态一出,跟随在杨万春身旁的众高句丽大将们可就全都被激怒了,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七嘴八舌地便全都请命了起来。
“诸公不惧强敌,敢于言战,此等无畏之勇气怕不是好的,然,如今城门已堵上,再要打开颇为不易,且就先让汉贼猖獗些时日也无甚大不了的,放心好了,仗有的是诸位打的,且自各归本部,待敌来攻时,再与汉贼一较高下也不为迟。”
杨万春乃是个谨慎人,尽管也被华军那等猖狂状弄得火大不已,然则他却并不打算急于出战,更不愿寒了众将们的求战之心,但见其展颜一笑,便已是温言细语地安抚了众将们一番。
“诺!”
听得杨万春这般说法,众将们也自不敢多言罗唣,齐齐应诺之余,便即匆匆各归本部去了,却是不曾注意到杨万春眼神里闪烁着的浓浓之忧虑……
“报,禀师长,贼军先头部队到了!”
巳时三刻,就在第三集团军忙着在安市城外安营扎寨之际,草鞋岭以东的大道远端突然扬起了一阵烟尘,旋即便见大批的高句丽骑兵从一座矮山后头狂冲而出,在草鞋岭山巅处值守的华军岗哨们立马便被惊动了,号角声大作的同时,自有一名轮值少尉急匆匆地抢进了师指挥部中,将敌情报到了卢胜州处。
“哦?来得好快么,传令下去,各部即刻进入战壕,准备战斗!”
卢胜州正与一群师部参谋们围着大幅沙盘仔细地推敲着防御计划,这一听高句丽军已然杀到,立马便丢下了手中的小竹竿,大踏步行出了大帐,往大道远端看了一眼,眉头当即便是一扬,也自无甚犹豫,挥手间便已下了备战之令,旋即便听指挥部外的大鼓隆隆暴响了起来,三个团的华军将士立马闻令而动,在各级指挥官的口令声中,飞速地冲进了战壕。
“大哥,汉贼这都布的是甚怪阵来着?”
高句丽的先头部队并未直接向草鞋岭发起冲锋,而是在岭前里许处停了下来,列出了个防御阵型,很快,高延寿兄弟便已率主力赶到了地头,这一见华军并未在岭前列阵,而是在山上构筑了前后两道的壕沟,不仅如此,华军将士还全都藏身于壕沟之中,高惠真自不免便有些个犯迷糊了,根本搞不懂华军这究竟唱的是哪出戏来着。
“管他布的甚阵,就这么点兵马,何足挂齿,来人,传令下去,着高明骏率本部兵马攻击右翼山头,冼东明、朴明辅两部兵马攻击左翼两处山峰,务求一战破敌,谁人拿不下山头,那就提头来见!”
高延寿同样也没搞懂华军这等排兵布阵的用意之所在,只是见三处山坡上的华军都不多,他自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派出兵马去试探一下华军的虚实,一上来便摆出了强攻之架势,一口气便派出了三万兵马,竟是打算一口气吃掉华军第一师这三千余步军。
“呜,呜呜,呜呜……”
高延寿的将令一下,中军处的号角声顿时便暴响了起来,旋即便见接到了出击之令的三员高句丽大将几乎同时策马冲出了本阵,三万大军一字排开,呐喊着向华军阵地狂冲而去,声势可谓是浩大已极。
“呵,无知者无畏啊,有趣,来人,传令下去,着炮兵团全力开火,给这帮狗贼送上个见面礼。”
饶是高句丽军攻势凶狠狂霸,然则卢胜州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于下令之际,竟还有闲暇讥讽了高句丽军一把。
“轰、轰、轰……”
华军的炮兵并未全都部署在一处,而是分散在了三处山岭上,然则有着炮兵观察哨的统一调度,于开火之际,却是步调完全一致,就在高句丽军冲到离山岭还有四百余步之距时,第一师炮兵团所拥有的两百余门各式火炮几乎同时开始了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