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众人凝视目光之聚焦,饶是李靖沉稳过人,也自不免有些个心头发慌不已,没旁的,只因他是个极为传统之人,哪怕明知道隋炀帝残暴不仁,可李靖效忠的对象始终都是隋炀帝,纵使张君武一再重用于其,甚至不顾众将们的非议,强行将他提拔到了左武卫将军的高位上,李靖也依旧不曾更改初衷,非是他不识抬举,而是出自本心之坚持,就算知晓了隋炀帝的死讯,李靖想着的还是拥立隋炀帝之后代,问题是这话他又不敢在这等场合里说将出来,也就只能是理智地保持着沉默,奈何众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么个沉默以对的机会,李靖的头不仅便大了好几圈。
“末将别无异议。”
反对的话,李靖不敢说,违心的话,他又不愿说,左右为难之下,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憋出了句模棱两可的含糊之辞。
“李靖,你什么意思,嗯?”
罗士信本来就看李靖不顺眼,这一听其居然当众说出了这等“狗屁不通”的话语,当场便怒了,双眼一瞪,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士信,休得无礼。”
在场人等中,只有张君武能理解得了李靖的坚持,也自并不在意,概因张君武确信李靖乃是信人,纵使心怀对大隋朝的感念,但却断然不会背叛他张君武,更不会在征战天下时有所保留,而这,于张君武来说,也就够了。
“大将军,这厮……”
罗士信虽是一暴脾气,可向来最服的人就是张君武,原本还要再叱骂李靖一番,被张君武的眼神一扫,当场便萎了,虽不情愿,也只能是恨恨地退到一旁去了。
“不瞒诸位,某去岁离开江都前,陛下已亲口将九江公主许给了张某,本待平定了关中之后,便要大婚的,却不料出了宇文化及这等逆贼,竟敢弑君篡位,其罪昭彰,某克继大统之后,断不会与其甘休,自当斩其首,以祭先帝在天之灵,吾意已决,先为先帝守灵七日,而后登基改元,诸公且就先议议国号以及年号事宜好了。”
张君武并不打算玩那些所谓立个傀儡,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把戏,在他看来,那完全就是掩耳盗铃,毫无半点意义可言,既不能争取民心,也不能带来任何实际上的益处,至于直接改元而招致的骂名么,张君武也自不会在意那么许多,反正枪杆子在握,哪方势力不服,横扫过去也就是了。
“主公英明,微臣以为我朝之根基起于齐郡,军名又曰:齐郡军,不若便以齐为国号好了,至于年号么,不若便取‘元祥’,寓意为元始祥和,却也得体大方。”
见得张君武已定下了登基改元之决心,众人也就没再就这么个问题多加纠缠,紧着便思忖起国号与年号来,一阵沉默之后,到底是主管情报工作的王诚最先得知隋炀帝的死讯,思虑的余地明显比众人要宽泛出许多,在议事之前,便已有了腹稿,此时为抢功,自是当仁不让地头一个站了出来。
“不妥,高洋篡魏自立为齐,存世不过二十载而已,实短命皇朝耳,大不祥也,我朝若是以此为名,难免引人联想,实不可取,窃以为主公乃天命之所归,所谓天方地圆谓之周,且就以‘周’为国号,当可得大周八百年气运之延续也。”
王诚话音刚落,杜如晦便即昂然而出,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以“齐”为国号的不美之处,转而提出了自己对国号的意见。
“克明此言差矣,以‘周’为国号者并不止大周,北周也以此为国号,然,寿不过二十载即灭,足可见大周之气运早已消亡,实不足为凭,不若以‘明’为号,取开明进取之意,正符合我朝锐意革新旧弊之决心,实甚相宜焉。”
柴孝和显然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不认同杜如晦的意见,紧着提出了以“明”为国号的意见。
“玄龄可有甚想法么?”
见得众人各有各的想法,还都说得颇为有理,弄得张君武一时间也不禁为之头大不已,待得见房玄龄始终保持着沉默,似乎别有想法,这便一压手,止住了众人的争论,将问题丢给了其。
“主公明鉴,我国民众自古便以华夏人自称,于古时,华与夏实同耳,既已有了夏朝,我朝取为华亦自无不可之说。”
见得张君武见问,房玄龄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紧着站了出来,将所思之国号道了出来。
“嗯……玄龄此议大佳,就这么定了,我朝国号为‘中华帝国’,简称华,至于年号么,且就定为瑞明好了,诸公以为如何哉?”
于张君武来说,国号与年号看似重要,其实不过尔尔罢了,只是个名称而已,真正重要的其实还是治国的理念,只要取个足够响亮的名字足矣,根本无须为此事争辩个不休。
“主公英明,臣等别无异议。”
张君武既是拍板定了案,众文武自是不会有甚异议,齐齐称颂也就属理所当然之事了的。
“如此,便先这么定了,诸公且辛苦上一下,传檄天下,为先帝举哀七日,朕之登基大典也须得紧着绸缪了去,诸公就此二事先商议个章程出来,回头朕看过之后,再行计较了去也罢。”
既已决定登基自立,张君武自也就不再玩甚矜持的把戏,言语间便已是理所当然地以朕自居了去。
“臣等遵旨!”
张君武既都以朕自居了,众人自然也就跟着全都称臣了起来,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稀罕处……
大业十四年三月十九日,张君武以齐郡军之名义传檄天下,揭露宇文化及弑君谋逆之恶行,号召天下诸雄共讨之,便宣布将为隋炀帝守孝七日,其后建国改元,立国号为“中华帝国”,简称“华”,年号为“瑞明”,此檄文一出,天下哗然一片,各路豪雄在纷纷指责宇文化及狼子野心的同时,也没忘了咒骂张君武的自立,宣称要替天行道剿灭“伪华”者可不在少数,个中尤以正跟刘武周酣斗不休的李渊以及正与瓦岗军李密打生打死的东都方面反应最为激烈,前者在谴责张君武背主自立的同时,宣称将继续拥立代王杨郁之初衷,誓与“伪华”不两立,而后者么,则是在王世充等七名权贵的联袂支持下,拥立越王杨侗为帝,年号“皇泰”,坚称要与张君武死战到底,倒是与张君武有杀父之仇的李密却是罕见地保持了沉默,仅仅只发了个讨伐宇文化及的檄文了事,丝毫不提张君武称帝一事,萧铣、周法明等南面之豪强也同样只是口头谴责了下张君武了事,转过身去,彼此间的攻伐依旧惨烈无比。
中华帝国周边之大敌虽是个个叫得凶悍,可也就只是光打雷不下雨罢了,无论是李家军还是东都军,这会儿都处在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下,哪有可能抽得出一星半点的兵力去讨伐张君武,反倒得担心势力雄厚无比的华军会前来攻伐,于是乎,东都与太原之间鸿雁往来频繁,暗中达成了个共同抗击张君武之密约,只是在目前的形势下,这等密约跟废纸其实就是一个概念,根本没半点的可操作性。
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别看王世充、李渊等人口号喊得山响,却根本不敢向关中、南阳等地派出一兵一卒,倒是在秦州(天水郡)自立为西秦霸王的薛举一声不吭便率二十万大军轻取泾州,一路浩浩荡荡地杀奔扶风郡,与萧瑀所部在高墌(陕西长武北)城展开激战,与此同时,自立为大梁皇帝的梁师都也率十二万大军以及突厥骑兵三万开始南下,进犯延州(今之延安),准备与薛举联兵合击长安。
萧瑀与段德操都是大隋旧臣,在李渊兵进关中时,二人都曾与李渊眉来眼去,尽管都不曾公然投靠李家军,可私下里却是没少向李家军供应军需,待得张君武入主关中之后,萧、段二人尽管不曾公开反对张君武,却也不曾投效齐郡军,对张君武所发出的各类革新公文,也大多是采取搁置不理的态度,然则此番二人同时遭猛攻之际,反应却是迥异——萧瑀宁可苦撑,也不肯向张君武求援,而段德操则是第一时间向张君武发去了告急信,请求新生的“中华帝国”能派大军前来帮助抵挡梁师都的猛攻。
于中华帝国而论,无论是薛举、梁师都还是萧瑀、段德操都在必须尽快剿灭之列,只不过因着大战连连之后,军心已疲,张君武这才不得不暂时容忍这些割据势力的存在,而今么,这几个家伙居然自己打了起来,显然给了中华帝国个个击破之机会,仗是肯定要打的,只是无论薛举还是梁师都所部,兵力都很是雄厚,该如何应敌就成了摆在新生政权面前的一道绕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