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哪来的狂徒,当真好胆,来啊,给老子拖下去,砍了!”
徐世勣是无话可说了,可却将郭孝恪给激怒了,没旁的,概因郭孝恪投入瓦岗军较迟,并未经历过李密残害翟让一事,因着军中忌讳此事,他对此并无太多的了解,加之他一入瓦岗军便得李密之重用,在心理上自然是极端亲近李密的,这会儿见王彭借着李密来羞辱徐世勣,哪还忍得下去,拍案而起之余,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道理说不过人便要动刀子,这等行径也就只有你郭孝恪干得出来。”
郭孝恪倒是吼得声如雷震,可王彭却无丝毫的惧色,甚至没任何的挣扎,任由一旁冲上来的士兵施为,仅仅只是不屑地瞥了郭孝恪一眼,毫不客气地讥讽了其一句道。
“你、你……”
郭孝恪一来是没想到王彭一上来便认出了自己,二来么,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反驳王彭的讥讽,当场也自语塞了去。
“够了,尔等全都退下!”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都不斩来使,更别说王彭乃是自己的总角之交,就算对其有着再多的不爽,徐世勣也自不能坐视其就这么没了性命,这便寒声呵斥了一嗓子,将随侍在侧之亲卫们全都赶出了书房。
“懋功兄想必有一肚子问题要问,那就只管开口好了,但消小弟知晓的,自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王彭浑然没在意房中三人的难看之脸色,自顾自地走到了一张空着的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长跪地坐了下来,揉了揉先前被亲卫们伤得有些青肿的手腕,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给出了个承诺。
“王老弟,呵呵,恕杜某托个大,就唤您声老弟了,唔,不知偃师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另,唔,魏公今何在耶?”
王彭这等架势一出,徐世勣与郭孝恪虽都极欲从其口中探知虚实,却又都不好开口发问了,无奈之下,只能是齐齐给杜才干使了个眼色,可怜老杜与王彭根本没半点交情,这会儿问起话来么,那就别提有多别扭了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李密那厮狂妄自大,自以为击败了宇文化及之后,已然天下无敌了,驻扎北山时,居然不曾垒石墙,更不曾派出侦骑哨探左右,一见王世充所部渡河,便全军杀出,妄图打王世充一个半渡而击,结果倒好,二十九万之众被人两万五千兵马打得节节败退不说,老营都被王世充的三百骑伏兵给端了,众叛亲离之下,不得不落荒而逃,此际么,想必正在去山西的路上罢。”
王彭根本没在意杜才干的尴尬,嘴角一撇,满是不屑意味地便将李密大败而逃的经过简单地描述了一番。,甚至不曾隐瞒李密将去投李渊之事实。
“哦?如此说来,魏公尚无恙喽?”
在场三人中,唯有郭孝恪是真真正正的李密之心腹,自然也就最为关切李密之死活,这一听李密已然去了山西,脸上的喜色当即便不加掩饰地荡漾了出来。
“嘿,无恙?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没几日可蹦跶的了。”
郭孝恪话音方才刚落,王彭便已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给出了个判断。
“此话怎讲?”
一听王彭这般说法,郭孝恪的脸色当即便阴冷了下来,作势便要咆哮,然则还没等他开口呢,却见杜才干已是抢先发问了一句道。
“很简单,李密此人素来心高气傲,不甘人下,此番去投李渊,不过是走投无路的权宜之计罢了,心中十有八九是还想着东山再起,偏偏有着谋害翟天王之前科在,谁敢再将兵权付其,待得尔等皆降了李渊,也就该轮到李密那厮之死期了。”
王彭口才本就甚佳,在离京前又曾受过张君武的耳提面命,这会儿分析起来,自然是头头是道得很,就宛若已然瞧见了李密死于非命之下场一般。
“这……怕是不致于罢?”
王彭这等判断一出,徐世勣等人不禁便全都倒吸了口凉气,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信以为然之神色,一时间都不免心头发沉不已,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由杜才干迟疑地出言探问道。
“有何不致于的,李密固是狼子野心之辈,那李渊又岂是等闲可比,同样是虎狼之徒,又岂能容得卧榻旁有人鼾声如雷,在未收拢尔等旧部之前,或许会宽待李密几日,待得尔等一降,留李密何用?不趁早除了,莫非还等着尔等再与其抱成一团么?”
王彭斜了杜才干一眼,嘴角一撇,连消带打地将李渊与李密一道狠狠贬损了一番,还别说,话虽是难听了些,可却全都说到了点子上,至少在徐世勣等人看来是如此。
“哼,按尔这般说法,莫非我等就只能投你家陛下不成?”
郭孝恪一向心气极高,明知道在正面对喷上无法驳倒王彭,便即耍了把花腔,试图先摸一摸中华帝国的底。
“问得好,尔等看似选择很多,可在王某看来,尔等错非自立,否则的话也就只有归附我中华帝国,方才有将来可言,至于甚李渊、窦建德乃至王世充等,不过草寇而已,哪能跟我中华帝国皇帝陛下相提并论,不出三年,此帮鼠辈无一能存,早晚不过是刀下游魂而已,何去何从,岂不明摆着的么?”
哪怕明知道郭孝恪是在试探己方之底细,然则王彭却根本不在意,寥寥几句便道出了中华帝国必将席卷天下这么个事实。
“我等便是自立又如何,周边数郡之地,又有黎阳仓在手,有兵有粮,何愁大业不成。”
被王彭这么接二连三地蔑视个没完,郭孝恪显然是怒了,赌气地便提出了要自立之想头。
“大业?送死的大业罢了,不说黎阳仓还好,一说尔等便必死无疑,只要尔等敢自立,无论是窦建德还是王世充,又或是李渊那老小子,又岂能容得尔等独霸粮仓,不合力来剿灭尔等才是怪事了的,四面受敌之下,尔等区区十几万兵马能顶得甚事?三数月便必败亡无疑,至于尔等的首级么,想必还不知要挂在谁家的城头上呢。”
王彭根本瞧不起郭孝恪这等武夫,冷笑连连地便将其贬损得体无完肤,当即便令郭孝恪羞恼得牙关直发痒不已。
“哼,便是降了华朝又如何,还不是四面受敌之局,莫非你家陛下还真能飞越千山万水来援不成?”
郭孝恪实在是被王彭弄得气恼万分,偏偏斗嘴又斗不过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冷声反问了一句,试图来上个以其人之矛攻其人之盾。
“久闻郭长史爱认死理,今日一见,果然,以尔之智,又岂能懂得我家陛下之圣明,嘿,旁人看中黎阳仓之粮秣,于我帝国而论,又何足道哉,我中华帝国不止有南阳,更有蜀中,两大产粮重地在手,根本无粮秣之忧,又何须在意区区一个黎阳仓,不瞒三位,王某月余前离京时,陛下便已料到了今日之局面,尝叮嘱王某曰:人存地亡,还有来日,人亡地亡,再无将来,若是徐兄等肯为天下苍生着想,愿为我华夏社稷之复兴尽一分心力,那便请早早离开黎阳仓这么个险地,似懋功兄这等社稷干才,出将入相寻常事也,其余诸将也自当各有安排,终归不会让忠心为国者受委屈,至于不愿再战之将士,也可由户部牵头安置各州,一切待遇与帝国子民无异,从今日算起,尔等最多还有五日时间可绸缪,过了这么个时限,却恐周边诸贼蜂拥而至,再想走,难矣!”
王彭毫不客气地冲着郭孝恪翻了个白眼,无所顾忌地便将张君武对众人的态度以及黎阳仓必将成为各方势力激战之焦点一事道了出来。
“人存地亡,还有来日,人亡地亡,再无将来?斯言大善,郭某服矣,大帅,还请您早作决断,某等自当唯大帅之马首是瞻!”
郭孝恪虽是爱认死理,可也不是个没头脑之辈,经王彭这么番陈述下来,还真就起了归附中华帝国之心,只不过他仅仅只是长史而已,只有建议权,没有决断权,此际也只能是将问题丢给了徐世勣。
“唉……某虽不能为魏公保住基业,却也不忍令魏公受杀身之祸,也罢,尔等愿留者留下,愿归降华朝的,就尽早随徐某离开好了。”
咋办?到了此时,徐世勣还能咋办,好的坏的全都让王彭给说尽了,事到如今, 不想死的话,徐世勣也真就只有去投中华帝国一条路可走了,没旁的,只因徐世勣很清楚这已是张君武最后一次伸出橄榄枝了,再不抓住,回头等待他的一准是屠刀,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须得为手下将士争取个好结果。
“大帅英明!”
“唉……那就这么定了也罢。”
……
徐世勣的决断一出,郭孝恪的表现是兴奋不已,而杜才干么,明显有些怏怏然,可也知晓在如今这等局面下,归附中华帝国已是最佳之结果了的,自是不会有甚异议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