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之距对于骑兵来说,实在算不得甚事,倘若南梁军能稳住阵脚的话,或许还能给华军造成些伤亡,可惜的是郑蔚然根本没有一战的勇气,结果么,自然不会有甚意外可言,华军只一个冲锋而已,五千南梁军便已被杀得个七零八落,机灵点的就往边上的小山包上撤,尽管最终逃不过被华军围起来之下场,总也好过丧命当场,至于那些一根筋想往城里逃的家伙么,那简直就是找死,也不想想两里之距上,两条腿如何能快得过四条腿,跑着跑着,不是被狂飙的战马撞飞,便是被长马槊挑上了半空,根本不可能有半点生路可言。
“兀那贼子,留下头来!”
身为华军中的绝世勇将之一,张摩根本不屑于去追杀那些溃兵,但凡不是挡在道上的,他连杀都懒得去杀,一门心思只想擒杀策马狂逃不止的郑蔚然,偏偏郑蔚然旁的本事不好说,逃命却是高手中的高手,仗着座下良驹之神骏,根本不理会手下将士之死活,只管埋头狂逃不已,饶是张摩纵马如飞,一时半会还真就追不上郑蔚然,直急得咆哮如雷地乱吼不已。
“关城门,快关城门!”
逃,赶紧逃,不逃才是傻子,甭管张摩在身后如何狂嚷不休,郑蔚然都不加理会,一味地策马狂逃不已,只是其座下战马虽神骏,奈何其本人骑术却只是一般,两里的追逐战下来,愣是被张摩追到了只有二十余步之距上,这一听身后马蹄声急,郑蔚然顿时冷汗狂淌不已,根本不敢回头,一冲到了城门洞前,便已是厉声咆哮了起来。
“妄动者,死!”
几名守门的南梁军士兵本正自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家主将被人追杀,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些甚才是了的,直到郑蔚然放声大吼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乱纷纷地便要往城里逃了去,一见及此,张摩可就怒了,如雷般地咆哮了一嗓子,脚下猛然一踢马腹,受了惊的战当即便猛蹿了出去,速度快若闪电一般,很快便冲到了那几名守门士兵的身后,双臂连振间,手中的长马槊当即便幻化出十数道枪影,于电光火石间将那几名慌乱不堪的守门士兵全都挑杀枪下,而后也没去看战果究竟如何,纵马如飞般地便冲进了城门洞中。
“哎呀!”
冲出了城门洞之后,郑蔚然本以为自己应该已是安全了的,却不曾想回头一看之际,猛然发现张摩居然单枪匹马地也跟着杀进了城来,登时便慌了神,哪敢稍有耽搁,策马便沿着长街狂奔不已。
“嗖!”
巴东都已是近两年不曾遭遇战事了,纵使郑蔚然在出城前,已下令紧闭处罗东门之外的各处城门,可城中百姓们却并未因此逃回家中,时值郑蔚然沿长街纵马狂奔之际,街上往来的行人依旧不少,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被郑蔚然座下的战马给撞飞了去,整个街面上顿时便乱成了一团,无数逃来奔去的百姓有若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竟是将张摩的去路给堵住了,一见及此,张摩登时便怒了,枪交左手,顺势往得胜钩上一搁,右手一抹间,便已将五石弓取在了手中,搭上箭,瞄着郑蔚然的背影便是毫不客气地一箭射将过去。
“啊……”
张摩乃是草原勇士,骑射能力自是极强,一手箭术在人才济济的华军中可是数得上绝顶高手,郑蔚然无备之下,又哪能躲得快这夺命的一箭,但见那支雕羽箭急速掠空而过,准确无比地正中郑蔚然的背心,又从其前胸穿透而出,可怜郑蔚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便已一头跌落了马下,手足胡乱地搐动了几下,一大口污血狂喷间,头一歪,人已是没了气息。
一箭射杀了郑蔚然之后,张摩也自没啥容情可言,纵马冲到了郑蔚然的尸体前,一个镫里藏身,顺势抽出腰间的横刀,只一劈,便即将郑蔚然的首级削得飞了起来,再纵马往前一冲,空着的左手顺势一捞,便已将郑蔚然的首级提在了手中。
“中华帝国羽林军将军张摩在此,尔等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巴东虽是小城,却是座军事重镇,驻军远比城中的百姓还多,足有六千之数,除了被郑蔚然带出了城去的五千主力外,城中各处还有着一千守军,时值张摩射杀郑蔚然之际,远本在东城门上轮值的士兵们可是蜂拥地冲下了城来,刀枪并举地便往张摩处冲了过去,对此,张摩却并无丝毫的慌乱,一边一抬手,将郑蔚然的首级提得高过了头顶,一边中气十足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当啷、当啷……”
南梁的步军在割据群雄中本就是最孱弱的一支,战斗力不强不说,战斗意志也自堪忧,哪怕此际围将过来的南梁军将士足有两百余人之多,可被张摩这么一吼,居然全都被吓住了,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武器落地之声便即就此响成了一片……
自华夏有史以来,从来就没有南朝统一过天下的,但凡将都城设在南方的,无一不是弱国,命数也通常长久不了,至于原因么,众说纷纭,向无定论,可有一条却是公认的,那便是南方奢靡之风太盛,纵使是北方政权南迁,没多久必然被同化,这一点,在萧铣身上无疑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去岁之前,萧铣还雄心勃勃地要跟张君武争天下,可自打南阳一败之后,萧铣的雄心壮志便再也找不回来了,每日里花在纵情声色的时间远比花在公务上多得多,这不,才刚申时呢,萧铣便已停止了批阅折子,与嫔妃们在御花园里嬉闹畅饮了起来。
“启奏陛下,岑侍郎在宫门处求见。”
酒方才过了三巡,萧铣都还没过足瘾头呢,就见一名中年宦官匆匆赶了来,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宣罢。”
一听是岑文本前来求见,萧铣下意识地便想拒见,没旁的,近来岑文本进谏的次数渐多,那些所谓的逆耳忠言,萧铣实在不想听,只是考虑到岑文本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重臣,迟疑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准了其之所请。
“诺!”
萧铣眉头微皱的样子一出,前来禀事的中年宦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御花园,不多会便见岑文本满脸凝重之色地从园门处行了进来。
“陛下,出大事了,川中突然大举出兵,我军不备之下,水师战败,巴东守将郑蔚然战死,城已陷入敌手,现有紧急军报一份在此,还请陛下御览。”
往昔但凡见着萧铣纵情声色,岑文本总会犯颜直谏,可今日他却显然没这等心思,甚至连行礼问安都没顾得上,紧着便将巴东沦陷一事道了出来。
“什么?怎会如此,羽林军?这,这,这如何可能?”
一听岑文本如此说法,萧铣哪还有甚酒兴可言,慌乱间猛然便起了身,也自顾不得帝王之尊,几个大步便冲到了岑文本的面前,一把拽过紧急军报,摊开一看,冷汗登时便狂淌了下来。
“据溃兵线报,拿下巴东城的正是张贼身边之羽林军将军张摩,其所部约三千骑,先袭取了我水师大营,纵火烧之,再诱使郑蔚然草率出城,趁势攻杀,方致我军大败,此事应不致有假。”
见得萧铣失态若此,浑然没了早年的精明强干,岑文本心底里自不免便涌起了一阵浓浓的失望,但却并未表现出来,仅仅只是语调低沉地解释了一番。
“樊城敌军可有动向否?”
萧铣的雄心虽已不在,可到底不是平庸之辈,焦躁了一阵之后,倒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但见其眉头一扬,已问出了个关键性的问题。
“暂时没有。”
岑文本虽只挂着中书侍郎的头衔,可实际上却是干着首辅大臣的活计,对南梁的军政大事自是都了解得很,这不,萧铣话音方才一落,他便已给出了个明确的答复。
“嗯……襄阳大军即刻进入战备状态,着令张绣、董景珍、雷世猛各提本部兵马即刻赶往夷陵,与杨道生合兵一处,由董景珍为主帅,张、杨、雷副之,务必死守夷陵,敢有怠战者,皆斩!另,卿即刻派人与郑、大夏联络,要求两国即刻出兵,以分张家小儿之兵势!”
萧铣去岁与郑、大夏结为了军事同盟,本以为张君武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必是王世充无疑,原本还想着要与窦建德联手,两面夹攻华军,却万万没想到华军突然向自己发动了强袭,偏偏南梁以为立国之根本的水师居然还战败了,这等情形下,萧铣也就顾不得当初与两国间的出兵之密约了,紧着便下令将主力向西调度,然,为防止华军两面夹攻,他却是没敢调动屯驻在襄阳的五万大军。
“陛下圣明!”
见得萧铣所下的几道命令皆堪称应对之良策,岑文本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