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取来一个垃圾桶,在里面套上塑料袋,然后把盥洗池下面的管道拧开,随着污水流出,一些细碎的毛发也落入袋中,这当然只是一小部分,下水管内壁还有不少。
陈实从厨房取来吸水纸,垫了厚厚一层,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彭斯珏掏出折叠式的放大镜开始研究那些毛发,说:“切口整齐平滑,是被剃下来的,除了胡子以外,还有一些别的毛发……需要带回去鉴定。”
“不妨先推测一下。”
“从粗细和弯曲程度看,这应该是……腿毛、胸毛!”
陈实笑了,“凶手杀完人,仔细地刮掉了身上的毛发,然后烧掉了一些化妆品和假发。其实他烧掉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一件事,自己拿走了一些。”
“剃毛、假发、化妆品,难道……”
“凶手男扮女装!”陈实摊开手,“这就是我们苦苦寻觅却一无所获的原因。”
第186章 来世再见
这一天,大家只做了一件事情,确认陈实的推理是否属实。
重新检查监控,里面并没有找到当晚有可疑的“女人”离开小区,显然凶手有某种方式避开监控。
下水管道中的毛发,经鉴定全部属于季春马。
通过核对两名死者的网购帐号,和被烧毁的假发、化妆品残骸发现,现场丢失了口红、粉底、眉笔、假睫毛各一份,此外还有一顶黑色长卷发的假发。
警方立即修改了通缉令,重点调查城里十几家卖假发的,以及各服装店。
抓通缉犯不比破案,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这期间刘老太太称家里有事,在征得警方同意后,带着依依不舍的狗蛋离开了。
然后就是陶月月开学。
这天陈实和专案组的几人在一起吃饭,林冬雪抱怨:“抓人真累啊,每天在街上拦胖胖的中年女人问话,问得我都烦。”
徐晓东说:“还有,局里天天有女装大佬来作客,我去,大开眼界!前两天逮住几个在公园卖.淫的,全部是男的,我好奇问他们是怎么和客人交易的,他们拿腔拿调地跟我说,这是商业机密。还有一个女装大佬,戴着硅胶胸,跟真的一样。还有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男人,我都要弯了好不好!我现在都怀疑街上走的妹子,有几个是真的。”
老张说:“那家伙出现在几个服装店的监控里,可是一直没找到本人,太滑头了,不愧是逃了五年的通缉犯。小陈,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这次真没有,看运气吧,抓人本来就是辛苦活……我先撤了,去接陶月月。”
今天是陶月月开学头一天,接上她之后,路上陈实一直在东瞧西瞧,陶月月冷不丁地说:“陈叔叔,你喜欢胖女人?”
“哈?”
“你一直在看路边的胖大妈。”
“警察正在抓一个‘胖大妈’,我看见了就留意一下。”
“是那个人吗?”陶月月指着路对面一个金发大.波浪大妈,她挎着一个小包慢慢地走着。
陈实路过大妈身旁,从后视镜瞅了一眼,突然觉得有点神似通缉犯季春马,说:“我到前面掉个头。”
“是她吗?”
“不确定,如果是的话,待会我作这个手势,你马上下车。”
“你要跟她殊死搏斗?”
“我打算同归于尽。”
“骗人!”
掉头回来,陈实把车慢慢开到胖大妈身边,摇下车窗说:“大姐,坐车吗?”
那人上下打量陈实的车,说:“你这是出租车?”
听她的声音,显然是故意捏着嗓子,看她的脸,和季春马太像了,此人是季春马的可能十有八九。
今天真是鸿运当头,他暗想。
“私人出租车。”陈实回答。
季春马一脸狐疑,说:“去草甸庄多少钱?”
“五十!”
“行吧。”
季春马坐上车,看见副驾驶上的陶月月,说:“怎么还有个小孩,拼车的话,你得算我便宜点。”
“不是,这是我女儿。”
季春马不说话了,低头看手机。
陈实发动汽车,经过某条街的时候,路上有警察在盘查,季春马突然慌张起来,说:“别走这条路,换一条!”
“好好,这就掉头。”
陈实作了一个手势,陶月月立即推门下车,陈实迅速拔掉钥匙从另一边下车,季春马意识到不对劲,也准备推门,却发现打不开,他隔着玻璃露出恶狠狠的神情,声音也变得粗犷了,“你什么意思?”
“警察同志,这里有通缉犯!”陈实大喊。
见警察跑过来,季春马努力撞门,把车门都撞出一条缝隙,车就停在马路中间,后面被迫停下的车不停按喇叭骂街。
咣当一声,季春马肥胖的身子撞出车门,摔在地上,包里掉出证件、手机还有一把小刀,他抓起小刀,正准备作困兽之斗,被陈实一脚踹在脸上,脑袋上的假发飞了。
鞋底传来的质感告诉陈实,应该把他的一颗牙给踹松了。
“臭司机,我花了你!”季春马气急败坏地大吼,路人见状纷纷围了过来,给远处赶来的警察增加了一道障碍。
陶月月从路边花坛抓了一把土,撒了季春马一脸一嘴,季春马怒斥:“我宰了你们!你们看什么看,老子是杀人犯!”
“看来我们找对了。”陈实抓起路边一辆共享单车,往季春马脸上怼,一寸长一寸强,季春马的小刀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陈实用自行车连怼他,怼得季春马胖胖的身子根本起不来,嘴里不停地骂着难听的、威胁的话,打架这种事情,双方都是双手双脚,当然要靠工具来增加优势,人类本来就是使用工具的动物,所以不丢人。
这是陈实领悟出来的街头“武学”。
自行车压制得季春马毫无反抗之力,不少路人掏出手机来,陈实心想糟糕,露了脸了。
警方终于赶到,给季春马戴上手铐,当他们准备向这名见义勇为的司机表示感谢,却发现人已经走了。
陈实直接把车开到市局,带着陶月月冲进去,林冬雪还没下班,他问:“季春马呢?”
“见义勇为的司机,不是你吧?”
“就是我!”
“我说呢,谁这么勇敢……人正在押送的路上,一会就到。”
“帮个小忙,当时情况紧急,不少路人拍到了我,警方出面删删贴子和微博,我不想出名。”
“你真是低调啊,行,我会和我哥说一声。”
听说季春马落网了,警察们全部到门口“迎接”,一辆派出所的警车开来,灰土头脸的季春马被押了下来,他身上仍然穿着女装,假发却早已没了。
“果然是他!”
“太好了,终于结案了!”大伙格外高兴。
季春马在人群中看见陈实,顿时面孔狰狞起来,“臭司机,原来你是警察!”
“我是警察的朋友。”
“好小子,等老子出来,非嫩死你不可!”
“身上背着至少五条人命,证据充足,对此我只能说,希望来世再见了。”
第187章 季春马的供述
审讯室里,季春马吃着大份的盒饭,一五一十地交代他的罪行。
他本来也是富二代出身,结果家道中落,父亲有一天喝多了酒,用小刀把动脉割开,坐在银行唯一没有没收的豪车里狂飙十几公里,想看看自己是先失血而死还是先撞死。父亲具体怎么死的,季春马不知道,但他恨死了自己的父亲,死就死了,秀什么秀,还把他唯一一辆泡妞的豪车给搭进去了。
他除了一身花钱的臭毛病什么也没留下,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所以就只能靠朋友帮衬,他走动最多的便是陆家兄弟,尤其是陆家二少,人称龙安市孟尝君,广交朋友,性格豪爽,虽然说是出了名的纨绔,但男人女人都爱他。
陆家二少曾经说过,他不在乎朋友比他穷,再有钱在他面前都是穷人。
季春马整天就吹嘘拍马,跟着陆家二少吃吃喝喝,后来陆振东找到他,希望他做一件事,没错,陆振东要他玩无间道,把陆家二少的情况汇报给他。
靠着打小报告,季春马得到一笔笔可观的收入,后来陆振东的条件升级了,要他坑陆家二少,陆家二少搞女明星,他就去把记者找来;陆家二少开车撞人,他就去把记者找来;陆家二少头脑一热要玩摇滚,季春马受陆振东指使,在他们住的酒店里藏了一包海洛英,然后报警。
不过,不管怎么坑,陆家二少还是集陆老爷子万千宠爱于一身,永不失宠。
也就是吸毒的事情有点过了,陆老爷子怕宝贝儿子学坏了,禁止他再跟摇滚乐队来往,同时送到了戒毒所,控制他的经济。
那几个月,陆家二少没钱花,急得抓耳挠腮,一拍脑门想出绑架这个馊主意,说服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参与,包括季春马,陆家二少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被警方拆穿也不要紧,又不是真绑架,到时候他会去保他们。
大家为了钱就开始了这场闹剧,这时陆振东联系上季春马,希望他如此这般。
季春马吓坏了,以前也就是暗中下绊子,现在陆振东居然叫他杀害亲弟弟,把假绑架变成真绑架,但是在陆振东开出的天价报酬面前,他还是屈服了。
毕竟,五体不勤、好吃懒作的季春马一直都处在缺钱的状态。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当时杀人的工作,陆振东也有参与,工具就是他带来的,在杀害那几人的过程中,因为一名死者的反抗,陆振东的一滴血落在赎金上。
季春马留了个心眼,把那张钱藏了起来,当作以后威胁陆振东的证据。
这五百万赎金当然是不能花的,因为陆振东偷听了警方的对话,赎金里面藏了几百张作了标记的钱,钱后来全部被烧掉了,除了季春马手上这关键的一张。
本以为事情会这样不了了之,可是没成想警方中间有个厉害角色,拆穿了整件事,一下子怀疑到季春马头上,在警车开来逮捕他的那天,季春马跳窗逃命,如有神助般狂奔十几里,逃到郊区去了。
在郊区避风头的苦日子,让季春马心有不甘,他想陆振东凭什么就能两袖清风、置身事外,于是他给陆振东打电话,称自己手上有沾了他血液的特殊钞票,如果季春马过不下去,就会去自首,上面这滴血陆振东是绝对解释不清的。
陆振东只能给他打钱,帮他准备假证件和车辆,提供一些物质援助。
跑路的日子虽然苦,但有钱拿倒也开心,季春马其实一直就没有离龙安市太远,就在周围转悠,偶尔还会回来一趟,尝尝故乡的小吃。
渐渐的,似乎风头过去了,警察盯得不是那么严了,他找了个情妇,一边继续敲诈陆振东,一边用情妇的名义买房、存钱。
后来他又找了一个情妇,大房王喜凤不乐意,但架不住他一顿揍,最后还是同意住在一起。
只要季春马回来,就找两个情妇乐呵乐呵,其实他知道,这两个女人背地里很不老实,不过无所谓,本来就是钱色交易,而他,很有钱!
跑路五年,他已经摸索出一套规律来,知道警方什么时候查得紧,什么时候查得松,风头紧的时候他就去乡下躲一阵,风头松再回来。
前段时间,他在新闻上看见陆振东叫人杀了,震惊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这段危险的勒索关系终于结束了,手上的钱应该够他过很久,他打算回龙安市,把那张钞票毁了,以后就宅在家里过日子,有两个女人相伴,何其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