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儿上前踢了他一脚,确定他睡得死死的了,这才跑出大门,叫了声:“进来吧!”
路边停着许多辆马车,瞬间有十几条黑衣汉子从马车里跃出,提刀冲入宋府大门。
魏霜儿笑得得意,留在最后,亲手关上大门,闩上了门闩。
她刚要离开,却听到外面也传出一声闩门闩声,不由一愣,忙拔出门闩要打开大门,却发现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闩上了。
魏霜儿心念急转,意识到事情不对头,忙拎着裙裾向里面跑去。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大门和仪门之间,火把熊熊,无数穿着甲胄拿着武器的军士把蔡大郎及其伙伴团团围住!
魏霜儿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到大门后面,用力摇撼着大门,大门晃动着却始终打不开,她满脸是泪,到底舍不得蔡大郎,想着死也要和蔡大郎死在一起,又提着裙子跑了回去。
蔡大郎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也是一条好汉,跟他来的人也都是在海上做刀头舔血生意的,这些官兵,也许不是他们的对手。
蔡大郎也是如此想法,与众伙伴背靠背,手举锋利的弯刀,觑着合适的时机杀出。
正在这时,大门上方临街二楼忽然传来一声锣响,官兵齐齐向东西两端退去,蔡大郎等人被留在了大门与仪门之间。
一股股火油从二楼倾倒了下来,浇在了蔡大郎头上,瞬时把他们浇成了油气扑鼻的落汤鸡。
宋志远和宋甜父女俩各举着两个火把,从二楼窗口探出身来。
宋甜高声道:“把刀扔出来投降,不然我这就把火把扔下去,把你们烧成焦炭!”
蔡大郎彪悍异常,哪里肯降,举刀就要跃出。
谁知魏霜儿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大郎,宋家妮子心狠手辣说到做到,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蔡大郎原本还要搏一搏命,谁知妻子扑了过来,一番话说得他豪气全无,叹息了一声,左手揽着魏霜儿,右手把手中弯刀扔了出去。
众海盗见状,也都跟着他把弯刀扔了出去。
新任宛州守备贺天成做了个手势,士兵闪电般冲出,把弯刀齐齐捡回。
蔡大郎、魏霜儿及众海盗束手就擒,被贺守备命人五花大绑,押解出了宋府。
宋甜这几日都提着劲儿,到了此时,才发现腿都软了,整个人都倚在了紫荆身上。
紫荆力气大,索性背着宋甜回东偏院去了。
待宋志远和张兰溪送走忐忑不安的男女客人,子时已过。
宋甜一直睡到了接近午时,这才醒了过来。
宋志远正和张兰溪在外面说话,得知宋甜醒了,忙进来看她:“甜姐儿,蔡大郎等人犯被锦衣卫接管了,宋榆也被带走了,赖家商栈也被锦衣卫查封了,他们到了锦衣卫手中,要想囫囵出来,可是难了!”
宋甜披散着头发坐在那里,瞧着有些呆呆的。
张兰溪笑着在宋志远手臂上敲了一下,道:“老爷,大姐儿还没醒透呢,咱们先回去,在上房先用饭。”
见爹爹被张兰溪一阵风似的给弄走了,宋甜便又躺了下去,很快就又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宋甜过得悠闲极了,得空就准备在宛州开镜坊的事。
眼看着距离宋甜及笄只剩下三日了,张兰溪备办好一切,命人请了宋甜过来,要和她商议及笄礼的各项事宜。
第59章 及笄之礼静水流深 想到赵……
前世宋甜十五岁生日是在京城太尉府过的。
黄太尉送了她一套宝石头面和四箱四季衣物做生日礼物。
至今宋甜还记得那套红宝石头面上镶嵌的红宝石粒粒火红, 成色极好,最大的有指肚那么大,最小的也有黄豆粒大小。
后来这套宝石头面莫名其妙失踪了, 宋甜一直怀疑是被黄子文偷走给他的相好郑银翘了,不过一直未曾得到验证。
宋甜忆及前世之事,怔了片刻, 看向张兰溪:“太太费心了,谢谢太太。”
张兰溪看着宋甜此刻明媚的笑颜, 想起她方才发呆的瞬间,不由有些心疼。
宋甜还不到十五岁, 就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好在都过去了,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张兰溪吩咐锦儿:“去把妆台上那个锦匣拿过来。”
锦儿答了声“是”, 掀开纱帘, 进了东暗间卧室,很快就捧着一个锦匣出来了。
张兰溪打开锦匣让宋甜看:“大姐儿,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及笄礼物,来,看看喜不喜欢。”
宋甜走过去挨着张兰溪在罗汉床上坐下, 见匣子里是一套崭新的赤金头面, 十分华美,忙笑盈盈起身道谢:“太好看了, 谢谢太太!”
张兰溪如今心情愉快, 越发大方起来:“你是我的女儿,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跟前夫、跟宋志远都没有生育, 以后怕也不会生育了。
而宋志远膝下也只宋甜一个独生女。
即使宋甜尖酸刻薄为人讨厌,她也得好好维持与宋甜的关系,以免老无所依, 更何况宋甜聪明善良,是个顶好的孩子。
宋甜又与张兰溪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去了。
晚间宋志远回来,张兰溪说起自己给宋甜准备及笄礼,以及准备生日礼物的事。
宋志远闻言心中一阵心虚——他把宋甜的及笄礼忘得一干二净——面上却是一丝儿不显,点了点头道:“不知不觉,甜姐儿也十五岁了,我怎么不老啊!”
张兰溪微笑道:“老爷,您给甜姐儿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宋志远沉吟道:“这我得好好想想……”
他转移话题道:“插笄、司者和赞者可有人选?”
张兰溪道:“司者和赞者,我跟甜姐儿都商量好了,是亲戚家两个和甜姐儿玩得好的女孩子;倒是插笄,因为重要,我还没定,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商议。”
宋志远心中有了一个人选,眼波流转瞟了张兰溪一眼,道:“听说贺娘子从京城回来了,她给你下帖子没有?”
张兰溪听他提到他的情人贺兰芯,心里微微有些作酸,含笑道:“没听说幽兰街贺宅有帖子送来。”
她瞅了宋志远一眼,道:“及笄礼是甜姐儿一生的大事,插笄的人选很重要,最好是有福气的夫人。”
贺兰芯毕竟是和离在家的女子,虽然她爹爹贺大人刚刚荣升为吏部侍郎,她也不适合担任宋甜及笄礼的插笄。
宋志远立时又有了一个人选:“新任宛州守备贺天成是贺兰芯的堂兄,他的夫人倒是极有福气,夫妻恩爱,膝下共有三子两女,都是贺夫人生的。”
张兰溪奉了一盏茶给宋志远:“我都听老爷的。”
及笄前一日,宋甜被宋志远叫到了外书房。
宋甜一进去,却见一个穿着玄色直缀的青年坐在那里,凝神一看,认出是锦衣卫指挥使叶襄的儿子、锦衣卫百户叶飞,立时打起精神来。
如今赵臻应该赶到辽东了,假豫王代替赵臻在王府呆着,而叶飞正是留在豫王府监视豫王的锦衣卫,她得非常小心谨慎。
叶飞与宋甜相互见了礼,便又坐了回去,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宋甜。
听说眼前这个美貌少女,是豫王的未婚妻子,瞧着娇怯怯的,谁知面对海盗和内贼时居然临危不惧。
宋志远道:“蔡大郎的案子如今由锦衣卫接手了,叶百户是来提宋椿的。”
叶飞挑眉一笑:“除了提魏氏招认的宋椿,在下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
他拿出一枚钥匙,放在了手边的小几上:“据魏氏招认,这是贵府银库的钥匙。”
宋志远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透出些红意来——银库的钥匙,一直是他亲自携带,连前头吴氏和如今的张兰溪,都未能掌管,竟然不知不觉被魏霜儿偷走配了一把。
若不是宋甜发现得早,他宋府满门,怕是都死在那一夜了,宋府的银库,也要被海盗洗劫一空了。
宋甜默不作声站在那里。
这个教训足够她爹印象深刻了,她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再说什么。
叶飞见宋甜如此镇定,心中纳罕,忍不住问道:“宋大姑娘身为豫王府的女官,为何至今不回豫王府莅任?”
宋甜端端正正褔了福:“王爷仁善,考虑到下官想家,让下官回家住些时日,七月初一再回王府销假。”
叶飞笑了笑,似是无意地问道:“宋女官,豫王如今一天到晚呆在松风堂读书,他是不是很喜欢读书?”
宋甜凝视着叶飞的眼睛,道:“叶百户,这我哪里知道。”
她想起赵臻的性格,他既然要离开,就一定会安排好替身的行为举止,这叶飞怕是在诈她。
宋甜低头微笑,接着道:“不过据我所知,王爷不是很爱读书,除了一些兵书和曲谱画谱,别的书都是摆在那里白白落灰的。”
叶飞轻声道:“宋女官倒是很了解豫王。”
宋甜笑容蓦地灿烂起来:“叶百户,下官在豫王府负责的正是藏书楼!”
叶飞:“……”
他还真不知道,宋甜在豫王府管的居然是藏书楼。
他总觉得豫王似乎与先前不是很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原本想诈一诈宋甜,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谁知竟被这宋甜给将了一军。
这个小美人可真不简单!
叶飞哈哈笑了起来,不再废话,告辞而去。
宋志远送叶飞回来,见宋甜立在窗前,似乎在看叶飞的背影,便道:“此人甚是狡诈,与他说话得字斟句酌,以免被他抓住把柄,纠缠个没完没了。”
宋甜和她爹商议制镜师傅的事:“爹爹,咱们在宛州的镜坊六月底就要开张了,制镜师傅如今怎么样了?”
宋志远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按照你说的,我让京城的制镜师傅分四组传授技术,每组负责的制镜环节都不同,四组已经有一组可以出师了,黄太尉来宛州时,带着他们一起过来。”
宋甜道:“这次及笄礼,我预备了几箱靶镜,预备送给女客做礼物。对了,爹爹,你让人送一套西洋镜放到太太房里,这样女客们见了,也好见识见识。”
宋志远满口答应了下来。
宋甜本来要走了,忽然想起来了,转身问宋志远:“爹爹,你给我准备的及笄礼物呢?”
不待宋志远开口,宋甜就笑眯眯道:“爹爹,以后咱家开的所有镜坊,都归我好不好?
宋志远一时有些舍不得,眨了眨眼睛。
宋甜走过去把她爹摁在圈椅中,自己立在后面开始给她爹按摩脖颈肩膀,口中道:“爹爹,你就我一个女儿,这些你早晚得给我,不如早些给我,让我也学着经营,免得等将来你一下子全给我,我手忙脚乱,被人坑陷了去。”
宋志远想了又想,竟无言以对,只得道:“那……好吧!”
宋甜想起贺兰芯又到宛州了,看她爹这情形,怕是前缘又续上了,便道:“爹爹,贺娘子的父亲吏部贺侍郎,是文阁老的亲信,你若是与贺娘子相交,须得好好经营这条线,说不定将来能帮到王爷。”
反正她爹是一定会与贺兰芯来往的,她越管她爹就越逆反,还不如交给她爹一个任务,她爹烦了,说不定就冷下来了。
谁知宋志远听了宋甜的话,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的闺女呀,你爹早早就为你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