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那边当晚便有了反馈,杨志斌今年四十多岁了,在花鸟鱼虫市场那里开了一家水族店。他对于以往和陈之行之间有矛盾一事毫不隐瞒,也坦言自己曾经耍一些小手段报复过他。但是,事发时杨志斌全都有不在场证据。不论是女童被侵害的同时,还是掉包那一次,杨志斌都与朋友家人在一起,可以排除嫌疑了。
夏朗看着相关的笔录,陷入了沉思当中。杨志斌的嫌疑排除了,接下来只有六个人了。
与此同时,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里,有三个人聚在了一起。他们三人手里夹着香烟,整间包房里烟雾缭绕。三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眉头紧蹙。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个年纪最大的人发话了:“杀了他!”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可是第三个人听到这话十分惊愕:“这……这……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法子了,既然已经查到了我们头上,也只能这样了。”年纪最大的人沉稳地说道。
另一个人年纪虽然是最轻的,但是心最狠,他冷笑了一声:“我去办,反正艾强也是我做掉的!”
“嗯……”年纪最大的那个人点了点头。
可是第三个人还是不放心:“咱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要是再杀人,我怕……”“你怕什么?”第二个人不满地说道,“当初是他威胁我们的,要不是他,这件事也不会被发现!”
“好,就这么办了!”年纪最大的那个人恶狠狠地说道。
第三个人愕然不语。
天空的云静谧流淌,仿佛是在蓝色的缎子上绘出了一幅画卷。陈妙言坐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望着天空,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这样湛蓝的天空了。她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嫌疑人还剩下六位。夏朗刚才告诉她,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就在这六人当中,她的心中终于感受到了些许的慰藉。连续数日的奔波,总算是有了收获。
她望着天边,默默地对亡故的父亲说道:“爸,女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夏朗这边刚刚查出了保安臧克迪的消息,虽然一个保安不大可能在学校兴风作浪,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临出门前,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拿起来一看,是岳兴邦打来的。
在路边的一家小店里,夏朗见到了恩师。
这才几天不见,岳兴邦却老了许多。他的白头发爬满了两鬓,脸上的皱纹也愈见深了。岳兴邦要了几样烤串,两盘小菜,几瓶啤酒。夏朗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正在自斟自饮。
“来了?坐吧。”岳兴邦冲夏朗点了两下头,他扭头对后厨的人喊了一声,“老板,烤嫩点儿!”
“得嘞,放心吧您!”老板回应了一声。
岳兴邦端起了面前的一杯啤酒,一扬脖,一饮而尽,他“哈”了一声,问道:“查得怎么样了?”他又去开另一瓶啤酒。
夏朗直言:“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六个!”
听到这句话,岳兴邦开酒瓶的动作忽然僵住了。他冷笑一声:“有证据了吗?”
夏朗没有说话。
这时,刚烤好的肉串拿上来了。“吃吧,别愣着了。”岳兴邦自己摸出了一支香烟点上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熏到了眼睛,他的眼眶红红的。
“师父……”
“吃饭。”岳兴邦打断了夏朗想要说的话。
两人一起吃着饭菜,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岳兴邦吃饭很香,大口大口的,速度也很快,像是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夏朗的动作很慢,他什么胃口都没有,这些盐大油重的饭菜,他完全尝不出味道来。
他想起了在警校的那段日子,岳兴邦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就像是父亲一样。在夏朗的心中,岳兴邦就是自己的榜样,这位刑侦专家年轻的时候破了那么多的案子,多大多难的事到了岳兴邦手里都能迎刃而解。曾几何时,夏朗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达到岳兴邦的高度。可是现在,他却要亲手推翻岳兴邦当年侦破的案子。
两瓶酒下肚了,岳兴邦的脸色通红,他说道:“十八年前,多风光啊!破了这件案子,就感觉自己了不得了!领奖、作报告、表彰大会,我是一样没落啊!”
“师父……”
“听我说,我知道,我老了。我不可能一辈子穿着这身皮。”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拍在了桌上。夏朗看着这张折成四方的纸,不知所措。岳兴邦挥了挥手,让他拿去看。夏朗这才拿过来,打开一看,顿时愕然:“师父……你要辞职?!”
“嗯,我这几天想了好久。我不想承认我犯了错误,但是我不适合再穿着这身警服了,我不配啊,我不配啊!”说到动情处,岳兴邦老泪纵横,旁边吃饭的客人们无不侧目。
夏朗心中更是难受,这件案子他是为了陈妙言才查的,可如果揭开了真相,那就等于是打岳兴邦的耳光。他曾经也有过举棋不定的时候,也有过迷惘彷徨。一边是自己挚爱的女友,一边是培养自己成才的恩师,他甚至恨不得撕裂自己。哪怕自己死了,也好过这样两头为难。
但是随着案子一步步的调查,夏朗也逐渐想明白了,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岳兴邦,都可以先抛在一边。他首先是一个警察,侦破案件真相,揪出幕后真凶,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这一点,无论是陈妙言还是岳兴邦,都是无法左右他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夏朗的心情也多少得到了缓解。
岳兴邦喝醉了,喝得大醉。夏朗驱车将他送回了公寓,师娘看到岳兴邦喝成这样,还以为是老头儿高兴呢。夏朗没有多说什么,他随后就去了东胜区医院。
根据之前的调查结果,成岩小学的保安臧克迪正是在这里。这件案子调查的也有一段时间了,夏朗也接触了不少与此案有关的人。但是臧克迪是他介入案件以来遇到的最年轻的一个,今年刚三十八岁。
只是,此时的臧克迪面如白纸,身体瘦得像一把柴,一米七多的身高估计体重也就是一百出头。骨头架子上包了一层皮,脸无二两肉。他看到夏朗的时候,目光中也没有些许的光彩了。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正在悄悄地抹眼泪。
臧克迪对夏朗无力地一笑:“尿毒症,估计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让夏朗坐下来。臧克迪的老婆见有事要谈,就先出去了。
夏朗叹了口气,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臧克迪幽幽说道:“那时候,我刚18岁,就去了成岩小学那里当保安,家里穷,上不起学,我只能这样了。说起那件事情来,我一开始不敢相信啊!这些人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臧大哥,你是学校里的保安,一天24小时要在学校里巡逻的,有没有发现过什么?”
臧克迪听到这句话,眼神中有点儿躲闪,说道:“我只是一个小保安,能发现什么啊?你们警察后来也去学校了,那巡逻的次数比我还勤呢。”
而正在这时候,病房的门推开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人站在了门口的位置,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金色的领带,背头油亮。
臧克迪看到这人后愣了一下。
夏朗回头望去。
这人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然后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