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宁的思想里,用不着对一块木头这样尊敬。就算它价比钻石,到底还是一块木头而已。
只不过这般品质的奇楠沉没个几百年是不会这么好看的,所以它比自己岁数大,这一点没问题。
再有就是唐宁有幸见过润州城里面的屠户杀牛,那一次,古人是真的将唐宁震撼到了。
要知道杀牛在古代是重罪,肉牛倒是没事,拿耕牛说,一头牛一条命不算过分。
老百姓谁家有一头牛,都是当祖宗伺候,春耕秋收,靠的全是牛哥。
但是牛有了病,或者摔断了腿,就不得不将其杀掉了。
屠户杀牛前,做了三样事情。
第一样是他在杀牛前的三天,去了金山寺,一顿饭都没有吃,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就跪在佛堂前闭眼冥思,这一跪,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他回来做了第二样事情。广发请帖,大有昭告天下的意思,请帖的大意就是他要杀牛了,请大家前来观看。并且在他家的门前,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
人来的差不多时,他就把那条瘸了腿的牛牵上台子,流着眼泪,跪在地上抱着牛的头,说了很长的一番话,大意就是劝这头牛去死。早死早托生,今年早些去,明年早些来。
也不知是他动了什么手脚,还是那头牛真的通灵性,竟然点了点头。这一点头,把在场众人看的是泣不成声,就连前来维持秩序的捕快,都哭的跟死了爹娘似的。
一群人呜呜的喊着牛哥走好,然后就是一片惨然的哭声。那天是刘依儿带着唐宁来的,她哭的可凶,抓着唐宁的胳膊差点没把唐宁扔出去,一张脸哭得的不见人形了。
最后屠户把牛给杀了,给在场众人每人分了一点肉,将牛剃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副骨架,这才自己扛着骨头走了,说将来他死的那一天,要这具骨头来做他的陪葬品。
唐宁了解到全过程之后,被震撼的无以复加。这个时代的人,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有一种极为强烈的仪式感。
他们感谢对他们有所帮助的一切事物,他们珍惜这个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
哪怕是眼前这一块双拳大小的木头,在使用之前,也要表示一番对其的敬意。
在他们的世界中,万物有灵。这让唐宁想起后世那些打着动保旗号的伪圣母,他们的做法跟古人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虚伪的堪称透彻。
站起身的时候,公输欢就要把这块木头交给唐宁,唐宁摆摆手道:“现在不要给我,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拿它来做什么。
如此贵重的东西,得物尽其用才成。”
公输欢满意的点头道:“三思而后行是好事情。”
在木匠铺蹭了一顿午饭,唐宁就出发去书院了。这两天他的学生又多了几个,就是在书院勤工俭学的那几个小少年。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对知识的渴求远超书院那些衣食无忧的学生。
唐宁倒是无所谓,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过他最近写了一本粗浅的教材交给了沈括,周怀和他私底下商量过,唐宁以后若是真有一天要开始跟着他到处跑,算学这门课也不能停。
让沈括来教,周怀虽然对此人的品德有极大的怀疑,但左思右想,似乎也是没有其他人选了。
算学一道精通之人并不多,那些对其了解颇深的,不是奸商,就是敝帚自珍的账房,水平不高还不谦虚,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一个个平日里装孙子,一问起算学就鼻孔朝天。
这是周怀的亲身体会,唐宁听了笑的就没停下来过。
现在这帮人最厉害的家伙也就是高中水平,就天下第一了。那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不是成了神仙了?
所以从这一点上,沈括得分很大。即便是苏轼,也对沈括对待学问的态度赞赏有加。
严谨,谦虚,他就像一条水蛭,从任何能够给他带来知识的人身上贪婪的汲取。
在教室里面托腮想着如何处理那块奇楠沉香木,很快就到了上课的时候。
朱勔和神潜一个狼一个狈有说有笑的进来了,这两个暴发户的儿子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并且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有不少人目击他们俩经常出入芊翠阁,而且还将润州一个贩卖苏锦的商贾之子打的三月下不来床。
那商贾气不过找上门去,正在芊翠阁花天酒地俩人又把他打了一顿,还非常放肆的说老子们有钱,打你一顿最多罚铜多少斤而已,算得了什么?
钱对爷爷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能用一点微小的数字来揍你跟你儿子一顿,是非常值得的。
此时之后,两人名声大振,被好事者成为有钱的朱神兄弟,也成为芊翠阁的座上宾。
唐宁见俩人进来,就说道:“我观你们两个脚步虚浮,眼圈乌青,虽有说笑,却神情恍惚,想必是昨夜纵欲过度所致。”
神潜大惊,指着唐宁对朱勔道:“我就说,他有个神仙一样的师父,自己肯定也是半仙。你还不信,你看他一眼就看出来昨天晚上咱俩干什么了,现在你信不信?”
朱勔挠挠头道:“润州城里面现在好像没人不知道咱俩是芊翠阁常客的。”
神潜不理会朱勔,转头看向唐宁诚恳道:“唐半仙,能不能救救我?我最近总是感觉到力不从心……”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好像身体被掏空。”
“是不是肾透支了?”
“汇……算了,也没收钱。你等明年年底,后年年初,我与杨木匠合力制作的减肥健身合二为一的神器即将开售。
我亲自参与设计研发,我会用这个减肥健身神器,努力让你们俩变得更加健康。
减肥健身两开花,弘扬创新精神,希望你们俩多多关注。”
“……”
说着话,王苍就牵着李子进来了。俩人说说笑笑,朱勔盯着王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来想去,恍然大悟。自己最近芊翠阁去的勤了,见王苍就……
刚想到这,忽然觉得有一道杀气锁定了自己,急忙躲在神潜宽阔的背后,偷偷寻找杀气的来源。
来源不是别人,正是唐宁。此獠面色极度不善,朱勔连忙用眼神说道:“放心。”
唐宁用眼神回:“受到。”
张景明跟那几个少年一块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唐宁和朱勔两个人眉飞色舞的,于是便忍俊不禁道:“怎么?我来晚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好像非常开心嘛。”
唐宁张口就来:“明年年低,后年年初……算了不开花了,反正你也买不起。”
张景明摸不着头脑,一听跟钱挂钩,也识趣的不打听了。
比不起朱勔也比不起神潜,他的家世普普通通。如今寄住在润州的亲戚家里,一顿吃一碗米他亲戚都觉得心疼。
还好朱勔和神潜这俩人照顾他,只要张景明帮他俩做作业,一次就会给五钱银子。张景明自然答应,他什么都不缺,就缺钱。
跟唐、朱、神这三个光棍比起来他幸福的多,老婆早有人选,在他金坛县老家有个妹子等他学成之后回去娶。比他还小两岁,才十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三个光棍异口同声的骂他是禽兽。
至于心里有多羡慕嫉妒恨,就甭提了。
尤其是神潜和朱勔,唐宁至少还能来个自由恋爱,看上谁家的姑娘,就去追,家里没人管。
但是这两兄弟就不同了,以后都是要娶指定的老婆的。
想想就恓惶,连以后老婆长什么样,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怪不得现在这么纵欲,以后再想,可就没机会了。
想到此,唐宁好生不爽。
他曾经问过周怀,说神潜和朱勔这么放肆,难道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吗?
周怀并没有拒绝唐宁的奇怪问题,而是耐心且慈祥的告诉他,神潜和朱勔现在放肆叫做年少轻狂,张景明现在放肆叫做风流倜傥。
唐宁听了之后,跃跃欲试,指着自己说我呢我呢?
“你?肆意妄为。”
“这不公平!为什么他们都是褒义词,到我这就成贬义词了。”
“你又不必神潜、朱勔家财万贯,又不比张景明勤勉好学,白长了一个聪明的脑袋,不往正地方用。为师看到你就头疼,你还想让为师夸你?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