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答应了陆渊和他谈一谈。
陆渊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有海的别墅,林渡和陆渊坐在屋檐上,看着前面偌大且激起了浪潮的大海,和那没有亮光的夜空。
“说说吧,脸谱怎么回事?”陆渊率先打破寂静,手里拿着一根烟,却连火都没点。
“……你们两个真的让我很头疼。”林渡仰天长啸,“脸谱有两个,一真一假,真的是阿落,假的是承家另外一个杀手。事先说好,不谈承家任何事。我还真不知道陵川没发现这回事,直到昨天我才知道的。但是阿落他不给我解释,你又不听我解释,怪你?怪他?还是怪我?”
陆渊一脸的恍然大悟和做错事的尴尬――打错人了。
林渡看着他的表情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对他……?”
“……打中了肩膀。”陆渊说道。
林渡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瞪了他一眼,“……好小子。”
而后再无声音,只有大海翻涌的阵阵浪涛声。
过了好一阵,林渡看着大海眯了眯眼,轻声说道,“我跟他再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我在二楼看见他看着海发呆,就算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也不为所动,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我似乎都能看到他的那双眼睛装着多湛蓝的大海。”
“我真的很想好好的在那片和这个相似的海面前给他一次像样的告白,可时间不够了,他要将这一切通通忘掉,包括那片海。”
林渡盯着一望无际的海,就好像有人站在那一样,也这么看着他,可那个人不会想起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爱着谁,现在又爱着谁。
陆渊瞥了林渡一眼,扭头看向那片翻涌的海,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口里不禁喊出那个身影的名字,手上未点燃的烟也随之脱落,顺着屋檐滚了下去。
“……陵川。”
林渡看向陆渊,刘海被海风吹得凌乱,那双失了神色的瞳仁让俊逸的脸蛋少了一丝神气,唇角勾起一抹笑,一抹不知是难过还是苦涩的笑。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这双手一文不值。”陆渊低声说道。
“……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什么甜头都没尝过,可陵川却让我尝到了。但他现在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属于我的甜头到此为止了。”陆渊苦涩地笑着,“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他的遗体变成了一个装满灰的盒子交到我手上。可笑的是,这还是我向秣家求来的。”
“很爱很爱一个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困境吧。我是没法做了,但你还有机会。”
“当然有机会,但我根本做不到,要是做了,结果无疑就是死。要是我死了,阿落怎么办?”林渡蹙起眉头,两手交叉抵住额头,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我可是说好要等他的,如果我自己先走了,留下他一个,那我做不到。”
陆渊听着他这话苦涩地笑了笑,“那你怎么办?”
“我恨不得把他绑在我身边,一举一动都让我收入眼中,他的一切,除了我谁也不能碰。”林渡的瞳仁阴沉的更厉害了,“可人还是要现实点,老活在梦里跟咸鱼没什么区别。”
陆渊看了眼手机,拍了拍林渡的肩膀,“好了,不晚了,好好回去陪陪你的宝贝阿落吧。”
“你给我乖乖叫落升,这昵称只能我叫。”林渡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说道,“这次你打他一枪我没找你赔偿够好的了,要是还有下次我就要动真格了。
陆渊也没说什么,对他笑了笑就从屋檐硬生生跳了下去,打开手机屏幕盯着看了许久。
锁屏壁纸是一个笑的很灿烂的男孩子――秣陵川。
这抹笑曾经是融化自己这座冰川的太阳,而如今,成为了他这一生无法释怀也不能揭开的伤疤,那原是有温暖的金色阳光照耀的俊脸,在他眼里却是黑白的冰冷颜色。
命运对秣陵川真的很不公平,至少陆渊是这么想的。
秣陵川重生于秣家,是秣家让他存活到现在遇到了陆渊,但即便如此,除了陆渊,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囚禁他的理由。他无法逃脱,只能在这枷锁里寻找一个唯一的出路――在囚牢中把握住能够控制自己的把柄。
于是他反过来控制了秣家,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是这条路走的依旧忐忑不安,当他选择和陆渊在警局做卧底,独自一人混入白衣医生这个团体,就注定不会有好多结局。
所以――属于他的结局终究是来了。
对于陆渊来说,秣陵川这个名字,既是救赎也是伤疤,抓的越紧,就越疼――但他愿意。他甚至想要一直紧抓着再也不放手,哪怕伤害的永远是自己,可是……没机会了啊。
陆渊还记得那天晚上初识受重伤的秣陵川时对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你不妨让我跟着你,天涯那么大,我想跟你一起走。”
陆渊苦涩地笑了笑,想要硬生生把那个身影甩出自己的脑海,可怎么也甩不掉,就像是刻在了骨血里,生死都是如此。
林渡看着陆渊的背影,小声嘀咕着,那片翻涌的大海也慢慢平静,就好像是要安抚他的情绪一样。
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和落升的结局,秣陵川和陆渊的这份感情已经让他们亮起了警钟。
可即便如此林渡还是想试一试,只要能够把落升从牢笼里拉出来,哪怕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陷入泥泞不堪的沼泽,哪怕心里的那个人再也想不起自己了。
“如果是普通人就好了。”林渡这么想着。
如果是普通人就好了,不用想着家族间的恩仇,不用在乎身份的特殊而止步于想法,不用事事都因为这个而谨慎,不用因为家族联姻而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甚至不用因为心上的人而日日夜夜揪着一颗不知为什么难受的心。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如果没了感情那再好不过。
但他不是。
林渡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陌生的海,继而跳下了屋顶,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