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的目击
张成军说:“姚忠,你看这个学生和你们玲玲差不多大。他也有父母等在学校外面的。要不还是先让后面这些学生回家吧?”
原来张成军以他为例劝姚忠。
“张老师都跟我们保证了,我可以先回去。”姚忠表态,“但后面如果玲玲的事解决不了,我还会来学校。”
“会解决的。”张成军重复,掸掸徐仪清的肩膀说,“同学,回去吧。“他并不认识这个高中生。他边往回走边大声招呼:“同学们赶紧回家,注意安全。”
姚忠也朝身后挥挥手,建设厂的工人们和他一起离开。
毛小鹏拉开校门,学生们跑出去。“把横幅取来扔了。”毛小鹏冲门卫室说。一个门卫拿折叠梯上去取横幅。
两名警察过去。年长警察说:“毛主任,没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毛小鹏一一握手:“警察同志,又辛苦你们跑一趟。”
年长警察说:“应该的。之后学校还需要黄泥磅派出所出警的话,给我们所里打电话。”
年轻警察说:“毛主任,你管着点学生,不要让他们乱传播视频。视频在任意媒体上传播超过二十万次,就是二级舆情,会直接转交给市局。我们管不着的。“
两个警察回派出所。
张正道妈妈又冲徐仪清举举塑料袋。徐仪清跑到对面树下接过,迭声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哎,说什么谢谢嘛。我们正道最喜欢你这个朋友了,你都和他出去玩好几次。“张正道妈妈说。她认识徐仪清身上的阿迪达斯。小孩穿数百元的服装就是名牌了。她过年才给张正道买一双名牌球鞋。而徐仪清平时就一身名牌,还能和自己儿子交朋友。
“正道说你和叔叔平时上班不要太辛苦了。他申请到了实验室助教。“徐仪清说。
“他电话里和我说了,我们不会搞太累的。“张正道妈妈不会少上班,只是和徐仪清客气。她和老公都是小学文化,平时又在工厂打工,和张正道的交流少。但他们不希望儿子在巴蜀被有钱同学瞧不起,宁愿超时工作也要提供高额生活费。她很想替儿子维系友情,这才在去工厂前坚持送特产来。
她到底忍不住:“我和他爸去赶火车了。你两个在学校好好做朋友。”
“正道一直是我的好朋友。你们把他生得好聪明啊。“徐仪清说,“阿姨再见。”
“再见。”张正道妈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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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怡和黄曼路过。徐仪清和她们打完招呼,往来处望。校门里,巴蜀的行政楼灯火通明。旁人都说姚玲玲是与家人吵架而自杀,他却觉得蹊跷重重。他该信别人还是信自己?爸妈希望他专注升学,不会同意他管别人的事情。
他拿出手机,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但出校门的学生很多,他扫了几眼也不能确定目光来自哪里。
他拨电话。三声响后,电话接通。电话里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音。
徐仪清说:“张工,一个人以数学奥赛进清北班,但摸底月考时,数学成绩排六百多名。你搞竞赛的,碰到过这种情况吗?比如题目不一样....”
“啊?不可能。”张正道斩钉截铁,“拼奥赛需要该科的基础打得扎实。从第一波动到三五十名,有可能;自己的竞赛科目考到六百多,不可能。我没遇到过。”
徐仪清相信好友。姚忠是工人,可能不知道;张正道自己搞竞赛,说的应当没错。
徐仪清往校门走:“但跳楼的姚玲玲就是这样。”
张正道说:“实验室的排班表上,高一清北班排在在周五下午。我到时候问问学弟学妹,是不是有这回事。”
徐仪清对门卫亮一下走读证,从校门回操场:“张工,你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物理题吗?”
张正道说:“问话不耽误做物理题。你整天想这茬,我顺便帮你问。”
徐仪清往西北方向走去:“张工,我还要向你借花献佛。”
“借牛肉献老师。”张正道纠正,“你还是要去问梁老师。现在不到九点,她还没睡。带着我们开县的特产去,搞清楚你在qq上问的那两个问题。”
“嗯。”好友又马上跳到结论。徐仪清对他的反应速度习以为常,“不过我以为你不通人情。”
“我是不太通人情。”张正道说,“我只不过把开县小吃和你最近在意的事情联系起来了。我超聪明吧?”
“绝顶聪明。”徐仪清附和,“你接电话好快。你不听讲吗?”
“没什么好听的。”张正道说,“集训队整体进度缓慢如蜗牛爬行。南开这边可以随便打资料。我正在他们打印机旁边,打普林斯顿那本微积分的下半册。”
“上半册呢?你借给其他队员了?”徐仪清说。
“没。集训队这些人英语差得很,看不懂英文版,不来借我的。你赶紧联系梁老师吧,拜拜。”电话里一阵盲音。张正道仍然省掉客套。
他给梁妍打电话:“梁老师,我是三班的徐仪清。您在学校吗?”
“我在教师宿舍楼。仪清,你有什么事?”梁妍正在宿舍看综艺。她静音节目。
“张正道托我带椒麻牛肉给您。我给您提上来吧? ”
梁妍推脱:“哎,这太不好意思了。”
徐仪清说:“我刚拿到,如果今天带回家,明天我再拿回来更麻烦。”
“那你....”上来吧。梁妍刚要答应,想起该对未成年学生避嫌,不能闭门独处,于是改口,“在楼下等会儿。我马上下来拿。”她脱下睡衣,换上得体长裙。
“好的,老师,我在椅子这儿等你。”徐仪清挂掉电话,跑去西北方向的教师宿舍楼。
宿舍楼下有三条靠背长椅,褐色木质,没人坐。道路两旁的桂花树高大。徐仪清坐到离宿舍楼最近的长椅上。椒麻牛肉塑料袋被他放到身旁,因为重量,塑料袋从椅子缝隙里下陷了一部分。徐仪清想:梁老师肯跟警察说,应该没有危险。但不知肯不肯和自己说。
梁妍走过来了。她身上的蓝裙颜色偏深,令她快要融入黑夜。
徐仪清站起来递塑料袋给她。梁妍问:“张正道人呢?”
“他在南开集训物理奥赛,所以托我来送。”如何开口问梁妍?
“他有心了。城区的椒麻牛肉做得不地道,我好久没吃到正宗的了。谢谢啊。”梁妍拿起塑料袋就要走。
“梁老师,你住宿舍楼,不住自己新房子吗?”徐仪清拖延她寒暄。
“住学校上课更方便。而且我的新房子还没装修,住不了人。”
“梁老师,10月9日我叫您上课,碰到警察在问您姚玲玲跳楼的事。警察为什么会问您?”徐仪清拖不住她,只得开门见山。
竭力遗忘的经历被问到,梁妍不愿意说。但她是徐仪清的老师,只得宽慰学生:“徐仪清,不该你管的事不要去操心。”
“梁老师,当时我们班罢课,我在第三教学楼楼顶,看到姚玲玲跳下去。”徐仪清讲出一部分探究原因,“这次姚玲玲跳楼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很想知道有没有人伤害她。”
梁妍说:“高中学习任务重,学习压力大。而我对心理学没有研究。如果你看到跳楼后,有什么心理问题,请你及时告诉你的爸爸妈妈,让他们带你去咨询心理医生。”
“我以前也见过别人跳楼。”决定探究的事情,十七岁的徐仪清不放弃,“再一次看到,我晚上总做噩梦。梁老师,如果告诉警察的事情实际上能告诉我。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梁妍看着他恳求的模样,捏捏手上他送来的椒麻牛肉,犹豫起来。
她这些日子也会做噩梦。三班其他学生跟她聊过,徐仪清为女同桌才去接教导主任的话。其实她挺喜欢课代表这样善良又勇敢,并不希望困扰自己的噩梦也缠上他。
警方已定性姚玲玲是自杀。即使她告诉徐仪清自己的经历,也不会像罢课站队那样影响自己的饭碗。只是她原本觉得没必要把这些告诉学生。但徐仪清这样困扰。
梁妍在他旁边坐下:“你不要乱传。”
徐仪清说:“梁老师,我连社交网络都不玩。”
“我只说这一次,没有人害姚玲玲。而我被警察问・・・・・・”梁妍说,“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姚玲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