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态后一贯都是温婉和善的,鲜少这样发怒,她这一声怒吼,宫人们惊吓之间,瞬间清醒过来,可这个时候,随之而来的却是犹豫,他们虽是长乐殿伺候的人,可都知道这皇家到底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宫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元德帝,只见他一脸阴沉,怒意未消,畏惧之下,却没有一个人敢走出这茶室。
常太后的脸色更加黑了,宇文皇后瞥了她一眼,嘴角浅浅扬起一抹弧度,心里当真觉得痛快。
她喜欢看常太后脸黑的样子,比起她平日里的和善,这样的她看着顺眼多了,呵,今日这一遭终归是打下了她往日里那娴静温和,不理世事的虚伪面具了吗?
“呵,好,当真是我这太后不过是一个空有的名号罢了。”常太后轻笑,自嘲道。
这些人的反应,无疑是在她脸上生生的打了一耳光。
心中的不甘与愤怒激荡,就是这样的不被人放在眼里,越发让她明白权利的重要,越发想要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利,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她要做那万万人之上的人,发号施令,主宰一切,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敢不敢将她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
心里就算再多不甘,她也只能藏在心里,死死的压着,分毫也表露不得。
常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息了些,转眼看向元德帝,正对上元德帝的眼,这一次,常太后却是没有回避,牵唇一笑,那笑容,空灵悠远,元德帝看着,心中莫名一紧,脑海里一个身影浮现,瞬间闪了神。
就是在这闪神的当口,常太后已经转身,大步朝着茶室外走去,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宇文皇后皱眉,常凝那一笑,以及皇上的失神,她都瞧见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是再清楚不过。
想到什么,宇文皇后攥着绣帕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不消片刻,刚刚出去了的常太后就折返了回来,回来的她,手中除了鲜少离手的佛珠,还多了一条长鞭,那长鞭布满了尖刺,看得人心里隐隐发憷。
那长鞭,在场的人就算是没见过的,也是听说过。
据说,皇宫里对待犯了死罪的宫人,有一条刑责就是鞭刑,当着所有宫人的面儿,用鞭子责打,目的意在以儆效尤,而那鞭刑的刑具,就是此刻常太后手中的这一根长鞭。
长鞭上长满了倒刺,甚至比那一日在长公主府,赵映雪手中的那根鞭子的刺更加锋利,只是看着,众人的心里都禁不住泛出一丝凉意。
常太后拿着这鞭子进来,是要做什么?
年玉看着常太后脸上的微怒,那怒意不假,可聪慧如年玉,却是隐约看到了那怒意之下的镇定。
这镇定代表着什么?
常太后对于眼下的事情已经胸有成竹了吗?
饶是年玉,心中也生出一丝好奇。
“皇上,今日所有人都在,正好请大家做个见证。”常太后朝元德帝欠了欠身,话落,没有理会在场的每一个人,转身朝着茶室门外跪下,正是朝着岐山的方向,双呈着长鞭,高高的举起,整个身体恭敬臣服一拜,四肢接触着地面,随即,那依旧温和的声音茶室里缓缓响起……
“先帝,自你走后,臣妾疏忽了对焱儿的教导,却不曾想,今日他竟做下如此的事情,焱儿有罪,臣妾今日,就替你管教惩罚,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
仿佛提起先帝,常太后格外的要温和许多。
她这般发自肺腑的话,听来情真意切,可年玉的嘴角,却是隐隐有一抹讽刺。
这常太后果然是狡猾得很,一番话,看似无害,却将她自己从这个事情当中脱离了出来,她的过错,只是没有管教得好,她在告诉所有人,这一切都是赵焱犯下的错,她并没有参与其中!
年玉淡淡的看着这个老练精明的妇人,她的这番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前世,那条权利与野心的路上,若没有常太后,他赵焱,只怕一个人也难成事!
可今日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常太后的手段。
“皇嫂,你的意思不会是真的要对赵焱行刑吧?这可是鞭笞,对宫人的刑罚,残酷得很,如此可使不得啊,这鞭子打在人的身上,可是要破相的,万一赵焱承受不住……”宇文皇后突然开口,“皇嫂,你可别意气用事,打坏了赵焱,纵然是先帝也是会心疼的。”
那双眉微皱着,模样甚是担心。
她确实是担心,可担心的却不是赵焱是否受苦受痛,而是担心常太后轻易的就用这个苦肉计,就将这件给蒙混了过去!
她怎能让她如愿?
就算是要打,那她常凝也休想手下留情,休想只是做做样子!
宇文皇后的心思,常太后又怎会不明白?
她是巴不得看着焱儿受尽苦楚是吗?
可这一次……
她纵然是想护着,怕也是护不住了。
所以,只能想办法将这件事情给他们造成的损害降得最低,保存了元气,以后,才有翻身的机会。
就算为了这机会,赵焱受痛受苦,那也在所不惜!
心中暗暗咒骂了宇文皇后一番,常太后敛眉,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谢皇后关心了,先帝纵然是心疼,他赵焱犯了错,也不能如此护着他不是?况且,自先帝走后,我们母子二人,便早早的就失去了庇护。”
常太后话落,叹了口气,这话,她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的。
果然,元德帝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拳头。
那先前早早就被愤怒压下去的愧疚,此刻仿佛被她这句话,这一声叹息,以及那言语中的酸楚给牵了出来。
而这……正是常太后想要的!
众人的目光之中,常太后又朝着茶室外岐山的方向拜了两拜,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赵焱走去,那轻盈的脚步声在房间里一下又一下的响着,听在每个人的耳里,仿佛都牵动着人心。
尤其是赵焱,那脚步声越是朝他靠近,他的心,仿佛是被一只手揪着,说不出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