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后听着,敛眉。
那眸中的深沉,似乎谁也捉摸不透。
过了好半响,常太后的声音,才再次在佛堂里响起,“既然身体大好,是不是也该进宫看看我这个母后了?”
当下,那太监便明白了常太后的意思,忙的领命,“是,奴才定把话带到,骊王殿下,该也是日日惦念着太后娘娘您的。”
惦念着她?
常太后眼里,有一抹清冷闪过。
她要的,可不是他的惦念!
心中依旧因为上次赵焱的失策不悦。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常太后便没有再看那太监一眼,很快吩咐他离开。
那太监也不敢多留,临走之时,却不由多看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黑色背影一眼。
到底是谁,这般遮掩着身份?
似乎极其害怕暴露在任何人的眼里!
但不管是谁,也终该是这皇宫里的人,太监思索着出了佛堂,佛堂的门再次被关上。
佛堂里,只剩下先前的两人,可许久,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常太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盘算着什么,可突然,落在面前女子身上的目光,又渐渐泛起了幽光,隐约间,她瞧见女子脸上,分明有希冀闪现。
希冀?
精明如常太后,联想到方才得到的消息,瞬间便明白眼前这女人的希冀从何而来。
眸光微敛,遮住眼底的清冷,“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女子没有丝毫防备,猛然转身,对上妇人的眼。
“沐王殿下去了封地……如此,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再在意这孩子了。”鬼使神差的,女子下意识的开口,可话刚落,便意识到什么,心中就后悔了起来,目光闪烁着不安。
她怎能将这样的心思,表露在常太后的面前?
可话已出口,要收回也为时已晚,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抓住妇人的袖口,眼神里越发的热切,似乎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常太后却是叹了一口气,“说来,你还是太天真了些。”
话落,女子眼里添了几分波动。
天真?常太后的意思……
咽了一下口水,随即,耳边妇人的声音继续传来……
“这后宫和人心,尤其是后宫里的人心,可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这其中的门道,你尚需好好琢磨,沐王殿下如今是要被贬去封地,按照规矩,几乎已经失了皇位继承人的资格,可如此一来,你觉得宇文皇后会眼睁睁的看着旁人的儿子,顶替了原本属于沐王殿下的资格吗?呵,她怕是更容不得新皇子的存在了吧,她的儿子得不到,又怎容许旁人得到?”
常太后说着,目光幽幽的落在女子的身上,将她神色间突生的恐惧看在眼里。
“那……那该怎么办?不能……不能让这孩子有事,这孩子还未出生……怎能……”女子慌了起来,望着常太后,眼神更是热切。
可常太后却是转身,走到佛像前。
这一动,女子手中妇人的袖口瞬间滑落,当下,女子心中一怔,瞬间空了。
看着妇人走到佛像前跪下,口中又念起了经来。
太后娘娘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管她了吗?
女子的不安越发的强烈,扶着隆起的小腹迅速起身,慌忙的跪在妇人的身后,“求太后娘娘帮帮奴婢……”
“帮你?”妇人皱眉,“我可帮不了你,不过,你自己倒是能够帮你自己。”
“自己帮自己?”女子更是不解,可眼里,依旧因着常太后的话,燃起了希望。
“对。”常太后淡淡开口。
“那……那我如何才能帮自己?”女子似抓住了什么,继续追问。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妇人心里一定是有了办法。
常太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望着佛像,那模样看着说不出的森冷诡谲,不疾不徐的道,“要看你舍不舍得,看你敢不敢赌。”
女子皱眉,依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唯一一点,她却是确定。
“赌,只要能让保住肚中胎儿,奴婢什么都可以赌。”女子紧握着拳头,坚定的开口。
“呵,当真愿意赌吗?”常太后轻声一笑。
那笑声莫名的让人头皮发麻。
女子不明她话中的含义,但随即,常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要以你肚中的龙种为赌注呢?”常太后的语气,再是平缓不过。
可说出的话,却似惊涛骇浪。
以肚中的龙种为赌注……
常太后的意思……
女子不笨,到这个份儿上,已然明白过来。
可随即,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她是要让自己利用肚中的胎儿,去做什么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女子不愿往下想。
可常太后,却由不得她逃避。
“如果宇文馨谋害你肚中胎儿的事,铁板上钉了钉,你说,她宇文馨以后在这后宫里,会是怎样的下场?”常太后不疾不徐,可眼神却是疯狂热切。
仅仅是赵逸被贬谪到封地又怎么够?
赵逸走了,宇文馨终究在。
那个皇后的位置,她坐了这么久,终该变一变了吧。
心中盘算着,常太后心情莫名的好。
可身后的女子,却似因她的话愣在了当场。
“如何?我为你想的办法!”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动静,常太后开口问道。
女子一惊,猛然回神。
“这……”女子目光闪烁着,“若这孩子当真没了……”
“当真没了,也不过是这个未出生的胎儿罢了,只要宇文馨坐在那皇后的位置上,你肚中的这个就算是生下来,又活得了多久,用一个没有未来的孩子,去换取你自己未来的无限可能,这买卖,再是划算不过。”常太后拨着佛珠,一下又一下。
她的话,在女子的耳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女子的脸,早已经苍白无色。
买卖?
这怎能是买卖?
肚中的胎儿,那是她的骨血啊!
怎能当做买卖?怎能作为赌注?!
可常太后她却能说得这般自然,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个妇人……
明明面对着神明,素衣裹身,可为何藏在那内心最深处的,却似恶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