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可惜…她猜错了。
“不是,但那个素食馆确实是司原送给我的。”饶雄志平静地回答。
送给饶大哥的?
周如叶一时间捉摸不透这中间的意味。
要知道那四合院本身就已是天价,再加上开了这么多年,年年亏本。季司原肯送这么份大礼给饶雄志,证明他们之间的渊源绝不一般啊。
“周小姐,你知道...”
“你叫我如叶吧。”周如叶突然打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您不也说让我别对您太客气吗,您就叫我如叶就好。”
饶雄志感觉到冰川融化的迹象,而且这冰川下面,流淌的居然是暖流。
“好,如叶。”他接着说,“你知道八年前,季氏有一起‘贪污案’吗?”
“我有点印象…”周如叶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季氏集团的一个高管,贪污上千万,然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案件她印象还挺深,因为那时的“画雨丝织”资金链已经出现问题,父亲夜夜不归家,就那么一天,他难得回来吃了晚饭。
那晚他颓然陷在沙发里,手里夹着烟,和放学回家的周如叶聊了几句这个案子。
一根烟燃尽后,他就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起身从家里离开。
周如叶垂下眼。
她记得父亲说,那名高管妄图携款逃窜出国,结果在逃跑过程中,他杀害了一名饭店老板娘,之后被警方抓获……
而那个饭店,就是个素食馆。
“嗯,被害者就是我的妻子。”饶雄志接过周如叶的话茬,事情过去八年,他已经可以很平静地说出这件事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周如叶连忙道歉。
饶雄志摆摆手,“新闻只报道了一部分,其实当时那名嫌犯,还绑架了一个人。”
“……”周如叶攥紧掌中的衣物,她已经意识到那个人是谁了。
“他绑架了季总的儿子,季司原。或者确切的说不是绑架,是想同归于尽。”
第48章 四八结案(一)
“你昨天是不是把我的年糕给忘了啊?”
吕然冉坐在床榻边沿,旗头上缀着烧蓝头饰和红穗子流苏,大红喜服曳地,上面绣着艳丽的牡丹。
繁琐装扮让她不得不安静坐着,老实安分地拿剧本和黄跃谦对戏。
黄跃谦为了试戏,一双靴子穿了又脱脱了又穿,他正弯腰穿靴子,听到吕然冉没头没脑地这么一问,懵逼地回头看她。
“啥?”
吕然冉有点不是滋味地噘嘴,她当然不是真的馋那盒年糕,而是她发现黄跃谦对她一点儿也不上心。
不过黄跃谦这榆木脑袋是百分百猜不透吕然冉的心思的,他很真诚地凑近,隔着吕然冉的头帘儿与她对视:“你这么想吃啊?我这就让助理给你买去!”
他探身从旁边的矮凳上摸过手机,准备给助理发消息。
“喂!”吕然冉哭笑不得,伸手拽住黄跃谦的长辫子,“我现在不想吃了,快别折腾你家助理小哥哥了。”
“哎呀,大小姐别拽别拽,让服化老师看到又得骂我了!”黄跃谦顺着吕然冉的手往她那边靠,生怕假辫子被吕然冉给拽断了。
“哦,对不起。”吕然冉慌忙松手,见黄跃谦靠过来,她也往旁边避,结果沉重的头饰压得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倒向床榻――
“小心!”
黄跃谦利落地伸出左手,托住吕然冉的脑袋。
“……”
吕然冉微微扭头,黄跃谦的脸近在咫尺。她的鼻尖几乎可以触到黄跃谦的下巴,脑后隔着发丝,还能感受到黄跃谦掌心的温度。
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甚至呆愣在那儿,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黄跃谦很快就松手了,他并没有注意到吕然冉的反应,心有余悸地把自己辫子一圈圈绕到脖子上,边绕还边耍贫嘴:“你别说,这辫子夏天晃起来可以当风扇,冬天缠起来可以当围脖,挺实用啊。”
“那可不,砍头和勒死自己也很方便呢!”吕然冉连忙做了个鬼脸,把自己心底那一丝悸动压了下去。
虽然没有正式拍摄,但剧组有专人录制花絮,黄跃谦和吕然冉简直是一对活宝,浑身是梗。身为制片人的卢姗心里都乐开花了,她根本不愁后期宣传没内容,这俩人cp感太足了!
不过卢姗只敢心里乐呵,她现在身边可是站了尊喜怒无常的大佛。
天知道为什么小季总这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要亲临他们这个小剧组,而且昨天来,今天又来。
卢姗小心翼翼地转头,季初雨一直盯着显示器发怔,摄像头正对着床榻上坐着的黄跃谦和吕然冉。
“服装做的挺用心。”季初雨悠悠抬眼,见卢姗盯着自己看,轻描淡写地点评一句。
卢姗连忙点头。
当然用心啊!这场可是男女主成婚的重场戏。
季初雨转身,抬手阻止了卢姗继续跟着自己,一个人朝剧组外走去。
那边导演正喊着准备开拍,黄跃谦似有所觉,抬头朝季初雨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她双手插着兜,步伐潇洒,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仍然显得气势逼人。
这种女人不是一般男人镇得住的。
大家私下都这么讨论小季总。
黄跃谦来不及去品自己心头怪异的情绪,因为他转身对上吕然冉的视线时,立刻就要入戏。
季初雨漫无目的地绕着剧组转悠,虽已入夜,但周遭景点灯市如昼。
她今年28了,而黄跃谦才22。每每黄跃谦和她在一起时,总要给自己安上一层成熟的外壳,她已经很久没见黄跃谦像刚才对吕然冉那样,对她开玩笑了。
可明明那才是他。
季初雨叹息,埋着头往前走。前面一双男士皮鞋挡住她的步伐,她往右躲,结果那人也往左挪,再次挡在她面前。
“喂…”季初雨不耐烦地抬头,见刑昊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是你?”季初雨皱眉,随即又不忍心地撇开眼,“抱歉,没接你电话。”
“是我的问题,昨天喝酒没注意场合。”刑昊对季初雨不接电话的事避而不谈,绅士地弯身要替季初雨拿包。
“不用了,不重。”
季初雨侧了侧身子,刑昊的手略显尴尬地滞在半空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刑昊不置可否地耸肩,除了这里,季初雨还可能去哪儿?
“累了吗?一起吃个晚饭吧。”
*
漆黑的道具仓库内,周如叶双臂紧紧环着膝盖。明明身上披的衣服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但她还是觉得冷。
她实在难以想象,季司原身上还曾发生过绑架案。
“您刚才说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暗处传来饶雄志的声音:“绑匪是季氏高管,从季总创业时就跟着他了。当时他求季总只是开除他,不要让他坐牢,但季总拒绝了。”
周如叶默默点头。
季首城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其实如果他睁只眼闭只眼,这贪污的事只会不了了之,但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犯罪就是犯罪,没有回旋的余地。
“司原那年16,绑匪是他非常信赖的叔叔。他放学后被绑匪接走,毫无防备地喝了掺杂迷药的矿泉水,之后晕了过去。”
“那名绑匪知道自己必死,他被季总逼得走投无路,所以打算带着司原一起自杀。”
“……”周如叶无声地抽了口冷气。
“绑匪的目的地是郊区一个废旧的工地,据他的口供称,他是要杀了司原,并把视频发给季首城,让季首城这个冷血的家伙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
饶雄志如同打军事报告似的,语气不太有起伏。
周如叶拿指甲掐着掌心,轻声打断:“绑匪为什么那么恨季总?还要牵涉无辜?”
“无辜?”饶雄志露出古怪的眼神,“人在走投无路时,会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哪有谁是无辜的?”
周如叶抿着嘴,不再说话。
她确实不该问这个问题,要说无辜,谁能有饶雄志的亡妻无辜呢?
“那天晚上我去送外卖了,素食馆里只有妻子一人,她煮了面等我回去。”
“店外的路面还没修好,很不好走,绑匪开的是辆三手套.牌车,到那里时车意外爆胎了。”
饶雄志突然哽住,他习惯性地搓搓手指,从怀里摸出半包烟。
他没点燃,放在鼻尖闻了闻,试图从烟草味中寻找安定。
“饶大哥,您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了吧,我大致…也明白了。”周如叶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饶雄志仍然静静地嗅着烟草味,他摇头,喑哑着开口:“我妻子在看见那辆车故障后,没有贸然上前帮忙,绑匪本来是打算不管不顾先开到无人公路后再换车胎,但后备箱里的司原已经醒了,他感受到车停下来,开始奋力撞击车后盖,制造噪声引起周围注意。”
“……”
周如叶咬着唇,愈发害怕听到饶雄志接下来的话。
这种情况,相当于是季司原间接害死了饶雄志的妻子,不是么?
果然,饶雄志的妻子发现了那辆车的异常,绑匪迅速钻进车内要开车逃跑。饶雄志的妻子高声呵止住他,并跑到隔壁店外敲门,想找人帮忙。
没有人开门,也不知大家是真的睡了,还是害怕不敢出来。
绑匪连续转动钥匙发动汽车,但车身纹丝不动,与此同时饶雄志的妻子已经跑回店内报警。
气急败坏的绑匪抽出了原本要拿来捅季司原的刀,走向了饶雄志的妻子……
“…等我赶到医院时,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饶雄志从鼻间拿下那根烟,微颤的尾音似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