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那么漂亮,您怎么就不喜欢呢?”
“小的就最喜欢漂亮的,只可惜小的身份不够,要不……”
要不什么?
再一次想到这些话的时候,周晋猛地睁眼,可这回便是睁了眼,眼前也好像出现了沈兰茵的背影般,让他不得不又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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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儿子被整整折磨了一天不同,安平侯忙完了一天的差事,是怀着愉悦又略有些激动的心情回府的,因为他辛苦了一整日,总算是能回去歇歇,好好抱着他新娶的娇妻亲近亲近了。
却没想到,今儿个才一进府,就被人拦了。
拦他的是二夫人跟前伺候的刘嬷嬷,听说二夫人有要事找他,因着这么些年多亏二夫人帮着管家,安平侯心中感激,再是想念娇妻也只能先跟着刘嬷嬷走了。
为了避嫌,二夫人是在前院的议事厅见的安平侯。
安平侯因着着急,一进门就大嗓门的问开了:“二弟妹你找我?”
二夫人穿了件浅紫的妆花褙子,乌黑浓密的头上只插了支白玉簪,不过因着二夫人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本身底子又不是特别好,这般素净的打扮,不仅没有清丽出尘的感觉,反倒是更能显年纪,看上去甚至还老了几岁似得。
安平侯看到这样的她,心里除了感激,不由也生了几分歉疚。
这些年,他着实是欠方氏了。
就是现在,虽然江氏进了门,可一来江氏有了身孕,二来江氏于管家和社交方面也要弱二夫人太多,他还得继续欠着方氏才行。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生长子的气。
若是长子不拗着肯早些成亲,这家交给长子媳妇和江氏一起来管,哪里还需要继续辛苦方氏?
看安平侯进门短短时间情绪数遍,二夫人觉得有些奇怪,行了礼后便不答反问:“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安平侯摇头,随意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没事,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见他不肯说,二夫人只能说起自己找他来的原因:“侯爷,其实这事儿本来不该我说,但……但毕竟您把家交给了我管,且茜姐儿那孩子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若是不说……”
“跟茜姐儿有关?”安平侯打断二夫人。
二夫人点点头,叹道:“茜姐儿伤了手,我去看过她了,伤得不轻,如今只盼着她按时上药,能不留疤。”
虽然周琼是长女,但因着魏氏不在了,周琼又被养在周老夫人身边,因此安平侯更疼养在费姨娘身边,时时能见到也爱亲近他的周茜。此刻听说周茜受伤了,还伤得不起,他那颗慈父心肠顿时让他因心疼而怒了起来。
“怎么回事,茜姐儿怎么会伤了手,莫非是跟琼姐儿起了争执?”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琼,因为这么些年,周茜在他耳边唯一状告过的,也就只有周琼了。
“不是琼姐儿,琼姐儿最是爱护弟弟妹妹,怎么会是她。”二夫人忙说道。
“那是谁?”安平侯这下是真奇了。
不是琼姐儿,那这府里还有谁敢害茜姐儿受伤?安平侯并没往二房的周丹和周英身上想,在他眼里,二夫人是个顶顶温柔和善会教育孩子的,二房的三个孩子都极好,他们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而不是他们也不是琼姐儿,安平侯真是想不起这侯府还有谁有这个胆子了。
二夫人等安平侯想了会儿才道:“是……是三小姐。”
三小姐不就是茜姐……
哦不是,如今侯府的三小姐已经不是茜姐儿了。
“是茵姐儿?”安平侯有些不敢相信。
“是。”二夫人点头,道:“我本来还不信,可问了茜姐儿和费姨娘,又问了宜安堂的下人,才知道确实是她。”顿了片刻,她又道:“不过应该是不小心吧,大嫂是个好的,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我估摸着应该可能是从小生活在外面的女孩子,性子或许会糙一些,行事可能有点儿鲁莽了,所以才不小心伤了茜姐儿。”
安平侯点头,道:“可能就是这样。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茜姐儿,也问一问江氏。”
安平侯说着,不待二夫人再开口,转身大步走了。
第7章 可跪疼了?
二夫人和费姨娘都以为安平侯会先去看周茜,但让两人都失望了,安平侯最先去的却是沈兰茵的兰芷苑。只不过站在院门口时又止了步,转而回宜安堂正房了。
当刘嬷嬷把这消息告诉二夫人的时候,二夫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他这是把心落那女人身上了,茜姐儿可是他往日最疼的女儿啊!”
而费姨娘的反应就激烈多了。
她气得一把掀翻了一桌子为安平侯来而准备的好菜。
安平侯可不知道这些,他本是想先去见沈兰茵,看看沈兰茵有没有受伤的。因为他深知周茜的性子,这么些年,便是对上周琼她都没吃过几回亏,若是哪次吃了亏,那也是转头就来跟他告状的。这回竟能在沈兰茵手里伤了,他真怕沈兰茵伤得更重。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已经把沈兰茵当偏宠的亲闺女,所以第一时间更关心也更在意。这仅仅,是他当初娶江氏的时候承诺过,她们母女进府后,他一定会护着她们绝不让她们受委屈。江氏进门这才一个半月,若是此时他的承诺就成了虚设,那江氏岂不是要后悔嫁给他了?
“侯爷回来了。”
但让安平侯意外的是,他才走到院子中央,江氏就笑盈盈迎了出来。
“容儿。”安平侯握住了江氏的手。
江氏任由他牵着,待进了上房,早有丫鬟拿来了家常衣裳,江氏这才抽出手替安平侯更衣。随后,又亲自打湿帕子拧到半干,递于安平侯。
这些事儿,从前江氏并未对夫君做过,沈兰茵的爹虽也是读书人,但因着考中秀才后就屡屡落第,早被生活磨的顾不上这些讲究,每日里除了读书,想的就是怎样能赚些钱补贴家用,好叫妻女不那么辛苦了。
因此江氏是进了侯府才慢慢学着做这些,从最开始的手足无措忙忙乱乱,到现在已经游刃有余了。
而这些事儿,安平侯的那七房妾室每一个都做得很好,往日安平侯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往日江氏这般伺候他,他也只是欣赏着美人为他忙碌,趁机揩点儿油罢了。但今日,想着沈兰茵可能受了更严重的伤更大的委屈,但是江氏却只字不提依然这般尽心伺候他,安平侯的心里不知不觉就有了歉疚。
“容儿。”他抓住江氏的手,道:“你不必这样。”
“嗯?”江氏不解的看向他。
安平侯是一辈子没跟女人低过头服过软的人,因此哪怕他心有歉疚,他也说不出任何道歉的话。他只拉着江氏往外走:“我们去看看茵姐儿!”
看兰茵?
好好的,一回来怎么就要看兰茵?
江氏心中诧异,但安平侯不给她提问的时间,已经把她拉到了院子里。
听下人回禀说安平侯和江氏一起来了的时候,沈兰茵正躲在内室叫小莲帮她上药。白日那一摔看似不太重,但后腰处却被低矮的花草丛木戳了好几处伤,沈兰茵皮肤细白,因此伤得就越发明显。
小莲给她上药的时候,看着那因皮肤细白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伤,是真的心疼了,因此一听安平侯和江氏一起来了,忙就道:“小姐,侯爷来了,定然是来给您做主的。您都伤成这样了,就叫夫人看一眼,也好叫侯爷有理由给您做主吧!”
安平侯会来沈兰茵很意外,但她不觉得安平侯是来为她做主的,甚至她心底有些不安,觉得安平侯是不是为了周茜来跟她算账的。
一面快速换好衣裳,一面她问小莲:“你怎知他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小莲一惊,说不出话了。
因为这也不是不可能,沈兰茵不是亲生的,四小姐从前却是最得宠的。
看着小莲的模样,沈兰茵知道她是想明白了,叮嘱道:“你躲在屋里别出来。”顿了顿,又道:“小莲,我再跟你说一次,没有我的允许,今儿的事若你透露半分出去,那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身边都不会再留你了。”
小莲一惊。
沈兰茵却不再看她,快速整理了下,转身匆匆出去了。
“娘。”到了外边安平侯和江氏已经坐在了正堂,沈兰茵先叫了江氏,随后屈膝给安平侯行礼,恭敬道:“见过侯爷。”
安平侯虽子嗣不丰,但也并不喜欢随意给人当爹,他会接纳沈兰茵,接纳江氏肚子里那个没出生的孩子,无非是因为他喜欢江氏,这是江氏嫁给他的条件,他为了娶江氏只能答应罢了。这一个半月沈兰茵一直是叫他侯爷,他也觉得很正常,但是此时此刻,想着江氏忍下的委屈,他却突然改了主意。
“你跟你娘进了侯府,也按侯府排序做了三小姐,日后便别再叫什么侯爷了,跟其他孩子一样,也叫我爹就是。”安平侯道:“至于名字,你看是叫周兰茵好,还是直接叫周茵?”后一句,是问江氏的。
安平侯突然来这一出,不仅沈兰茵,连江氏也被惊着了。
而对于安平侯这提议,母女俩也是一样的心思,都不愿意。
沈兰茵再是姑娘家也知道,若是江氏拒绝,那必然会影响和安平侯的感情。而若是她拒绝,那顶多安平侯会觉得她不识抬举,但过后只要娘说说好话,这事儿应该就能过去了。
因此不待江氏开口,沈兰茵也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安平侯还以为她是要谢恩,嘴一咧就要笑。
却听沈兰茵颤声道:“兰茵不敢!”
不敢?
有何不敢的?
安平侯还没反应过来沈兰茵是不愿,毕竟能做他的女儿,这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幸事。因此他笑道:“你无需惶恐,这事儿我说了算,我让你喊爹,你就喊爹,我决定的事,谁也不敢有意见!”
沈兰茵沉默一瞬,抬头看向江氏,祈求道:“娘……”
知女莫若母,沈兰茵跪下的时候,江氏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女儿这是怕她跟安平侯对上,所以先一步做了恶人。女儿这都是为了她……顾不得心下酸涩,江氏立刻跟沈兰茵打起配合:“兰茵,你快先起来。”
知道江氏是明白她的意思了,沈兰茵心下一松,垂了头不言语了。
“兰茵!”江氏再叫一声,同时微微拔高了声音。
沈兰茵仍然无动于衷。
安平侯再傻也知道沈兰茵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了。
他堂堂安平侯给她做爹,她竟然不愿?
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竟然不愿叫他一声爹!
简直不知所谓!
“侯爷。”江氏起身,软软叫一声安平侯,便也要跟着跪下,“兰茵年纪小不懂事,我替......”
安平侯虽然生气,但理智还在,他一把托住江氏手臂,但语气却没来时那般温和带着歉疚了:“容儿,你不必如此。她是你的女儿,便是如此不识抬举,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真的跟她生气。”
不识抬举吗?
她的女儿,因为她硬要嫁而不得不跟来,因为不愿她做恶人而先大着胆子拒绝,因为不愿在亲爹去世不过三个月出头就喊另一人为爹,这……这竟是不识抬举吗?因为心疼,江氏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但在安平侯眼里,江氏这番却是因为感动于他的态度。
他心一软,想到了来意,因此也起身,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地下的沈兰茵,道:“听说今儿你和茜姐儿起了冲突,那孩子娇纵,你可有伤了哪里?”
“没有。”沈兰茵道。
既是没有,那他便不用管了。
“我们走。”安平侯对江氏道。
江氏陪他走到门口,软声道:“侯爷,你先回,我再跟兰茵说两句话。”
安平侯低头看她一眼,顿了顿才淡淡“嗯”了声。
江氏快步转回,见沈兰茵正要起身,忙上前扶了她,又弯腰轻轻给她揉了揉膝盖,开口时声音里都不觉有了哭腔:“可跪疼了?”
沈兰茵故意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就这么一小会儿。”
可就这么一小会儿,也是你人生的第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