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宁隐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
宁前辈,他出言不逊,我今天必须要揍他。季江愤然道。
宁隐在他耳边低语,不急在这一时。
说罢,他走近两步,睨了眼吴良鑫,我们要以德服人,方才这位吴公子称自己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才子?
吴良鑫梗起脖子,自然。
那好,你我今日比试一番,就以江塘镇为题,作一幅画,让大家来评判,输的人任凭发落。宁隐勾了下唇,吴公子敢不敢比?
当,当然敢!吴良鑫拨开护卫,理了理衣襟,本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
笔墨纸砚备上桌,客栈内外都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双方各站一边,中间摆了一只炉鼎,一柱香燃尽就是比试结束的时候。
宁隐专注作画,下笔有如行云流水,季江单是在一旁看着都不自觉看入了神。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宁隐便停了笔,反观另一方还在手忙脚乱的描画。
季江低下头,小声问道,宁前辈,为何要这么麻烦?
宁隐同样低声回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此乃商机。
季江听的云里雾里,还想继续追问,那边已经宣布时间到了。
客栈老板被赶鸭子上架,成了这场比试的司仪。
请吴公子展示画作。
吴良鑫瞄一眼宁隐,冷哼一声,你就等着吧。
说话间,身旁的护卫们七手八脚的展开画卷。画上红砖绿瓦,俨然一座高门大院。
吴良鑫的画中规中矩,没什么错处,但也没有亮眼的地方。百姓们的反应平平,看在吴员外的面子上,没有人敢说什么不是。
请宁公子展示画作。
话音刚落,季江执起画卷一端,忽而飞身跃起,落于桌上。画卷由上自下展开,周遭隐隐传来赞叹声。
画上的亭台楼阁隐在湖面雾气中,飞檐斜出,尽显朦胧飘渺,似真似幻。本是人间,却让人觉着像是进了仙境。
这是,咱客栈啊,老板。伙计惊呼出声。
把这两幅画放一起比较,不管懂不懂画,都能一眼就分出高下。
周遭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吴良鑫脸上挂不住了,抓起自己的画撕了个粉碎。
不作数,他们懂个屁,刚才的赌约不算。吴良鑫一挥手,身后的几个护卫立马围上来。
小爷我今天咽不下这口气,从来没有爷看上的人,爷得不到的。
季江小心收了画,把剑一横,但这次他没有拔剑,而是小声问道,宁前辈,要打吗?
宁隐的目的早已达到,随即摆摆手,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季江拔剑出鞘,只出一招,便一剑抵在了吴良鑫的脖颈上。
脖子感到一阵冷风,吴良鑫登时没了方才的气焰,一动不敢动,少侠手下留情!我有眼不识泰山,刀剑不长眼呐,可开不得玩笑啊。
谁和你开玩笑?
季江把剑往前送了一分,剑锋触碰到脖颈,滑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吴良鑫叫的比杀猪还难听,我错了!我不应该胡说八道,不应该冒犯这位公子,是我错了,少侠饶命啊,饶命啊!
护卫们吓的都跪在地上作揖,生怕他一冲动把自己主子给宰了。
季江故意用剑蹭一下他的脖子,只见吴良鑫两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还不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护卫们慌忙抬起吴良鑫穿过人群,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百姓们拍手叫好,客栈老板更是亲自对着两人作了揖,两位公子今日教训的好,这个吴良鑫仗着自己是吴员外独子,横行霸道,没少干缺德事。他素来喜好男风,被他抢回去的年轻公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玩够了就把人丢了,丝毫不把人当人看。
早知道刚才就该一剑阉了他。季江没好气的说道。
宁隐瞧他一眼,不由笑了笑,确实该阉,可用龙渊剑阉太抬举他了。
季江深以为然,应该找把匕首。
宁公子,您这幅画,您看能不能卖给我,我回头就把它挂客栈里。客栈老板和气的说道。
宁隐瞧了眼画,不必,画送你了。
客栈老板登时笑眯了眼,多谢宁公子!听说宁公子喜欢咱这的泉池,回头您想什么时候用就知会一声,我立马叫人清场,不收您一个铜板。
宁隐略一颔首,心道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季江在他旁边小声问道,宁前辈,您方才不说这是商机?为何客栈老板要给钱,我们还不要?
宁隐瞧见他这张放大的脸,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人推远了些,我说的商机,不是眼前的商机,是放长线钓大鱼。
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宁隐在江塘镇的名声大噪,外面传言神乎其神,都说客栈里住了一位画师,笔下的画犹如神作,全是因为这人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画仙。
宁隐白日里的时间一下子就被闻名而来的夫人小姐们占据。客栈伙计临时充当通报小厮,每日宁隐只接两桩生意,那些登门求画的人全都要拿号排队,甚至要排好几天才能见的上。即便如此,那些来拜访的人依旧踏破了门槛。
你打听的事如何了?宁隐一边作画,一边问道。
和宁前辈您所料不差,确实有乞丐失踪。那些乞儿平日里最常去的地方莫过于一些大户人家门口。哪家施粥哪家发馒头,他们都摸的很清楚。
季江悄声来到宁隐身侧,就见其当下正画的是一副波澜壮阔的山水图。
宁前辈画的和外面卖的字画都不一样,简直就是把景画活了。
宁隐勾下最后一笔,抬眼道,你要不要来提个字?
我?季江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我就算了,我字写的一般,写上去糟蹋了这幅画。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宁公子,镇上的金夫人和赵小姐到了。
宁隐将手底下的画放到一旁,稍微坐正了些,一副开张营业的架势,请进。
房门一开,金夫人和赵小姐跟在伙计身后进了房间。起初,这两人还是端庄的行礼,彰显大户人家风范。待伙计一走,二人一前一后凑到宁隐两侧,直把季江挤的没地方站。
夫人要画什么?
金夫人流露出小女儿情态,柔声道,就请宁公子画一幅我的画像吧。
景色图一幅一百两,这画人嘛,自然是要加价的。
金夫人立马掏出一包银两,这里是一百两,画成之后再付二百两。
宁隐点点头,那么,赵小姐呢?
赵小姐已经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宁隐同自己说话,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双颊登时染上红霞,我也要一幅画像,同样是三百两,这是一百两定金。
好,两位请到前方一座,容我描出一个轮廓。
两人坐到对面椅子上,摆出自认最好看的神态。
宁公子,您看我这个姿势还可以吗?金夫人不安的问道。
宁隐笑笑,夫人貌美,仪态万方,如何姿势都是好看的。
金夫人听闻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一旁的赵小姐不甘示弱,立即开口道,宁公子,我今天出来仓促了些,未施粉黛,会不会有影响?
宁隐活得久,听多了那些生意人嘴上的本事,信手拈来,赵小姐不施粉黛已然如此风华无双,乃是天生丽质,无需担忧。
两人被他哄的笑颜更盛,你一言我一语的与宁隐话起了家常。
季江孤零零站在一边,听他们聊天插不进话,看着两人缠着宁隐,不知为何浑身都不舒服。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宁隐终于停了笔,两位可回去等信,三日后派人来取即可。
他抬眼一瞧,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季江那小子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生意隐隐和醋精江宝
周三晚上见~
第15章 江塘镇(五)
待金夫人和赵小姐离开后,季江仍旧没有回来。宁隐放下画笔出了房门,许是午后人们尚在小憩,他自客房走至后院,都未见一人走动。
臭小子去哪了?
宁隐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忽闻阵阵长剑破空之声。他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人影于夕阳中上下翻飞,剑光粼粼,有如游龙出海。
宁隐欣慰的点点头,与初次见季江练剑相比,进步不少,看来清江诀没有白送。
屋上的人似乎练的过于专注,丝毫没有发觉宁隐。宁隐仰头看了半晌,都不见季江有停下的意思。
刻苦修炼固然好,但过度消耗对身体也是一种负担。
宁隐微微蹙眉,季江的招式步步透着肃杀之气,好似在发泄心中不满,非练剑时应有之态。
如此不休的练下去,只会伤身。
思及此处,他轻点脚尖,纵身跃上屋脊。
小鬼。
宁隐的脚步过轻,未发出半点声响,直到他出声,季江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可他用力太猛,早已收不住剑势。龙渊偏了方向,剑气横扫而来。宁隐一见不好,向后退了几步,突然一脚踩空,身体向后倾倒。
宁前辈!
季江惊呼一声,丢下龙渊剑,奋力扑过去,长臂一伸,勾住宁隐的腰肢,将人带进怀里。两人旋身而下,红白衣袍迎风扬起,交织缠绕。
宁前辈,您没事吧?季江急切的问道。
宁隐回了神,一巴掌拍开揽在腰际的手臂,理了理衣襟。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季江见他不理自己,慌忙解释道,对不起,宁前辈,我没看见您,最后一下没收住。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两下出出气。
宁隐挑了挑眉,打你两下?
那,十下?多少下都行,只要您能消气。季江肠子都悔青了,方才差一点就将人伤到。
宁隐未搭话茬,他犯不着和一个毛小子生气,但是这一剑气也不能白受。
见季江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宁隐起了逗人的心思,忽然冷下脸,不咸不淡的说道,长能耐了。
季江一听更慌了神,剑眉微微下垂,眼神如同等待主人的小狗,可怜巴巴的望着宁隐,宁前辈,我
宁隐还等着他的下文,对方却突然不说话了。
沉了半晌,季江抄起龙渊剑,掉头就跑,宁前辈,您等我,我马上回来!
宁隐瞧着其背影,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他这是把人吓跑了?
宁隐摇摇头,不明所以,索性先回自己房间继续作画。
刚画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听门外的脚步声又急又乱,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季江如旋风一般的闪进屋内,手上提了个食盒,胳膊下还夹着托盘。
宁隐手上一顿,墨汁差点洒在宣纸上,你这是做什么?
季江当着宁隐的面将食盒打开,里面乘着的是各式各样的糕点,他将点心一一摆好,刚刚六碟。他端着托盘走到,郑重其事的走近,在宁隐惊异的目光中,弯下腰,将托盘举至与眉一齐。
宁前辈,请用。
宁隐愣了会儿神,迟迟未动。
不见宁隐拿点心,季江仍旧坚持不懈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宁前辈。
宁隐终于回了神,随手拿起一块云糕,行了,我吃了。
一句话就像是解禁令,季江直起腰板,将托盘放于桌上,这街上的点心铺我都转了一遍,专挑的甜的,宁前辈一定会喜欢。
所以他跑出去这么久,就是去买点心?
宁前辈您原谅我了吗?季江试探性的问道。
宁隐将云糕丢进嘴里,轻轻应一声,嗯。
季江闻言终于不再苦兮兮的了,另外几种也很好吃,我都尝过了。
宁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随意问了句,你方才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为了表示我对宁前辈的歉意,我在书上看的,举案齐眉嘛。季江憨笑着说道。
宁隐刚咽下一口,听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喝茶都没压下去。
宁前辈您怎么了?季江赶紧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宁隐咳的脸颊都染了一层红,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他抬眼,目光复杂的看向季江,你这书是怎么看的,举案齐眉能乱用吗?
清源那个老修士,只管教心法剑术,一点成语诗文都不教的?
啊?季江傻傻的应声,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也差不多,都是表示尊敬。
宁隐无力的叹声气,他不仅要教剑法,还得教成语,举案齐眉是说夫妻之间相互敬重,不可乱用。
季江听了却不见恍然之色,而是理所当然的接道,我对宁前辈的敬意与夫妻之间的敬意一样重。
只听一声轻响,茶杯撞上碟子,洒了一桌子茶水。
宁隐轻咳两声,眼帘低垂,刻意掩饰自己瞬间的心乱,休要胡说八道。
季江赶忙闭了嘴,闷头擦桌子。
你方才为何负气练剑?宁隐想转开话题,思来想去,想起了这小子无故生气的事。
季江重新倒好茶,闷声道,我不喜欢那些人围着宁前辈。
只是做生意而已。宁隐抬眼瞧他那副委屈样子,轻叹一声,罢了,以后若是有人来求画,只接风景图,让伙计传话即可。
盘缠够用就行,他也不是真的想当画师。
季江猛的抬头,宁前辈说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宁隐起了身,随手抄起一只未用的毛笔,在季江的头上敲了一下,行了,天色将暗,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