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内,京城大街小巷都散布着同一个传闻:城北善举根本就不是八皇子做的,八皇子从头到尾没出过一文钱,却强占了一个好名声,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谣言只说这么多,只字不提祝空山,当这话传到玄天墨耳朵里时,玄天墨气得在书房里砸了一块儿百年砚台。然后气匆匆地去找祝空山问究竟,祝空山却也焦急地同他说:“这件事情正想要跟表哥商量呢!现在城北那边,所有之前一起施粥饭的官家都已经撤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她们府上钱财不足以支撑,走了也便走了,做善事嘛,总归是自愿,不好强留。后来发现走的人越来越多,我心中生奇,近几日便多番走动,侧面里打听那些官家撤走粥棚的真正原因,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表哥。”
“因为本王?”玄天墨不解,“她们是走是留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哎呀!”祝空山故作着急地一跺脚,“表哥怎么不明白呢!一直以来,官家自己出银子跟着我这边一起施粥,盛王府对于他们可是从来没有给过一文银子的补偿,反而好名声还让咱们这头占了。一天两天还成,日久天长,这些人怎么能不生怨气?在我追问之下,已经有不只一人跟我说八皇子太小气又太霸道,有出钱出力的活儿想着他们,可但凡有好处,却从来沾不着他们的边儿。他们跟着一起施了这么久的米粮,却没得到半点实际的好处,一官半职都未升,所以再坚持不下去了。”
玄天墨一脸怒气,“就做这么点子事,就想要升官位?他们做梦!”再想想街中谣言,不用问,自然是从那些官家传出来的了。他早就想过,小官位上的人都靠不住,虽说宫中有女儿受着云妃的欺负,几十年都无所出,但多半也就是贵人婕妤这样的品阶,成不了大事。而那些妃嫔位上之人,那些位居一二品官职的大臣,他又笼络不到,这就是他这头最大的短板。“所有人都撤了吗?”玄天墨问祝空山。
祝空山点头,“就剩下我们自己了。”
“恩。”他琢磨了一会儿,再道:“五日后,本王亲自去城北,同时会带上母妃那头准备的冬衣,到时你安排一下。”
祝空山心中喜悦掠过,赶紧点头道:“空山记得了,表哥放心,城北一切都会安排好的。”说完,又看了看玄天墨,面上泛起红润,“表哥今晚宿在这边吗?”
玄天墨摆摆手,“今晚有事,你自己早点歇息吧!”说完,转身就走。
直到他走出院子,祝空山这才松了口气。小玉扶着她坐回椅子里,担忧地道:“小姐,万一咱们做的事被八殿下发现了怎么办?他会不会……”
“会不会杀了咱们?”她冷笑,“当然会杀,而且会让我死得很惨。”说话间,明显地感觉到小玉一哆嗦,她赶紧又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在我这边出事之前,定会安排你离开京城。”说着,还伸手入怀,掏了五十两银票出来,“这个你拿好,临走之前我还会再给你一百两,也会准备些碎银子留着你路上用。你身上有这些银钱,足够找个远离京城和篷州的地方好好生活了。另外,你的卖身契我也会一并还给你,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小玉一听这话,心头不由得一阵激动,同时也对祝空山万分的感激。她跪下来道:“小姐,奴婢是您的丫鬟,愿意一辈子侍奉小姐,生死不离的呀!”
生死不离吗?祝空山心中冷笑,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生死不离之说,这小玉虽说也算忠诚,但要做到跟着主家一起死,那是不可能的。当然,她也没打算真的放这丫头一条生路,不能跟主子荣辱与共的下人,留着还有什么用?只不过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这丫头协助完成,更得防着她反过来跟八皇子那边去告状。不过五日了,五日之后,只要八皇子带着元贵人的衣物到了城北,一切就都结束了。
京中的谣言还在传播着,八皇子渐渐地与那些依附自己的官员生了隔阂。城北那头,在破庙乞丐的透露下,贫民们都知道了自己所吃到的粥饭都是祝家小姐一人出的钱,跟八皇子那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之前那些参与施粥的人家,他们来到这里,是冲着八皇子,之所以走了,也是因为八皇子。因为八皇子之前答应了他们会给银子,结果却一文不出,所以那些人都撤了。
跟在祝空山身边那个盛王府的丫头十分不解这种说法都是从哪里来的,明明盛王府就出了很多银钱,怎的在这些流言里就变成了一文不出呢?她疑惑地问祝空山这是怎么回事,祝空山却只是冲她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并且告诉那丫鬟:“表哥那头也在查,但愿能查出真相来吧!”
而在百姓面前,祝空山也不停地跟人解释这些米粮都是盛王府出钱买的,可是人们表面上应承着,背地里却是在说:“祝家小姐真可怜,要是不为八皇子说好话,回到盛王府就要挨打。唉,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的就这么苦的命呢?”
京中风向说变就变,这事儿看在凤羽珩眼里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她甚至对此嗤之以鼻,只道:“还以为他们怎么也能把这个冬天坚持过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撤桌散伙了。”
黄泉说:“依奴婢看,早散早好,要不整日里听着人们对八皇子那些称赞,恶心都恶心死了。”
凤羽珩笑她:“你就是不能忍,有啥恶不恶心的,咱们又不能掉块肉,哪顿不都不少吃,夸就夸去呗。要记得,往往被捧得越高的人,摔的也就越狠。我到是想看看,那祝空山能把这事儿闹到个什么份儿上,老八那头又该如何接着。”
忘川跟黄泉考虑的不一样,她问凤羽珩:“小姐,这次八皇子要是再出事,皇上会严惩吗?之前那么多事,玉矿,还有南界通敌,都被八皇子给掩盖过去,奴婢瞅着,皇上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回呢?如果皇上还是那个态度,咱们可就又白折腾了。”
这个担忧凤羽珩也有,在与八皇子的较量上,一直以来她这边都是处于被动的,都是对方系了扣她再去解扣,见招拆招。而天武帝的态度也的确是像忘川说得那样,有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的事如果严查,她不信查不出来,那么大的罪,她不信老八还能像今日这般嚣张。
可皇上就偏偏不严查,给那老八继续发展的机会。她也早看出来了,这年迈的天武帝,如今就是准备坐观虎斗,就是想看看这两虎相争,最后能登顶的到底是哪一只。这是一个残忍的游戏,她无心陪着玩,却又无奈玄天冥处在皇子的位置上,想退也退不出。这个天下,玄天冥想要守着,她就只能陪着一起守。总归有一天要见分晓,她应该拿出当初对抗凤家的斗志来才是。
凤羽珩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又开口道:“且看着吧,有祝空山在,那老八怕是也得瑟不了几天了。成也在自己的表妹,败也在自己的表妹,这也算一报还一报,从哪儿爬起来再从哪儿跌倒。”
几日后,八皇子玄天墨坐着宫车,带着一个由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往城北而去。祝空山早就把消息告诉城北的百姓们,告诉大家今日八皇子要亲自来到这边看望大家,还带来了宫里元贵人组织宫中嬷嬷和宫女们为大家做的新棉衣。并且一再的强调:“这次真的是元贵人自己出银子,就为了能让大家穿上新的冬衣,贵人在宫里熬了几夜没睡呢!”
这些话她早就渗透给了破庙的乞丐,让乞丐们相信是在最近京中流言的压力下,八皇子终于想要做点实事了。她还跟乞丐们说,这也是好事,总归百姓们能得到实惠就好。
得了她的话,乞丐们便也跟人们说这次真的是元贵人和八皇子出的力,于是人们便也跟着相信,很是期待地等着八皇子的到来。
玄天墨这一日来到城北,不仅带了新的冬衣,还带了好几大车的粮食,并且把盛王府的厨子都带来了,现场就给百姓们煮饭烧菜,还发新的碗筷,自己亲自盛饭给这些贫民,足足折腾一天,很是热闹。
百姓们吃上了好的饭菜,又拿到了新的衣物,一时间,对于前些日子对八皇子的腹诽又抵消了去,甚至有人还深深地自责,觉得自己是错怪八皇子了。
直到天色渐了黑,玄天墨这才带人离去,临走时还跟百姓们说了好些个“掏心窝子”的话,更是承诺给人们:“只要盛王府吃得起饭,就不会看着你们挨饿。”
玄天墨走后,祝空山留下善后,热络地跟领到新冬衣的百姓们说:“眼瞅着就要到腊八了,这些日子冷得厉害,得了新衣就别留着,大家都穿起来,夜里千万不能冻着了。”
人们连连点头,特别是那些住在破庙里的乞丐,这些日子实在冷得够呛,就算庙里放了炭盆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于是人们纷纷把新得到的冬衣穿起来,准备夜里也紧紧地裹着,至少从心理上来说,新做的衣裳肯定是比旧的暖合,至少棉花是新的,更加厚实。
祝空山看到人们都穿了起来,面上便带了笑,还不停地说着:“大家喜欢就好,元贵人也不算白忙一场。八皇子那样看不起城北贫民的人今日能亲自到这边来,也是不容易的。”
这话说完,百姓们的心里就又咯噔一下。再想想,不可,今天一整天,八皇子都没露出一丝一毫的笑容来。
人们带着复杂的心情过了这一个冬夜,本以为有了新衣会更暖,却没想到,次日,城北传出噩耗――近三分之一的贫民、乞丐,在这一夜之间被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