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窝,是套大两居。集体产权,不归个人。
“那也很不错,我们单位名义上说是会分房,僧多粥少,怎么也轮不到我。”尚扬道,“我还在租房子住。”
金旭道:“你爸妈呢?怎么不和他们住一起?”
尚扬顿了顿,说:“还是那样。”
金旭便懂了,道:“这么多年了,还没和好?”
“顺其自然吧。”尚扬不想聊这个,一是因为后排还有袁丁在,二也是觉得和金旭聊这话题似乎有点亲近过了头。
尚主任是警二代,父亲肩章上有橄榄枝。
这在研究所人尽皆知,袁丁实习第一天就听说过,现在听两位师兄聊到尚主任家里的事,识相地安静如鸡。
尚扬问金旭:“你怎么也没谈个恋爱?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一岁。”
金旭一笑,说:“比你大整整18个月,咱们寝室我最大,别人都叫我哥,就你不叫。”
尚扬:“……”
金旭应声:“哎。”
尚扬:“没人叫你。”
金旭一本正经道:“听见你在心里叫了。”
尚扬:“……”
道路两旁逐渐繁华起来,警车驶回了市区。
“你要回分局和同事们一起看监控?”尚扬道,“我也一起去吧,多个人看得更快些。”
袁丁忙道:“再加我一个,我也想帮忙。
金旭假惺惺地客气:“这怎么好意思。”
尚扬道:“那我不去了。”
金旭:“……”
路上买了外卖带去了分局,吃饭时间也省了出来。
托了大巴司机的记忆力还算好,虽然记不清楚刘卫东的下车地点,但对他下车的时间段有个大概印象,这就减轻了很多工作量。
他们三个,和分局另外两位民警,对着监控录像看到凌晨。
发现了刘卫东中途从大巴车上下来后的活动踪迹。
刘卫东下车后,步行一段路,进了国道旁的一家小吃店,在店里待了大概半小时。
半小时后,一辆白色面包车开过来停在门外路边,刘卫东从店里出来,站在车下和司机交谈了十几秒,然后上了车,面包车随即开走。
这辆面包车沿着国道行进了两公里,在岔路口驶离国道,驶入了一条乡村公路。
尚扬:“……”
他和金旭对视一眼,知道对方也认出了那个路口,今晚他们从那里经过,沿着路口开进去,会看到一条狭窄的道路,路两旁长着近两米高的荒草,夜间人少车也不多,如果有人要抛尸,是个好地方。
刘卫东一周前曾经途径过抛尸地点,这有可能是纯粹的巧合吗?
已经凌晨两点。
“先回去休息吧,早上起来再干活。”金旭对一位警察道,“明天一早就去联系交管部门,查一下面包车的车牌号,如果是套牌车,就查一下附近几个村子有同款白色面包车的人都有谁。”
又对另位警察说:“你醒了就去找张副所长,和他一起再去趟移动公司,把刘卫东近期所有通话记录都查一遍。”
两位警察答应着,都先回去睡觉了。
袁丁哈欠连天地去上洗手间,留话说要上个大的。
尚扬端着保温杯小口喝水,过了眼皮打架最困的时候,只剩一脸倦意。
“等下我先送你们回去睡觉。”金旭道。
尚扬听出他言外之意,问:“你又要去哪儿?”
“去刑侦大队,看看法医有没有进展,以及有没有苦主来认尸。”金旭吁了口气,勉强一笑,说,“明天大概没时间送你去火车站……反正下午已经告别过了,年底去北京再见吧。”
尚扬想了想,道:“辖区出了命案,还会派你去进修学习?估计是要泡汤。”
金旭笑容淡去:“说的也是。领导,还是你懂。”
尚扬:“……真就不内涵我不会说话了是吗?”
金旭在旁边坐下,背对着他,说:“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怼你了别跟我一般见识,体恤下基层干警的不容易。”
尚扬皱眉:“你在试图道德绑架我?”
金旭不说话了,拿过刚才没吃完早就冷掉的外卖,扒拉了几口。
“也别等北京再见了,”尚扬道,“我明天又不走。”
金旭吃东西的东西顿了下,说:“还想再深入调研两天?”
尚扬道:“不,我这趟差出完了,下午跟研究所说了一声,明天我开始休假。”
金旭倏然回头,茫然道:“所以”
尚扬嫌弃道:“嘴里有饭能别说话吗?”
金旭:“……”
尚扬心说,刚才还雷厉风行铁血副局,现在这不就是个憨批么。
“休假期间没有职权,就是一个普通公安。”他语气嘲讽地说,“在这儿给你当个跟班,协助你找找失踪人口,行吗”
金旭:“……!”
袁丁从洗手间出来,在楼道里就听到了金师兄被食物或水呛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5章
已是凌晨一点多,夜里里温度很低,雨夹雪下个不停,大有直接进化成雪的意思。
三人从楼下一下来,袁丁发出瑟瑟发抖的声音。
尚扬也忍不住将下巴缩进掩高的风衣领里,只靠秋裤来抵御西北寒冷还是不太行。
明明金旭也只穿了件秋款运动外套,就好像完全不冷,还要嘲笑老同学:“还吹牛说冬天要穿短袖吗?”
尚扬:“……呵呵。”
下来之前他还在想,不如和金旭一起去刑侦大队看下郊外抛尸案的进展,但他毕竟不是当地公安的人,贸然插手可能会有点不太方便。
现在他决定不去。这也太冷了!又冷又困,只想赶快钻进被窝里。
“你要去忙就快去,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都能睡一觉。”他说。
金旭却道:“我住分局家属院,就在旁边,送你们过去捎带脚的事。”
家属院离分局只有几百米远,警车从分局开过去,两分钟就看见了大门。
“家门钥匙给我,门牌号说下,在门口放下我们,自己能找着。”尚扬道。
“行。我跟门卫打声招呼,外边人不让随便进。”金旭说话间,就到了家属院门外。
他踩下刹车直接停在电子横杆前,半夜里也不怕挡到别人路。
门卫的小窗打开,一位大爷在窗内朝副驾上看了眼,对金旭道:“小金,带女朋友回来了?”
尚扬:“?”
因为光线比较暗,大爷眼神又不太好,把肤白唇红的尚主任错认成了女孩。
金旭和后排的袁丁同时发出轻笑。
尚扬:“……”
金旭向大爷简单说了下情况,又给尚扬指了指他住哪栋楼,便驱车离开,去往刑侦大队。
尚扬和袁丁就按照他说的单元门牌号,顺利找到了他的住处,又用他给的钥匙开了门,尚扬摸到玄关开关,打开了灯。
袁丁当场惊呼:“这么干净?!”
这房子不太像一个单身汉的住所,窗明几净,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袁丁是真心以为是要来“狗窝”将就一晚,见此情此景,不禁想到,原来他们三个人之中大概只有他的住处是真的狗窝。说好的公大男丁皆糙汉呢?内卷得这么厉害?
他信口开河,污蔑金师兄:“好家伙,房间整洁无异味……”
尚扬道:“别胡说八道。他一直就是这样。”
在公大时寝室也实行军事化管理,一群警校新生或多或少都有点不适应,全寝唯一一个没因内务被挑过毛病的人,就是金旭,即使是周末和放假,他也从未在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上有丝毫松懈。
他就像总是绷着弦的一张弓,自律能力相当强悍。
但这也被当时的尚扬所不喜。
少年尚扬更喜欢与肆意张扬的朋友交好,而对一切带着克制意味的人或物,有本能抵触的心理。
金旭的克制还表现在待人接物上,那个年纪的人,十之八九都有过交浅言深的经历,寝室几个男生聊嗨了说起各种各样的家事私事,唯独金旭很少参与其中,总有一种淡漠的距离感。
那时在尚扬眼中,睡在他上铺的这位西北大兄弟,既冰冷还爱装。
一晃十多年过去,尚扬也不再是单线程中二少年,在工作和生活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各样人等,渐渐体会到,像金旭那样善于自我约束,和人交往保有分寸感的朋友,亦是十分难得。
袁丁主动说要睡次卧,时间太晚了,尚扬也已经困到脑子一团浆糊,两人遂各自去睡。
一觉醒来,尚扬猛然坐起,隔着窗帘依稀看到明晃晃的天光,看了眼手机,然而还不到七点半。
他下了床,一出房间,就听到次卧里袁丁的鼾声,旋即又察觉到,客厅里还有别人。
不知什么时候金旭竟回来了,就睡在客厅沙发上,衣服也没脱,身上只盖着件警用大衣,因为个子太高,小腿悬空在沙发外,黑色袜子的脚掌处被磨出了一个破洞。
尚扬看他睡得深沉,不想吵醒他,轻手轻脚去上了个洗手间,又退回到卧室里去,收拾好被子,拉开窗帘。
后半夜里雨夹雪变成了雪,地上薄薄积了一层,显得天色格外明亮。雪已停了,看样子今日是个晴冷的天气。
他忽然记起,昨晚困得倒头就睡,好像并没有拉上窗帘?
早八点一刻,三人在家属院外的早点店里吃早饭,顺便听金旭说昨晚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