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站在边上陪他俩一起等电梯,对金旭道:“明天早上我先去部里,查下那两个黑粉的档案,等我查完再给你们打电话。”
“好。领导,能从部里借辆车型和车牌都不扎眼的车吗?”金旭道,“班长的车有点招摇,不太方便。”
办案开辆特斯拉,后续可能还要蹲点,确实不方便。
尚扬道:“我明天问问,大概率是不行,现在闲着的车应该也都是警牌。”
他们单位不执行一线任务,没有隐藏公安身份的特殊需要,车辆基本上都是警用牌照。
金旭“嗯”了一声,道:“你还没评价,我手艺怎么样?”
尚扬一怔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晚饭那几道菜。
“很不错。”尚扬道。
“那是加分项吗?”金旭问道。
尚扬:“……”
恰好电梯到了,他看着曲燎原,说:“路上开车慢点,明天见。”
电梯门下行之前,缓缓合上。
尚扬分明看到金旭对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脸。
太生气了!
直到睡前,尚扬这股怒气都没散去。
金旭这家伙是在嘲笑谁啊?
一个直男立场坚定地拒绝搞基,是很值得被嘲笑的事吗?他笑个屁啊笑?!
更何况金旭本人在大学里是和学姐谈过恋爱的,几年没见突然弯了?太可疑了!
在西北工作这几年,他应该也没空着,不然就那副油腔滑调,进可攻退可守的“撩”技,从哪儿来的?
也许他本来就是双性恋,这几年里女和男都谈过呢?
尚扬越想越生气。
他倒不是怀疑金旭闲来无聊拿他寻开心,金旭绝对不是这么没品的人。
而是因为和金旭之间的段位差太多,导致他现在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随时能被金旭钓上去的鱼。
他自己在恋爱这件事上是先天废柴,除了大学里失败的网恋,近两年奉母命和女孩子接触,偶尔也会遇到有眼缘的相亲对象,但总是没什么发展,缘因如果对方女孩冷淡,他就识趣地撤退,而对方如果热情,他又有点招架不住想跑。
这么多年,别说谈次正经恋爱,连暧昧气氛都没一次能成功搞起来。
怎么想得到,竟然能因为几杯酒就失了智,一时好色,栽在金旭那张脸上。
欠不欠啊?好好地亲人家干什么?现在好了,赖上你了吧?活该,活了个大该!
周日,天气不好,风大,还没太阳。
尚主任起得早,叫了麦当劳早餐,送达地点选了单位门口,卡着时间和外卖小哥一起到。
先对执勤门岗敬了礼,再从一脸懵的小哥手里接过外卖,然后进大门。
周末有的部门休息,手续耽搁了会儿时间,等他查完该查的档案,已经快十点了,先打给曲燎原,曲燎原的手机通了,但没有接。
他只好又打给金旭。
他听到那边呼呼风声,问:“已经出门了?”
金旭道:“对。你搞定了吗?”
尚扬道:“搞定了,约个地方见吧。”
“不用。”金旭道,“直接出来就能看见我,在大门口。”
“你有这么喜欢我们单位的大门吗?改天天气好的话,你可一定要在这儿拍张照留念。”他出来见到金旭的第一句话,就是不带感情的吐槽。
金旭仍是穿了一身黑色,戴着口罩,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尽管外套帽子扣在头顶遮了些风,耳朵还是被吹得通红。
他被口罩挡着半张脸,眼睛望着尚扬,说:“我喜欢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尚扬没有戴口罩,唰一下脸就红了,不全是害羞,和恼火的成分一半一半。
金旭识相地见好就收,问正事:“班长一大早被学校叫了过去,临时有事。咱俩找个地方碰一碰信息,他要晚点再跟咱们会和。”
难怪曲燎原没接电话。
金旭又问:“你借到车了吗?怎么走?”
尚扬回答:“没有,在线上租了一辆,马上到。”
他是租车平台老用户,可以让门店把车直接送到指定位置。
金旭问:“这能报销吗?”
“当然不能。”尚扬还记得这家伙对上级单位偶有吐槽,补充了句,“这里报销手续比你们基层管得严多了。”
金旭眼角瞥他,带了点不满,说:“我们基层也不能随便报账,请你吃羊羔肉都是我自费的。”
尚扬没有说基层不好的意思,懒怠对他解释,并且也不觉得他是真误会了什么。
金旭又道:“你还欠我一只小羊羔,什么时候还?”
尚扬赖账道:“什么?不记得了。”
金旭眯了眯眼睛,道:“欺骗基层同志的感情,不好吧?”
尚扬心里一咯噔,这话莫不是另有所指?
金旭道:“这恐吓案要是被我破了,怎么说?还能再赖一回?”
他没有继续纠缠什么欺骗感情的话题,尚扬稍稍轻松了点,道:“等破了案,我做东,请你和班长吃烤全羊。”
他租的车到了。
签过字,拿到了车,金旭主动开车,他便坐了副驾。
“找个地方吃口热的。”金旭道,“你指路,你熟。”
尚扬意识到他没吃早饭,奇道:“定点宾馆不提供自助早餐吗?”
金旭道:“我出来太早了,还没到开餐时间。”
他住的宾馆离这里有点远,搭地铁过来还要转线,长安街沿线这几个地铁站的出站流程又比较麻烦,过好几道安检,因此这趟至少要一小时。
他以为以尚扬的时间观念,会卡着九点整来单位,所以虽早早出门,也是想赶在九点之前就到大门口,没想到尚扬很早就到了还进去了,在里面查档案被手续问题绊了下,一直到近十点才出来。
等于是说他等了将近一小时。
这一小时里他会想什么呢?
懊恼来得太早或太晚?
也没给尚扬打电话,就傻等。
可是如果这电话打了,不是就白来白等了?
哪有尚扬问他在哪儿时,他潇洒地扔出“在门口等你”这种答案来得更撩人?
但这是北京的冬天,早上九点多,太冷了。
忍着冷也要耍帅的撩人精。
尚扬这样一复盘……
怎么又感觉这家伙既傻乎乎,又很聪明。
他指路,去了家蛮有名的包子铺,过了早饭点,离午饭还有一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
两人找了张角落的桌子,金旭吃包子喝粥,尚扬只要了杯热豆浆,对金旭讲了讲刚查到的档案内容。
首先是那个选秀爱豆的粉丝,因为一厢情愿认为柏图“截胡”了他家爱豆的资源,而在网上对柏图发起黑粉攻势。
庄文理,22岁,无业,北京土著,父母亲经营了一家贸易公司,家里条件不错,目前应该是靠啃老活着,以及疯狂氪金追星。
目前独自住在父母名下的一套公寓里。
另外那个对柏图疑似粉转黑的大学生。
闫航,20岁,南方某省人,在北京某重点高校的王牌专业读大三,从科研成果获奖和奖学金记录上看,算得上是品学兼优。
现在和同校的女朋友,一起在学校附近租房同居。
尚扬一讲完,金旭便道:“你的倾向性很明确,你好像认为庄文理的嫌疑更大。”
尚扬不认同道:“这不是我的主观倾向性……是,我的确是更怀疑庄文理,但这是基于他俩的个人信息,相比较起来,闫航的嫌疑难道不是比他低很多吗?”
金旭道:“因为他有女朋友,所以嫌疑就低?可他也有可能是男女通吃,或者就是深柜。”
尚扬不禁卡了壳,心道,讨论案情就讨论案情,怎么还夹带私货?男女通吃是说你自己,深柜是说……
“不要太早下结论,”金旭十分冤枉,他并没有在暗示什么的意思,认真道,“你心里一旦有预设,会很容易出现失误的判断。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嫌疑人的可疑度应该是一样的。”
尚扬点点头,说:“我同意,是我着急了。”
金旭道:“我们还是先去见见这两个人,实际接触接触,看看真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恐怕不行。我查了庄文理的出行轨迹,他不在北京,他的爱豆在上海有商演,周五他就去了上海,订的是今天晚上回来的机票。”尚扬道,“闫航倒是在北京没出去,他租的房子有备案,今天周末没有课,他应该在那出租房里。”
闫航和女朋友租住的房子在一个不太新但也不算旧的小区,离他们就读的大学很近,地铁站就在小区门口,这里的房租应该并不便宜。
尚扬和金旭上楼时,心里就有了疑惑,两个普通家境的大学生租这样的房子,似乎过于奢侈了。
一个女孩给他俩开的门,在门内疑惑地看着两个陌生人,问:“你们找谁?”
尚扬出示了证件,道:“闫航在吗?”
女孩见是公安,更加疑惑,说:“在。闫航?闫航!”
闫航从里面走过来,是个干净帅气的男孩。
片刻后。
尚扬和金旭坐在出租房里的沙发上,闫航在他们对面,接受了关于柏图的询问。
被问到对柏图粉转黑,披了三个小号马甲,私信骚扰柏图的事,他几乎是立刻就承认了。
“我从初中就是他的头号粉丝,自从他离开以前的经纪公司,自组工作室以后,接片子的眼光一落千丈,有三年多了,拍一部扑一部,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烂片不能怪演员一个人,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道理我都懂,可是……”闫航越说越郁闷,道,“他在国庆档那部片子演得太烂了!根本就没用心琢磨角色,以前票房扑街还能怪别人,这次他自己应该负主要责任!”
尚扬还没有看柏图的这部新作,无从判断闫航的话,不过演技优劣对于非从业人员来说,判断标准就是主观感受,没有什么切实的依据。更何况以他对柏图一贯的认知,以及主流奖项多年来的肯定,男神就是用脚指头演一演,也比现在那些流量们强得多。不至于像闫航说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