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式恋爱以后,闫航和以前比,有什么变化吗?”尚扬问道。
他想的是,这种“老实人”追姑娘的戏码,追上之前和追上以后,行动和态度上往往会有较大落差。
很多男的追女孩的时候,完全就是舔狗,什么卑微的事都做得出来,等追到手,就装不了几天,很快就会露出真面目。
其中有那小肚鸡肠的,还会认为自己追求女孩时受了“委屈”,等在一起后,还会恶意地向女友清算,嘴上不说是为了报复,只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指责女友身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妄图通过打压女友的自信心,发泄自己当舔狗时的负面情绪。
这种统统可以归为无意识的pua。现实生活中很常见。
女友安然的闺蜜却说:“没变化,他对安然还是那样,我们宿舍人都觉得安然眼光很好,当时追她的男生很多,条件都不差,论起来闫航真不是最出挑的,结果好上了以后,闫航让我们都很意外,他几乎就是模范男友。”
金旭道:“怎么个模范法?”
闺蜜道:“就是……他把安然宠得像个宝宝,夏天怕她晒着,走一路就能给她撑一路遮阳伞,冬天怕她冻着,身上总是揣着好几贴暖贴备用,生理期都不用提醒,一早就给她准备好红糖姜茶,怕凉了还装在保温杯里……”
这年纪的很多小女孩,都把这种“宠”当做挑男友的黄金准则,没准宿舍里聊过多少次,都很羡慕安然找到了这样的男朋友。
这闺蜜现在不太紧张了,也是个活泼女孩,叭叭地讲了一大串这种“甜宠”事迹。
尚扬金旭:“……”
两个人头顶上仿佛在冒出无形弹幕:就这???
最后还是班主任同也听不下去,打断道:“这算什么宠?你们小女孩能不能清醒一点?都是直立行走的成年人了!要互相尊重对方的独立人格,在恋爱里各自成就更多彩的人生……现在那些甜宠文甜宠剧里的工业糖精,把你们都给毒傻了。”
女孩讷讷了数秒,小声道:“老师,你还是想想,为什么你三十多了还单身。”
班主任:“……”
“别说废话。”金旭道。
他始终冷冰冰,还带了点痞气,看起来既冷漠又不好惹,当事人们总是会比较怕他。
那女孩当即不敢再那么随意。
接着又换了尚扬来唱红脸,温声道:“据我们所知,安然和闫航都曾经是电影社团的成员,闫航是柏图脑残粉这件事,应该很多人都知道。”
女孩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此事。
“那安然呢?”尚扬道,“她对柏图什么观感?对于闫航追星这事,她有没有表达过什么看法?”
女孩道:“柏图是全民男神,我们寝室都喜欢他,安然也喜欢,但肯定到不了闫航那种程度。”
金旭划出了重点:“尚警官的意思是说,自己男朋友如此热烈地喜欢一个男明星,安然没表达过什么不满吗?”
女孩:“……”
班主任道:“想到了什么,都要和警察说明白。”
“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孩有些尴尬地说,“闫航以前追安然的时候,我们宿舍人都不太赞成安然选他,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他追柏图追得太疯了,很像……像个gay。当然后来知道了,他肯定不是,他就是个纯直男。”
尚扬和班主任都在所难免的露出一点点尴尬。
金旭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提出了疑问:“你们怎么知道他肯定不是gay的?”
女孩脸红得要命,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意思是安然曾经对她透露过一些闺房话,闫航对安然的少女胴体给出了极为直男的反应,那反应相当剧烈而直接。
尚扬和班主任纷纷把视线转到一旁去,听年轻女孩嘴里说出这个,太尴尬了!
金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行吧。”
问完话以后,那女生先走了,两名公安也向班主任告别出来,走在校园里。
尚扬给曲燎原发消息问他进度,曲燎原简短地回复让再等一会儿。
北风凛冽,金旭和尚扬便先回到了车上,打开暖风先暖和一下。
这一路走出来,尚扬被风吹得够呛,忍不住揉搓冰了的耳朵,想抓紧时间和金旭聊聊新鲜出炉的发现,道:“金警官,你怎么看?”
金警官正看着他,轻声回了句:“尚警官,你的耳垂很好看,我很喜欢。”
尚扬:“……”
他把手放下,两只耳朵红彤彤。
刚才安然的闺蜜说过的那句话,让他听到这句话的心理活动变得古怪,先前只觉得金旭在撩他,现在再听这种话,就听出了点色情的意思。
他没和别人有过过分亲密的接触,就记着酒后和金旭接了吻,最后竟还是他单方面的误会。但终究不是小孩子,对于那方面的事,既了解,又谈不上很了解。这时候意识到了,也是既有点期待,又有点抗拒。
没下班呢!在想什么?
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道:“安然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早就这么觉得了?”
金旭也收回看他的视线,正经回答道:“昨天在他们那出租房里,她表现得过于积极。你我向闫航问话,闫航一听是柏图的事,刚开始紧张得说话都打磕巴,这时候安然洗了水果送上来,当时我就觉得她不像是要招待咱们俩,倒更像是过来安抚闫航。”
尚扬也回忆了下,说:“她送来水果后,好像大部分问题就都是她在回答,闫航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了。”
“还有,我发现他俩可能养了猫以后,闫航说猫在睡觉,”金旭道,“是安然主动提议,问我想不想去撸猫。”
这个细节,尚扬一点都没留意到,能记得住,也是因为他当时没想到金旭竟然真去撸了把人家的猫。
金旭道:“这给我一种感觉,她想让警察亲眼看到,他们俩确实养了猫。”
尚扬道:“如果想让警察知道他们养了猫,直接在客厅里摆一些猫玩具,或者干脆让猫在客厅外面玩,不是更直接吗?”
“假如这两个人真的就是恐吓柏图的案犯,那么有两种可能,”金旭道,“一种是,他们没想到警察能这么快查到闫航,在我和你突然到访的时候,再突兀地把猫从里面抱出来,会显得太刻意。另一种是,犯罪心理玩得很溜,你想想,一进门就看到他们养了猫,和最后无意中才知道对方养了猫,这两种认知在心理上形成的暗示程度是不一样的。不过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他们没想到警察动作会这么快,也许根本就没想到柏图居然真的会报警。”
尚扬顺着他的结论一想,道:“在你我上门问话以后,他们恼羞成怒,马上实施了又一次恐吓,所以这次和前面那几次比起来才更加过激,直接选择了柏图的家门口,恐吓的程度大大升级。”
“也像是对警察的挑衅。”金旭道,“当然这个推论,要建立在他俩是犯案人的基础上,我们还没有证据。昨天案发时间,闫航有不在场证明,监控里那是个男的,不可能是安然。”
尚扬大胆推理道:“他们会不会还有第三个共犯?”
金旭道:“这类型的恐吓案,犯案人员多半是有心理问题的,因此很少是多人参与,实话说两个人都有点多。”
“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也有点古怪。”尚扬道,“我刚才听那位老师讲下来,安然的转变太大了,我总觉得不是恋爱脑那么简单,可好像也不是常见的被男友pua。”
金旭道:“正因为不常见,所以才更可能难以防范。”
尚扬:“?你意思是,你还是认为安然被pua了吗?”
金旭道:“pua不是只有常见的那一种表现形式,班主任老师也说了,安然有一种奇怪的,要为闫航奉献自己的意识,一个人无端端地想为另一个特定的人奉献自己,你觉得这像什么?”
尚扬想了想,道:“邪教?狂热追星?”
金旭道:“差不多,两者之间的共通点,是被洗脑而不自知。正常的宗教信仰以及普通的追星活动,都建立在自己知道确实自己在做什么的基础上。我们信仰共产主义,但并不是把伟人说过的话全都奉为圭臬,要去伪存真,明辨是非。被洗脑的人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安然的举动就是如此,一个全省高考前三甲的学霸,因为恋爱放弃了学业,放弃了自我实现的万种可能,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真不是恋爱脑三个字就能概括的离谱行为。”
尚扬:“……”
“可是,”尚扬道,“闫航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他会有这种给女友洗脑的能力吗?假设这是真的,安然也被洗得太彻底了。”
安然的情况,和常见的pua确实不太一样。
金旭道:“这都是瞎猜,我们今天得抽个时间,务必单独见一见安然。”
说话间,曲燎原终于回来了,一路跑过来上了车。
“怎么去了这么久?”尚扬道,“你把闫航所有的同学问了个遍吗?”
曲燎原满脸兴奋,是有了重大发现,说:“没有!就问了两个同组参加专业比赛的。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昨天实验室的监控,很可能有问题的!”
金旭和尚扬同时一凛,现在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实验室的监控,让闫航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第39章
如果能推翻案发时实验室监控的真实性,那么闫航的不在场证明自然就不攻自破。
“我和那两个同学聊天,起初他们都表示闫航人不错,”曲燎原道,“后来聊到做实验的事,他们俩无意中提起,他们院系有个规定,本科生的实验时长会计入学分,但其实有的实验出结果很快,根本不需要在实验室里耗那么长时间,人都有惰性,这帮工科学生为了凑够学分需要的时长,耍了个小聪明,在实验室内外的几个摄像头上动了手脚。”
金旭懂了,道:“移花接木,用前几天来做实验的视频,覆盖当天的真实监控。”
曲燎原道:“对!实验室外面那俩摄像头纯粹是顺手动了动,主要是在实验室内部的摄像头上做了点手脚,这对他们这专业的学生来说太简单了。据说是因为系里有的老师会不定期查看实验室里的监控,确定学生没有偷懒。闫航的老师并没有这习惯,可是这个猫腻,常去实验室的这帮学生私底下都知道。假如闫航有心想糊弄警察,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那还等什么?”尚扬道,“走,去学校保卫科,重新看一下监控视频。”
他要开车门下车。
曲燎原却一把止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笑着说:“我去这么久,就是又去了趟保卫科,把昨天下午的监控拷回来了。”
于是金旭开始分工。
对曲燎原:“u盘带回去,找分局同事帮忙做技术鉴定。”
又对尚扬:“刚才安然的班主任给了安然的手机号,你给安然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找她当面谈一谈。”
尚扬听出是让他自己去找安然,疑惑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跟一下柏图,”金旭道,“我有种预感,今天还会有事发生。”
曲燎原紧张起来,说:“不会吧,连续两天作案?这嫌疑人胆子会有这么大?。”
金旭道:“这类心理偏激的作案人,在挑衅警方成功以后,会非常享受甚至上瘾。变态往往都像瘾君子,短时间内继续犯案的可能性很高。”
尚扬不解道:“闫航还有一个小时就下课,在这儿蹲他,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动作,不是比直接去柏图那边更好?”
“尚主任,你怎么回事?昨天认定是庄文理,今天就又认定就是闫航?”金旭无奈道,“不能百分百断定作案人一定就是他,但是作案人的目标一定是柏图。”
尚扬虚心受教,说:“是我莽撞了。好,那我现在联系下安然。”
曲燎原道:“那我先走?我去坐地铁,比打车快。”
校门外就有地铁站,他下车快步,搭地铁回去核查监控视频。
尚扬拨了安然电话,那边却提示关机。
“应该在出租房睡觉。”金旭道,“昨晚你给闫航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安然在外做家教兼职,回来那么晚,早上又旷了课,不太可能是又去做兼职,她现在应该是在补觉,直接过去找她。”
出租房就在学校附近,金旭道:“我把你捎到小区门口,车我开走,跟柏图方便一点。”
尚扬赞成,说:“昨天在柏图家,他有提过,今天下午会去拍那部新电影的定妆照。”
金旭不太懂,问:“拍这种东西去哪儿拍?粉丝能知道他的工作安排吗?”
尚扬道:“给明星拍照都有专门的摄影棚,粉丝想知道都很容易,就算官方没说过,还有的黄牛会卖行程信息。”
金旭对这些事似懂非懂,反正明白了对案件有用的讯息,说:“受害人出门去公共场合,对犯案人来说,是再次作案的绝佳机会。”
“昨天你有说过,”尚扬道,“你觉得他已经不满足恐吓柏图,有可能会对柏图进行人身伤害。”
他看了看开车的金旭,说:“你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