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随对杨筝毫无防备,冷不防脖子递上一把尖刀,也吓得不轻,“县……县主,您先把刀放下……”
杨筝低喝:“混账东西,想活命就快说!客栈外面全是杀手,你以为能在地州地界部署这些杀手的还有谁?”
杨筝一句话,把常随的胆子也给吓破了,兴安侯的谋划他再清楚不过,若是辽南王知道了他们有异心,要对他们下手,这是西州,在辽南王的地盘,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常随一股脑把兴安侯跟前朝旧部的计划全说了。
杨筝听完,气得重重把匕首拍到桌上,“父亲当真是糊涂!”
常随道:“侯爷也是想为您出口气……”
“我巴不得辽南王另娶他人,我爹替我出什么气?”杨筝急得脑仁儿疼。
常随哑口无言,兴安侯答应跟前朝旧部合作,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想自己为王的心思在里边。
他道:“我这就去安排马车,送您和王爷出城。”
杨筝冷笑:“外边那些人把客栈盯得死死的,只怕马车还没跑出这条街,就被箭射成个筛子了!”
常随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
杨筝道:“为今之计,只能我们自己抓了这些前朝乱党,把人献出去!让厨房备饭,在饭菜里下迷药!”
直接绑人还会打草惊蛇,不如用药来得快。
常随立马下去安排人手。
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客栈后厨早就开始烧饭,前朝旧部知道兴安侯现在跟他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对兴安侯的人并不设防,等饭菜上桌,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一个个胡吃海塞,没过多久就纷纷被迷倒。
守在姜言惜房门口的两名守卫看到楼下的同伴纷纷倒下,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然而他们势单力薄,也很快被杨筝派人绑了。
房门被一脚踢开的时候,正在房里因身世而暗自垂泪的姜言惜也被吓得一哆嗦,她看着脸色如霜的杨筝,本能地害怕:“你是谁?”
杨筝扫了她一眼,吩咐左右:“绑了。”
很快就有人上前绑了姜言惜,她想叫嚷着喊救命,又被堵了嘴。
一直在房里的兴安侯听到两名护卫被绑的动静,出房门就看到姜言惜也被绑了。
兴安侯眼皮一跳:“筝儿,你这是做什么?”
杨筝怒不可遏:“还不是父亲你做的糊涂事,再不把人交出去,咱们怕是得死在西州了!”
兴安侯还没反应过来杨筝话里的意思,他的常随就一副大难临头的神色道:“侯爷,辽南王已经查到咱们头上来了,客栈外全是杀手!辽南王这是想直接做了您,接管渝州!”
兴安侯也被封朔的雷霆手段镇住,但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怎么可能,西州城内这么多人,他便是挨家挨户盘查下来,也得数日……”
几天时间足够他拿到藏宝图,大不了实在瞒不住了,他再转头来个贼喊追贼,把前朝旧部卖了便是,回头再去寻宝藏。
他以为至少封朔会派人前来试探周旋,他都想好了打太极的说辞,怎料对方直接安排了一场罗网般的绞杀。
他哪里知道,西州城经过前两次全城搜查后,现在的西州城每五户人家为一伍,设伍长;十户人家为什,设什长。但凡官府查人,百姓们相互监督、检举,若知情不报,十家连坐。
只需一道搜查的命令下去,不到半日就能出结果。
杨筝不愿再同兴安侯多费口舌,怒道:“父亲不妨自己出门去瞧上一瞧,便知我说的是不是假话了!”
兴安侯好歹也从军多年,在客栈门口往外一瞧,就知道杨筝所言非虚,惊得后退半步,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
他追悔莫及,长叹:“是我小瞧了辽南王,是我小瞧了他!此番……便是把前朝公主一党交出去,只怕辽南王也不会放过我们……”
“筝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杨筝冷静得出奇:“把渝州也一并交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交出渝州,就等于交出兵权,她们对封朔再无威胁。
兴安侯上午还做着当土皇帝的美梦,现在就得被迫交出兵权,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给呕出病来,卧床不起。
邢尧带消息回来时,封朔还颇有几分意外。
池青啧了两声:“这个兴安侯县主,倒是比她老子还强上三分。在你动手前,主动把人交了出来,推出一个替死鬼说兴安侯一直被蒙在鼓里,转手又献上渝州,好一招弃车保帅。”
他们若跟封朔来硬的,丢了性命,就什么也没了。
用这么一个下策中的上策,既能保住性命也不至于失了颜面,还替封朔把不追究她们的理由都想好了。
封朔没搭理池青,问邢尧:“前朝乱党都落网了?”
邢尧抱拳道:“还有一个女游医没找到人,据兴安侯那边的人说,女游医下午出门后一直没回去,守在女游医家附近的人也没瞧见她出没。”
封朔说:“尽快把人拿住。”
“属下领命。”邢尧说完就匆匆离开,继续去寻女游医。
几件棘手的事都尘埃落定,池青心情极好地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边剥边问:“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位前朝公主。”
封朔嗓音淡淡的:“用她和新帝换三千石粮食,你说新帝肯不肯?”
橘子有些酸,池青鼻子眼睛都快皱一块儿去了,却又因为吃惊一双眼瞪得老大,颇为喜感:“勒索完新帝还给人家送一把枕边刀回去?!”
他嘶了一声:“不愧是你!”
第114章
封朔的人审讯了杨筝献出的前朝旧部, 但终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些前朝旧部对藏宝图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甚至压根没看过那羊皮卷轴是何模样。
封朔手底下的幕僚们查阅了各类古籍,也试用了不少法子, 还是没法得出藏宝图上究竟有什么, 慢慢也觉得这图八成就是个幌子,只为了引兴安侯上钩。
藏宝图是假的消息传了出去, 姜言意带着如意楼和面坊加入商会后,又开始煽动商会的商贾捐募军需, 商贾们一番大出血, 对官府颇有微词。
明眼人都看得出军营这是缺钱, 原本对那张藏宝图是假还有疑虑, 见官府这么逼商贾掏腰包,便也信了。
姜言意倒是依然想不明白, 女游医一伙人若只是想用假羊皮卷轴骗兴安侯,她们抢夺羊皮卷轴时何必那般拼命?
可惜她翻来覆去看过多次,还是找不出羊皮卷轴的秘密, 便也没再钻牛角尖,只当那是张普通羊皮, 专心做起眼下的事情。
商会的人姜言意已经挨个拜访得差不多, 今日就是募捐的日子, 徐掌柜是商会一把手, 募捐的地点自然也定在了来福酒楼。
郭大婶伤了手臂不方便, 姜言意让她静养, 现在去哪儿都是带着霍蒹葭。
来福酒楼就在都护府大街街口, 从姜言意原先的铺子走过去也就几步路。
姜言意步行过去,也是凑巧,路上她竟遇上面坊的前少东家, 田大郎被一群流里流气的人堵在巷子里拳打脚踢。
他刚爬出巷子又被人拖回去,路过的行人看到避开还来不及,又岂会喝止。
其中一个癞子头脚踩着田大郎的脸,手上拿着一菜刀,恶狠狠道:“狗杂种!没钱还敢来赌坊堵钱?砍了你这条胳膊做偿吧!”
田大郎吓得大叫,连连求饶,他看到站在对街的姜言意,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大喊:“姜掌柜!姜掌柜救救我!”
他并不知姜言意过继到了楚家的事,还像从前一样称呼姜言意。
姜言意听到呼声才看见被踩在巷子里的田大郎,还以为他是又被赌坊老板报复了,换了声:“蒹葭。”
霍蒹葭得了姜言意的指示,走过去左抡右摔,几个大汉就被她放倒在地。
几个大汉痛得满地打滚,怎么也想不通,看着干瘦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挨她一拳头就跟被马踢了一脚一样疼,不敢再造次,灰溜溜滚了。
姜言意走近,看田大郎一身伤,道 :“你去看个大夫吧。”
田大郎鼻青脸肿爬起来,冲着姜言意作揖:“多谢姜掌柜出手相助,我这一点小伤,不碍事。”
姜言意问他:“那些是什么人?”
田大郎有些难堪道:“欠了赌坊一点银子,我会还上的。”
他说是一点,但都到了要剁手的程度,肯定不止一点。
他不去药堂,估摸着也是身上没钱看伤。
姜言意叹了口气,拿出五两碎银递给他:“少东家多保重,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田大郎拿着碎银心中百味陈杂,突然叫住姜言意:“听闻姜掌柜入了商会,田某先恭喜姜掌柜,不过姜掌柜还是当心些,我在赌坊时,看到徐掌柜和卢员外、张员外、陈员外他们聚在赌坊的雅间商议什么,似乎有提到您。”
他虽好赌,但对生意上的事情也了解一二,姜言意突然入会,商会里那群老狐狸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分走她生意红火的如意楼和面坊呢!
姜言意脚步一顿,田大郎说的那几人,都是商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田大郎道:“就前两天,马车都是分批走的,生怕叫人发现他们去了赌坊似的。”
姜言意本以为募捐的事情已经稳了,听了田大郎的话,一颗心不免沉了沉。
是她小瞧商会里那些老狐狸了,她以为她挨个威逼利诱能让他们入套,怎料那些老狐狸私底下对了口风。
姜言意对田大郎道:“多谢。”
田大郎连连摆手:“是田某该谢姜掌柜才是。”
再次前往来福酒楼,姜言意不免有些分神,在脑海中想着应对的计策。
来福酒楼门口搭起了高台,四周挂了红绸,街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都在说西州富商们筹募军需的事。
姜言意一过去,就有侍者引着她到二楼的雅间。
商会里最有话语权的人都在里边,安少夫人赫然在其中。
西州最大的药堂便是安家开的,姜言意能这么快说动商会里的富商们募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安少夫人直接倒向了她。
富商们都知道是军营缺钱,但安家那么大的权势,都乖乖拿钱出来了,他们又有什么本事跟官府叫板?
公开募捐的主意是徐掌柜和几个员外提出来的,大抵是想让西州百姓都看着,官府这是直接找他们要钱了。
对于他们这招,姜言意早有防备,收买了几个最会起哄的,到时候会在人群里一味夸赞,把那些不好听的声音压下去。
她进门时,房间里的商贾们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只不过并没有多少善意,像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姜言意目不斜视越过他们,在安少夫人旁边落座。
为了显得稳重些,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檀青色的织锦翠羽衫,手上带了个祖母绿的扳指。
祖母绿过分苍翠,若在旁人手上看着或许还有几分显老,但姜言意那双手五指匀称,指节修长,凝脂般的白配上一抹苍翠老成的绿,无形之中似多了一股威严,只叫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进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在气焰上压了他们一头。
安少夫人气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浅笑着主动跟姜言意搭话:“这一路过来,风雪可大?”
姜言意看了徐掌柜一眼,笑道:“徐掌柜考虑得周到,从我那宅子过来,没几步路,也吹不了多少风。”
徐掌柜是商会一把手,但在人多的时候,绝不主动去当那个恶人,难听的话只会撺掇旁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