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卫卿珩却不好出来说话了。
戴玥姝主动接下来沟通的任务。
农妇叫做张雅毓,是个村子里少见的外姓,名字也很有文气,气质也不似一般村妇,果然问了便知道,她是五年前嫁进来的外村人,丈夫征兵打仗,杳无音讯四年多,现在都当她是寡妇了。
“张嫂子,劳烦您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张雅毓是秀才之女,当年会嫁给姜策是对方在山林里救了她一命,秀才重道义,觉得她该嫁给他,以身相许报恩,所以便是姜策家里状况不好,也没有回转余地,好在他本人容貌俊秀,也读过书,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结果不想姜策看起来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实际上也有一身功夫,最后自己选择了去入伍,说是想挣个前程,才新婚半年,就拍屁股走人了,半年后便没有了音讯。
如今,大家都当他已经死了,张雅毓一个才入门的小媳妇就这么守了寡,叫姜策家人欺负,被赶了出去,单独住在村边最差的一块地方。
若不是她虽看起来文弱,但有一身肝胆气,曾愤怒地用砖头把想欺负她的地痞混混砸了个头破血流,她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和池南他生母也差不多了。
“你们别嫌弃……”
“无碍的,嫂子。”
张雅毓心地善良,同情池南生母遭遇,也有心照拂池南,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对池南这“野孩子”好的女人,无心栽柳柳成荫,也叫这个记恨世界的男孩子对女性多了几分宽容。
“原是如此。”戴玥姝这就明白了前后。
张雅毓带他们去了她被赶走之后住的一个“新家”。
明明当年成婚时,姜策用了所有积攒,把家里重新翻新一遍,多修了一间小屋子,起了个热炕,好叫妻子能住得舒心些,结果等他离开没有多久,留下的妻子便一日过得不如一日,到最后被叔伯等抢走了宅子,直接赶了出去。
“这以前是姜策父母呆的老房子,只是后来二老攒了点底子,重新造了新房,给自己和三个儿子当婚房。”张雅毓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时,脸色已经很平静了,反而是池南这个小子替她不平,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两位放心,这屋子都是我收拾过的,干净得很。”
“既然都受了伤……多住几日我也没有什么不便的。”
戴玥姝和卫卿珩相视一眼,犹豫了一会之后,她自己做主应了下来。
“谢谢嫂子好意,只是我们身上也带了些麻烦,不好久留……现下只能麻烦嫂子多担待些。”
张雅毓是不愿意多收钱的,知道池南谈了一天一夜三两银子的价钱,她脸都白了,一个劲地说不行,不要这么多,说自己不能趁人之危云云。
池南就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不安,像是屁股生了钉子,戳得他一点呆不住。
有时候他看看坐在对面没有什么表情的卫卿珩,有时候又看向沟通着的两人,想说什么,最后又被张嫂子瞪一眼,只能收了声。
“嫂子这样客气,倒让我们不好提要求了。”戴玥姝话一说,张雅毓就停顿了一下,犹疑了起来。
“嫂子也不要推辞了,”戴玥姝拉着她倒了一边,自然地从荷包里把几颗珍珠取出来,“这是南珠,虽比不得东珠、斛珠珍贵,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色泽大小,只是寻常指甲盖尺寸的白珍珠,但换在其他地方也有有个三五两银子。”
她这话当然是说得客气的,换在物资紧缺、稀罕物件少的地方,这样的珍珠二三十两一颗都卖得出去。
在京城里,这不算是特别稀罕的东西,但毕竟是供给皇家的,就算只是给小妃嫔侍妾用的,也不是常物,她说三五两是直接少了个零,好叫张雅毓安心手下。
戴玥姝往她手里硬塞了三颗,张雅毓本想推辞,但听她说两个人需要些药材,又想用些滋补之物,还道可以的话想用干净被褥和换身衣裳,前后内容不少,她自己没那么多存银,拿不下来,自然只能收下。
“嫂子,”她怕张嫂子当出去或卖出去时又叫人哄了,不过不知道这里的物价,她只好估摸个大概,“这东西当出去时,只管按着高价说,二三十两银子的喊,不会叫你亏的,也不会卖不出去。”
张雅毓当即大惊,眼睛都瞪大了,又想退回去。
戴玥姝忙拉着她耳语。
“我见嫂子人好,又亲和,才敢放心说两句肺腑之言。”
“嫂子似乎是想收养池南那孩子?我看他确实灵秀,人又聪明,想有出息保不齐得认个字或是练一身武艺,这都是一大笔开销,嫂子不为自己,也得为这孩子考虑考虑?”
“我和夫君两个,只在这里呆上几日,伤势大略养好了,便足够了。我们都不想惊动旁人,进村子都叫池南带着我们避开了人,没给人注意到,且说还有人私底下追杀着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门子仇家……”她轻声道。
“嫂子收留我们,是担了风险,多少钱都拿得起。可以的话我们甚至希望回头嫂子就离了这里,不管是到县城里生活还是如何,有了钱什么都能做,刚好我们身上也只有点珍珠……”
张嫂子犹豫再三,还是点点头。
“我明白了。”
她能一个人搬出来住又惩治了对她有歹心的恶人,便不是迂腐之人,反而有勇有谋,是个果敢能干的女人。
听了半天,她最终应承下来。
“我叫池南帮着烧点热水,我去帮你们把屋子被褥换上新的,都是新棉花,干净得很,你们放心。”
“嫂子办事我放心的。”戴玥姝亦是信任一笑。
张雅毓见她明艳的笑容,又看到她脖颈侧脸上明显的蚊虫叮咬,最终叹了口气。
“你们安心住着吧,我收了你们的大价钱,不好叫你们住得不安生。我这里地偏,平时也没有村里人过来,都把我当母夜叉了,再加上池南也来,村子里是极讨厌我们两个的了。”
“得了热水,你们先梳洗一通,家里还有些伤药,你们且看着有没有能用上的。家里还有几只鸡,回头我杀了给你们补补营养,明天找机会去县城,到时候也能当了珠子……你们可要找个大夫?”
戴玥姝看向卫卿珩,他倒是表情淡淡,见她看过来还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反而他对面的池南被恶心得不行,刺到了一般,立马移开了眼睛。
她被逗笑了,嫣然问着:“嫂子可有信得过的人?”
张雅毓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和村子里的姜老大夫有一点私人恩情,前头我帮过他,关系还不错,我且仔细提一番,只说是救下的路人……姜老大夫会保密的。”
“那便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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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3章
◎阴谋算计。◎
卫卿珩的身体状况果然比他表现出来的更糟糕。
不过是刚刚擦洗过身子,重新敷了村里子猎户常用的药,刚包扎好,稍微喝了点鸡汤粥,他便迷瞪瞪地睡过去了。
戴玥姝连声都不敢出,即便是知道他睡不惯这等粗棉、粗布的被褥,也只能忍着。
明明不适应,却因为身体的过度疲惫,他还是就这样睡沉了。
但他警惕,身上有习武之人的那种本能,戴玥姝却不好让其他人靠近——
除了她,他大约是发自内心地接受了,其他人怕不是都要受到他攻击。
“无碍。”戴玥姝摇摇头,又对一脸关切的张雅毓道,“嫂子的药好用,这肿块地方立马就不痒了,凉凉的,怪舒服的。”
“有用就行。”她亦是舒了口气,“我还怕你们用不得这些。”
“哪里会。”
戴玥姝知道有时候反而是这种村子里面,会有些格外好用的方子或是当地的药材作物才配得出的好药。
村子里也会有格外厉害的大夫,老大夫就是见得多,更有能耐些,至于说大地方的医馆,那是师承、家业,说不清哪个更厉害,但眼下有用就好。
“脚上的水泡呢?”张雅毓特别提醒她,“我给你的那种药粉疼归疼,但特别好用,好得快还不留疤,我当时刚出来一个人干活的时候也是,手上脚上还有身上,什么胳膊肘、肩上、背上,都磨过……该擦药油的擦,该刺破水泡上药的就要狠下心。”
“都处理过了,嫂子放心。”戴玥姝忙宽慰她,只口不提刚才卫卿珩抓着她帮她处理,她疼得是眼泪花都出来了,又叫他一阵好哄。
张雅毓看着漂亮又文弱,但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利索得叫人目瞪口呆,同时她气质雅致,行为举止干练,说话也落落大方,又识得字,懂事理,才村妇中着实少见,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难怪她在姜家村这个封闭的小地方遭人排挤,有些才能的人放在普通人的行列里是不可能泯然于人群中的。
更何况她还有些智谋,一个上午过去,没叫一个人发现不对,便是杀鸡做汤,香味飘出去,也没引得一个邻里怀疑,顺利描补过去。
“好,”她擦了擦手,利索地把碗筷收起来,不让戴玥姝碰,“你好好休息,也辛苦了吧,山路不好走,又叫人追着,肯定紧张……快去和你男人一道歇歇。”
戴玥姝当即红了脸,张雅毓便笑得更厉害了。
利索地洗了碗,她站在院子里头喊人。
“池南,池南。”
“你这都挑了水回来了?”
“洗澡。”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透过大开的门瞥了一眼里面坐着的戴玥姝,她回了个甜甜的温柔的笑。
“噢,你可算想通了,好孩子是该打理得干净点的。”
池南脏乎乎的,一来是顾不上,二来是经常上山,又和村子里孩子打架,怎么都会弄脏。
他一身脏污,不惹人眼,反而弄干净了,就叫人说了闲话,仿佛他身上又多了曾罪证,合该他如同烂泥一般,像蛆一样活着才能顺眼。
但他现在不想叫他们如意了。
戴玥姝回了屋子,本来只想蹭一小块地方,短暂地眯一会的,结果不知卫卿珩是有所感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还是怎的,一把便搂住了她。
她象征性挣扎一下,又怕真的弄醒了他,结果迷迷糊糊的,自己也就这么睡着了。
这床铺不大,甚至只有她兴庆宫卧室屋子里的一半都没有,更不用比太子那里的床榻了。
但两个人睡得温馨,靠得极近,戴玥姝睁眼的时候,卫卿珩已经醒了,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仔细地观察着她。
见她醒了,他一下笑了,主动道:“我的阿姝,也是累坏了,来,叫我看看你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