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是也许天不亡某人,戴玥姝在数次失败之后,终于成功地也夹起了六颗。
她立马看向卫卿珩,卫卿珩心都提起来了,以最快的反应速度和最佳的演技,用一种略带惊讶又充满赞许的眼神看她。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卫卿珩认真地道,“徐有德,快去把我新得的那个玉雕摆件拿来,这是奖励。”
戴玥姝眨眨眼睛,决定不和某人计较了,这就笑眯眯地把豆子吃完,放下了筷子,然后用放了月季花瓣的干净水漱口,再拿了帕子擦手。
“明天继续。”戴玥姝笑眯眯地道。
卫卿珩立刻心想道:我放心得太早了。
“唔,”他若无其事地跟着擦手,然后和她说,“不若这样,明天我们打个赌?”
“怎么说?”戴玥姝被引起了兴趣。
“你明天要是还能按照一颗青豆一粒玉米夹起来,只要有六颗,就算你赢,多一样我多给你一份礼,如何?”
“……”戴玥姝眨眨眼睛。
她十分明白他是想借机从这种赢也不行输了也不行的“比较”中把自己脱身,左右是看她能不能成,成了给奖励,不成便没有,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办……
“好吧。”她答应下来,心情好了便不再难为他了,“不过殿下要准备好东西哦。”
“当然,我保管你喜欢。”卫卿珩走出屋子去办公前,还不忘提醒茜色。
“你去尚食局,叫专门准备一盘生冷的,让你主子夹着玩的,你们自己控制着,别叫她难为,懂吗?”
“奴婢明白。”茜色立马知道,殿下这是要给良媛放水。
“但也别做的太明显,知道吧?掌勺的厨子肯定懂这个,要自然一点。”
“是。”不管心里怎么想,茜色答应得是非常认真。
在他们自己的小院子里,外面的风波是一点扫不进来。
宫里经过了清扫,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便是众人心里有些猜测,也不敢明着在那里嘀嘀咕咕。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太子和当今都非常看重戴良媛肚子里的那个了。
不管是男是女,皇嗣生下来了,戴良媛的地位肯定能够一提再提,至于因此大出血的失去了又一批爪牙的娘娘们,已经没有人搭理了。
贵妃不管事,当今依然经常去她那里,叫是宠爱异常,可谓是多年下来未曾衰减,当然她是没有珍妃那等子的好命了。
后面四妃里面,贤妃位最高,家族得力,且是里头唯一掌有几分权势的,另三妃基本都没有拿到过完全的管理权,只能说是跟着喝点小汤,又因此元气大伤,一时之间倒是安分下来。
但众人都知道,这事情不可能结束。
毕竟,还有一位太子妃没进来呢。
六礼已经走完,只差月末把人娶进来了。
太子那边始终是不冷不淡的,全然按照流程办事,前后根本不见对赵家的亲热,反而冷淡得叫人害怕,当今亦是,没看见过一点对赵家女的看重,还是一样该怎么来怎么来,只有礼部的人再头疼。
毕竟,原定的太子太子妃大婚的仪式流程和规制等一应,都是一减再减,但现在是如何,未来也说不准,他们不敢把赵家和准太子妃得罪死了,再弄下去他们可就要没有办法了。
这日,才出了乾清宫,卫卿珩便意外遇到了太后身边的得力老嬷嬷,姓程,是太后自入宫起带在身边的陪嫁嬷嬷,帮着伺候过当今,算是很有分量。
“殿下可巧来了。”程嬷嬷脸上一点淡笑。
“嬷嬷安好,可是皇祖母有事来寻?”
“太后娘娘近日吃斋念佛,若有所感,总回忆起当今小时候的事情,便想寻陛下和殿下两个用一顿家常,您看……”
“这样啊……”卫卿珩脑子里一过,想了许多事情,但最后只化作一个笑容,“那我随你进去吧,正好父皇这里还有我吃用的,等我换了身衣裳随父皇一道过去可好?”
“自都听殿下的。”程嬷嬷言辞客气。
卫卿珩随着当今,一道去了燕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在这居住多年,寿康宫的一应规制一直都是最好的,前后也修整了几次,总归是样样顺着太后意思。
燕太后是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穿得看起来朴素,但样样都精湛到了极致,实际上仍是价值不凡,却在面上做到了极致。
她一头白发却并不显老,反而一双总是微垂的眼眸格外清明,睿智得不像是个普通老人,当然她也确实非常不一般。
十几年的皇后,几十年的太后,未来更是不知道要多久时间在这里,她的分量早已经不比寻常。
卫卿珩十分清楚,她有野心,又格外看重名声。
当年她能用声名死死压住珍妃,如今也能借着这一套,将当今和他都压住。
孝道最大,实在难为啊……
“哪里用得上你们两个来给我侍膳?”燕太后摆摆手,亲切地拉住当今的手,问候了几句又亲昵地拍了拍卫卿珩的手背。
“都坐吧,自家人,不必那么麻烦。”
父子两人自然再度答谢,表示了对太后宽容、慈爱小辈的感激,又表示了自己的孝顺之情,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这样几次三番,才算是结束。
卫卿珩对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了,他知道太后自己本身是非常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带来的她无比“尊贵”的虚荣,她看起来一身佛家文化的东西,其实本质仍是那等子物质又残酷的人。
太后的胃口不大,她才放了筷子,当今便也跟着放了筷子,卫卿珩早就准备着,也没打算在这里没滋没味地安静吃素斋就能吃饱,立马也跟着放下,做出安静恭听的模样。
“珩儿啊。”太后点了卫卿珩的名字。
“是的,皇祖母?”他膝行几步到近前来,果然被太后拉住了手,面上仍是关切的模样。
太后再度问候了他近日的生活,又问他哪里哪里可有不如意的,他自然都说没有,太后这才提到宗室的事情。
“元安是个好姑娘,可惜她儿孙都不惜福,你们父子管教他们,是应该的,就是不好叫元安伤心了,我是她嫡母,你是她哥哥,”她看向当今,又看向卫卿珩,“她还是你姑母,那就这一个姑母了,自然该多爱重几分。”
“请皇祖母帮帮孙儿。”卫卿珩立马接话。
太后露出几分笑容来,完全不介意做做好人,借此彰显几分她太后的荣耀。
像这样当今或是太子当恶人,她却做那些收拢人心事情的旧例,已经不少,宗室能一直信赖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皇后和她“抢功”,只能由她来做。
“那我便为你们父子辛苦些,唉。”她道,“程姑,去拿了我那套头面来,回头我便叫人赏了元安,也好让她安心,其他的你们便不用多担心了,有我这个老人家在呢,有多的事情,自让他们来寻我。”
太后久居深宫了,宗室不可能为了这等子小事情去烦扰她,这算是不孝,就算是他们递牌子进来,说的也从来都是喜庆的好事情,什么请赐婚啦之类的。
卫卿珩更加清楚她也就是这么一说,回头麻烦全落在三人里面最弱势的他的头上,不过他做了便做了,一点不畏惧这么几分流言和挑战,他若是怕事,当时就不会叫郡主府知道事情严重,把小胖子的错一股脑算在没教好的父母头上。
这边事情才刚结尾,果然太后又提到了。
“我听说,”她眼睛微微眯了眯,看起来仍然是慈祥和蔼地笑着,“你有个小妾怀了皇嗣了?”
“是,良媛有了一子,算来已有一个多月了。”
“这样啊……”她捻着手上的佛珠,像是坐在那里的菩萨一般,柔和地微笑着,视线落在他身上,始终没有离开。
“是你的头个孩子,是该重视些的,怀相可好?”
卫卿珩脑子里转了一圈,不知道想着了什么,最后只微笑着谨慎地又亲热地回答:“回皇祖母的话,良媛那头我安排了太监叫一道伺候着,也是盯着,目前看白日里情况还好,口味略有些变,但没有特定的指向,民间说酸儿辣女,她却好像两头都喜欢,有时候又两头都不喜欢……”
“我基本上天天听人汇报,好歹是孙儿的头个孩子,我不好不上心。有时候晚上也会去看她,不过并不歇在一处,在卧室里隔了地方,其实是两处。”
“哦?”太后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来,但很快地收敛了,“原不是一处的,那便好,知道你不是那等子没有分寸的孩子,但不过是一个小妾,你也不可过分……明白吗?”
卫卿珩这便笑了,任凭自己鬼话连篇,脸上却真切得不能再真了:“孙儿当然明白,再多就是抬举她了,还怕折了皇嗣的福分,只要她能好好生下来,孙儿自会做好安排,且等孩子出来了再说,到时候还要请皇祖母赐福呢。”
“哎,那到时候我可是要亲自抱抱曾孙的。”
“皇祖母这便不疼孙儿了吗?”
“哪里的事情呢?”她笑,“我还想着再给你拨两个伺候的,这是不疼你了?”
卫卿珩迟疑了一下。
“怎么,你不愿意?”
“倒也不是,”他答,“只是太子妃要入兴庆宫了,所以……”
“噢……”太后仿佛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情,“这倒也是了,那便算了,且等之后再说。”
卫卿珩早意识到了太子妃是面好旗子,这就半真半假地说了不少话,有埋怨太子妃的,但也有出于大统维护太子妃的。
当今和太后都听着,看不出来是什么想法,总归气氛和睦异常,仿佛是一场极其自然的家庭内部的对话。
等出了太后的寿康宫,卫卿珩和当今走在一道,两个人都没有吭声。
“你做得不错。”当今再夸他。
“儿臣不会叫父皇难为的。”
“哎……”当今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才恍然,卫卿珩早已经比他高了不少了。
平时卫卿珩都会注意,不与当今并行之类,再加上种种原因,这一下子才让当今反应过来,他那点停顿和恍惚自然没有叫卫卿珩错过。
卫卿珩心里陡然一沉,原本顺利度过寿康宫为难的那一点点喜悦也沉了下去。
两个人都当做刚才那一点点小小的插曲没有发生,一并往前走了一段,快到乾清宫了,当今放慢了脚步,卫卿珩意会地走上前一点,父子两人在一起说话。
“你可知道……”当今突然提起,“珍妃娘娘如今在何处?”
“儿臣听说……”卫卿珩迟疑了一下,却不明他为何突然提起,“珍太妃自先帝薨逝后,遵循先帝懿旨,一直在太庙生活,却不知道是哪一处。”
“就是京城旁边,那新建的不接外客的康成太庙,宗庙是先帝时候建的,也供了我们卫家的先祖,不过是一处小的,平日并不打眼,宫里平常也不会有人提起,故而你并不知道。”
卫卿珩不知为何心头一跳,听着当今的意思,这位珍妃、后来的珍太妃,似乎过得并不差。
他早先一直以为这位是当年争斗的败者,被燕太后赶出了宫去,后来才慢慢地品出滋味,这位太妃手里似乎还有先帝留下的东西,是能叫太后都奈何不得的,他父皇也从不为了这两个女人的争斗出手,反而是一直遥遥地操控着两边的平衡,但如今他提起来……
回去一路,卫卿珩一直在琢磨着当今暗示给他的话:
“太后娘娘想做成的事情,是鲜少有失败的,但你要知道,我们除了东太后,还有一位先帝亲自安排下的西太妃呢。”
才进了梅院,炭盆点着的热气铺面,让他一下便觉得自己暖和了起来。
卫卿珩现在门口把自己和身上衣服等物都暖热乎了,换了身轻便的干净衣裳,这才进屋。
戴玥姝还在那头看书,她赶着这两日的功夫,才把礼物做完。
“腊八粥喝了没有?”他问。
“喝了喝了,还挺好喝的,我喜欢咸口的那份。”
“再给我端一点来。”
戴玥姝听了这话才抬头,她惊讶看他:“可是中午开宴没吃好?还是晚上没吃饱?”
“晚上在太后那里吃的,中午的大宴就够冷冰冰的了,我真无语了……光禄寺的都是猪脑袋,怎么能做出那么难吃的东西来。”
他虽然抱怨的是中午的宴席难吃,但戴玥姝立马就清楚了,看来晚上在太后那里用的家常也不够叫他满意。
宫里今年腊八弄得简单,只有中午一顿是比较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