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万两,怎么会花得这么快?”曹颙闻言,不由诧异。
“仅修缮热河、畅春园、西苑三处行宫,就用去了将近百万两。汤泉行宫那边,不仅仅修缮,之前预计修建的两处殿阁因银钱不足,今年才得以动工,这是大工程,也是近百万两。皇上北巡行围,赏赐蒙古王公与将士,也是近百万两银钱……”董殿邦将几处花钱的地方一一说了。
曹颙一边翻看账簿,一边心里感叹不已。
康熙要当“明君”,所以修园子、修行宫都不用户部的银子,省得御史们刮噪。但是,能花钱的地方,他也一样没拉下。
除了修缮行宫与行围打赏,光北巡这几个月的花费,也是近百万两。这还只是内务府的开销,像从京城到热河的修路,数万护军相随的费用,就要算是户部开销里。
“盐税呢?”曹颙想起这个也是要入内库的,开口问道。
“大人,盐司衙门是亏空大户。就算收上银子,怕也要补户部的亏空,能入内库者有限。”董殿邦回道。
曹颙合上账簿,开口道:“董大人是内务府老人,那往年内务府的开销,从何而来?今年还是多了几百万两的进项,都不够用;那要是寻常年份,不是缺得更厉害么?”
“原本有几处矿山,每年都有金银入库。这两年已开采的矿山挖得差不多了,银钱就越发吃紧。”董殿邦回道。
瞧着董殿邦满脸殷切的模样,曹颙立时生出几分警醒。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晓得的。
虽看出董殿邦是盼着自己能想出生财的法子,但是他不过寻常人,又不是真的善财童子。
再说,曹颙也发现了,内务府就是花钱的衙门。银子少,借着户部的花;银子多,多花。为了所谓皇家脸面,压根没有“开源节流”的概念。
“等十六爷回京,将少银子的事情禀明,到时候再请大家集思广益吧。”曹颙将账簿撂下,随口说道。
董殿邦没想到曹颙会如此应对,有些愕然,犹豫了一下,道:“曹大人……”
曹颙从案牍拿起一卷文书,淡淡的道:“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现下就不陪着董大人了。”
董殿邦听闻,忙抱拳,道:“既是如此,曹大人先忙,下官告辞。”
因他是委署内务府总管,品级比曹颙低,所以还是行属下之礼。
曹颙起身,拱手道:“既是如此,本官就不送了,改日再同董大人说话。”
瞧着董殿邦出去,曹颙重新落座,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悔意。在雅尔江阿来寻他时,就不该那么痛快应下。
就算是用皇命压他,也该拖一拖,显得艰难些。要不然的话,还真是被当成了菩萨,以为拜一拜,就能万事随心。
后悔无用,往后长记性就是。别自以为是,好像自己大能似的。
“唤赵同来。”曹颙低头看看手中文书,见是慎刑司的案宗,吩咐跟前侍候的小满道。
少一时,赵同进来。
曹颙将手中的案宗递过去,道:“拿去与非磷看看,每件事相对应的刑法律例做个笔记,妥当不妥当的,都做个标识。”
赵同与李卫一道,都跟着蒋坚学幕。其中,又数赵同更用心,尤其在刑名方面。
曹颙这边,乐得成全,关系到刑名的文书,便多交给赵同处理……
有悔意的岂止曹颙一个,董殿邦心里亦是后悔不迭。
因董家与曹家已经商议好,等曹寅回京就过大定,所以董殿邦这边对曹颙就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恭敬。
原想着,要是能同曹颙一道将内务府少银的事情解决,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就算稳当,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提及此事。
想着曹颙方才疏离的模样,董殿邦晓得自己操之过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重重的叹了口气。
实不该自以为是,多说那几句。
要是从十六阿哥那边缓缓入手,许是曹颙还能听得进去……
曹府,偏厅。
韩江氏出入曹家多遭,在这边也小住过,对屋子里的陈设摆件不无熟悉。然而,现下坐在这里,想起几日前那个梦,她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抚了抚胸口,端起茶盏来,连饮了两口,才算好些。
小福侍立在旁,带着几分关切,问道:“姑娘是不是昨晚着凉了,脸红得怕人?”
韩江氏摇摇头,稳了稳心神,道:“不碍事,回去喝碗姜汤就好了。”
说话间,就听到窗外脚步声响。
韩江氏起身,门口进来的却不是初瑜,而是紫晶。
“东府二奶奶胎动,二爷不在家,大奶奶过去照看。方使人过去看过,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紫晶说道:“要是韩奶奶有要紧事儿,就再等等;要是不着急,就请明儿再来。”
韩江氏摇摇头,道:“不是急事儿,同姑娘说,姑娘转告大奶奶也是一样的。如今京里钱贵银贱,一两银子只能兑换大钱七百五十文。以往每月结余,都在钱庄兑换成银子,其中也有损耗,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不菲开支。”
紫晶管着曹府内院账目,自是清楚银钱比对,点头道:“是啊,银子越发贱了。记得前几年刚到京时,一两银子还能兑换八百文,如今只能七百五十文了。”
“不仅铜钱贵,这几年世面上的铜器也贵。化铜钱铸铜器,转手就是几成的利。已经有人找到铺子里,想高于市场兑率,长期兑换铺里的铜钱,七百三十文一两银子。十间铺子,每月进项,只有三成是银子,七成是铜钱。在钱庄兑换有损耗,这样兑换高于市面,里里外外,就是多了半成的利。一年下来,也是笔大钱。”韩江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