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过巳时,白鹤染闭着眼睛往身边摸摸,人果然已经走了。
她还能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睡吧染染,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确实是新的一天了,同时也是忙碌的一天。
也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把自己搞得这样忙碌,有做不完的药,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还有解决不完的麻烦。就拿今日来说,她困了五皇子在南郊,这个事儿总得跟皇上有个交待,那毕竟是人家儿子。虽然她觉得这事儿应该是皇上先给她交待才对,因为是他儿子先行不义之事,她也是合理反击正当防卫。
但总归案子还没审,是否是五皇子害她还没有定论,她却先下手将人给困了起来,现在就算开堂过审也没有对证之人,所以这个交代还必须是她先给老皇帝。
除此之外,上都府还有一桩案子等着结。她治好了被芬芳阁残害之人的脸,但芬芳阁的罪责逃不了,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她还等着那间现成的铺子拿来就用呢!
说到拿来就用,这就又是一桩事。
有了锅就得下米,有了铺子就得铺货。所以她除了每日抽出时间来搓药丸之外,还要亲手制作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那么大一间芬芳阁想要铺满货可不是容易事,她且有得忙一阵。
今生阁那头也几日没去了,如果还能挤出时间来应该往那边去一趟,就算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经常露个面,也是给自己的手下以及那些慕名来看诊的百姓吃一颗定心丸。
白鹤染越想头越大,这么多事情,眼下默语又不在,身边人手再次紧张起来。虽然有了刀光剑影,可剑影是影子,不宜在人前露面,而刀光也是个大男人,许多事情不方便去做。
她无奈地敲敲头,心中甚是烦躁。
“是小姐醒了吗?”在外间候着的迎春听到她敲头的动静,赶紧绕过屏风到了床榻边,“时辰还早,小姐再多睡会儿吧!殿下临走时说了,皇宫那头小姐您不用主动去,这件事情是他们君家对不起您,应该由他们君家来拿出一个态度来。在对错面前不分贵贱高低,也不分辈份大小,谁错谁先低头,不能惯着他们那个毛病,该谁错谁就得认。”
白鹤染在心中啧啧两声,听听这三观,多正。
“也罢,就听他的,也省了我往宫里跑一趟。不过起还是要起的,外头还有不少事呢,再睡下去这一天又过去了。”她坐起身,穿鞋下地,迎春赶紧侍候她洗漱。“今日若有空,你往天赐镇那头走一趟,看看进度如何。别的不打紧,先把规划出来的作坊那一块给建设起来。我总不能直在家里做药,也不能在家里做胭脂。铺子里售卖归售卖,天赐镇那头的各类作坊才是产出地,以后这些活儿都挪到那头去做。”
迎春连连点头,“不是还要建一座公主府嘛!不如就把作坊什么的建在公主府四周,毕竟那些都是您的独门手艺,不好离太远。另外奴婢从前看过一些话本子,上头总会提及哪个高手或是哪个庄主之类的都会在自己家里做条密道,就算不是坏事做多了随时准备逃跑,可也得以防万一,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小姐不如把公主府里也修上暗道,跟作坊连起来,如果可能,就通得再远一些。说实话,奴婢只要一想到昨日的事就后怕,小姐必须得多打算了。”
白鹤染刚擦完脸,停下动作看了迎春一会儿,由衷地赞叹:“迎春啊迎春,你可真是当家做主的一把好手,将来谁娶了你都算他捡了个大便宜。”
迎春脸颊一红,“小姐一大清早就拿奴婢开心。奴婢现在没想着嫁人,能跟着小姐就好。待小姐明年出嫁,您要是愿意着我和迎春,就带上,我们俩保证不给您添麻烦,也绝对不会多看十殿下一眼。您要是不打算带着我俩,那奴婢就在外头帮小姐打理铺子。那么多家店铺,没个稳妥的人看着,奴婢实在不放心。不过刚刚奴婢的提议小姐还是考虑考虑,待公主府建成之后,或许小姐就不常回国公府这边了,就算将来嫁了人,有天赐镇在,您跟十殿下怕是也要王府和公主府两边住。所以一定要好好掂量,千万别含糊了。”
她点头,“你说得对,这座念昔院儿可以对付着住,但将来的公主府才是咱们的主场,必须做好万全的打算,每一个细节都不容错过。”她拍拍迎春的肩,“放心,你说的那些我们已经都考虑了。公主府的图纸十殿下那头正在画,密道也是必须要有的,还有那些作坊,确实得离我近一些,远了不好控制。”
她坐到妆台前,由着迎春替她梳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得趁着眼下外面还不是事事都离不了迎春,得赶紧让她为自己带几个新人。一旦外头的事脱离不开了,自己身边也不至于没有个得力的人手。
她想起已经建好,最近就可以投入使用的学堂,于是对迎春道:“到城北物色两个姑娘,带回府里来先学着规矩,往后你们总在外头办事,我身边没有得利的人实在不行。至于我的陪嫁丫鬟,你跟默语肯定是跑不了的,我的目的是把你们从文国公府里头带出去,至于今后是主内还是主外,那就都是咱们自己的事。不过,如果您俩有了中意的男子,想要嫁人,可一定得及时跟我说。我不能做那种苛刻的主子,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良辰美景花好月圆的。”
迎春脸又红了,“小姐今儿是怎么了,怎的总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奴婢早就说过,不嫁人的,没什么人我能看得上。”
“是吗?”她面上浮现出一丝贼笑来,“可是昨夜我分明听到你跟我的暗卫在屋顶上聊得很开心,要不是十殿下发了火,你俩怕是得聊到天亮吧?”
迎春脸更红了,“小姐误会了,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原本是要上去教训他的。”说到这儿,终于有了转移话题的理由,她问白鹤染:“既然小姐都听到我们说话了,那奴婢请问小姐,刀光他说得都是真的吗?暗卫都是这样保护主子的?”
白鹤染笑了笑,点点头,“没错,是这样的。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尽最大能力去保护主子,主子在,他们才在,主子出事,他们也活不成。所以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时间,就连睡觉都不能让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必须得做到只要主子召唤,瞬间就得到达眼前,但凡主子有半点不对劲的动响,睁开眼就能查看究竟。这就是暗卫!”
迎春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刀光说得都是真的。那奴婢还是要去跟他道个歉,因为我误会他了,我以为他是那种不正经的登徒子,趴在屋顶上偷听主子洗澡。”她放下手里的梳子,“小姐,头发梳好了,奴婢去吩咐她们将早膳端进来。您先吃着,奴婢给刀光道歉去。”
她得了个机会赶紧就跑,白鹤染在后头笑:“别一说到嫁人的话题就回避,你回避也是没用的,这样我会以为你是急着去见刀光。不过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的丫鬟嫁给我的暗卫,以后你们俩就还是我的人,我连给你们置宅子的银钱都会省下一笔呢!”
迎春跑到了院子里,脸红得像番外进贡来的提子,心却暖得如冬日里的温炉。
这就是白鹤染的个人魅力,平日里姐妹般相待,还默默地为她们这些下人的将来做好了打算。置宅子,这是高门大户里庶子才有的待遇,她不过小小奴婢,却有一个愿意为她置宅产的主子,如何能让她不全心全意相待?
下人们很快就将早膳送进屋来,有学自锦荣院儿那头的肉饼,她很爱吃。就是才吃了没几口就有人来蹭饭,大大咧咧来了就坐,拿起饼就吃,除了白蓁蓁也再没旁人。
她用筷子敲了敲碗,“想吃就让下人多添副筷,你好歹也是一大家闺秀,就不能学着矜持点儿?将来嫁入慎王府不得让人看笑话啊!”
白蓁蓁吃得满嘴是油,“平常是会注意的,这不是饿了么!昨儿为了找你,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又困了,点心也懒得吃,刚刚是被饿醒的。”
“这到是怪我了?”她哭笑不得,赶紧招呼下人再送碗筷来,直到白蓁蓁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张饼喝了一碗粥,这才问道:“城隍庙那头怎么样了?重伤的多吗?”
白蓁蓁告诉她:“重伤不到十人,已经没事了,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缺胳膊少腿。其它都是轻伤,有咱们今生阁的大夫和药,基本两三天就可以痊愈。但是闹的这一场开销实在不少,我粗略算了下,至少得支出两万五千两左右的银子。这还只是治疗费用,不算后续安抚民心什么的。人家平白无故遭了这无妄之灾,法会又是为你办的,咱们要是不有所表示,就怕有心之人会用这个大做文章,坏你的名声。所以最后算下来,两万五千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姐,这笔银子谁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