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妹妹被传染上痨病,东宫元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就算是有,那也是最坏的打算。
白鹤染拿出随身带的药丸塞到东宫瑶的嘴里,“吃了,虽然苦点儿,但你就当它是糖吧!等回了京城姐姐给你买真的糖,想吃多少就买多少。”
东宫瑶的表情很痛苦,因为这个药真的挺苦的,白鹤染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她做药都是直奔药效去的,完全没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口感。所以她的药肯定是最管用的,但你要指望她做出来的药能好吃,那就快点儿死了这条心吧,绝无可能!
所以东宫瑶这会儿连哭的心都有了,她咽不下去,想吐,可是她哥哥却一再的告诉她:“忍一忍,千万别吐,这是救命的药,别人想吃都吃不到呢!快点吃,吃完给你染姐姐磕头。”
东宫瑶含着泪把药给吃完了,然后听她哥哥的话,认认真真地给白鹤染磕了三个头。磕完之后懵哒哒地问了句:“为什么要磕头呀?我要死了吗?不然为什么要吃救命的药?”
白鹤染扑哧一下就笑了,伸手把东宫瑶给拉了起来,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柔声细语地说:“别听你哥哥的,你好着呢!姐姐给你吃的是一枚能让你越长越漂亮的药,还能保你一生平安。所以你谢的是我给你的福份,跟救不救命不挨着。”
“姐姐你真好。”小孩子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可是接下来的话却差点儿没把白鹤染给呛死:“姐姐你一定很喜欢我哥哥对不对?不然怎么会对我这样好呢?这个应该叫……对,爱屋及乌!对吧哥哥,我没说错吧?”
东宫元好生尴尬,“胡说什么呢,她是我的师父,按说你不应该叫姐姐,差着辈份呢!”
“师父?”东宫瑶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脸蛋都鼓了起来,“怎么可能?师父哪有这样年轻的?你们就不要装了,我虽然小,但是我什么都懂。是这位染姐姐把我从右相家里要出来的,但是我跟她又不认得,她肯定是为了哥哥你来的。那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呀,肯定是喜欢你呀,所以要帮着你救我出来。染姐姐,你说我说得对吗?”她转向白鹤染,一本正经地说,“你跟我哥哥很配哦!”
白鹤染也惊呆了,“小孩子这样早熟干什么?对身心健康没好处,你这样的年龄就应该玩玩闹闹,接受些基本的知识就好,不应该想那些复杂的人物关系。”
“不复杂。”东宫瑶很坚决,“哥哥的终身大事是最让我操心的,只要能把他这个大问题给解决了,我这辈子也就安心了。所以染姐姐,咱们都加把劲儿,我帮着你把我哥拿下,以后你们俩个过你们的好日子,我这个当小姑子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孩子谁教的啊?”白鹤染瞪向东宫元,“你爹娘把老来子留给你照顾,你就照顾成这样?这才多大就开始操心这种问题了?”
迎春懵了半天这会儿也终于回过神来,赶紧替自家小姐解围:“小瑶瑶,真错了,我们家小姐真是你哥哥的师父。不但是师父,她还是咱们东秦的公主,是皇上皇后的义女,是文国公府的嫡小姐,也是尊王殿下、也就是十皇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尊王正妃。”
东宫瑶蔫了,“这么厉害啊?那完蛋了,这么厉害的姐姐肯定是看不上我哥哥的,看来我还得继续为我哥的终身大事操心。唉,还以为很快就能有大嫂了,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小姑娘嘟着嘴巴,一脸的挫败,“按说我哥长得也行啊,上都城里的青年才俊我也见过不少,但没见几个长相能好得过我哥的,可是人家都找着媳妇儿了,就我哥还单着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表示想不通。
东宫元已经尴尬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这简直没脸见人了。本来挺好一个事儿,没想到被自己妹妹弄成这样,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师父?还有,这事儿万一被十殿下给知道了,他还能有活路吗?就十殿下那个暴脾气,还不得把他给剁了?
他现在就希望这个妹妹赶紧闭嘴,可总不能把嘴给缝上吧?怎么办呢?
东宫元求助无门,无奈之下只好将希望放在迎春身上,他开始拼命的给迎春使眼色,目光里全是求助的讯号,就差给迎春跪下了。
迎春也想帮帮这位前太医,于是开了口,强行转移话题:“小姐,咱们还是说说右相大人的事吧!今天他的外宅咱们也去了,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右相大人真不治了?”
这个话题终于把东宫瑶的关注点给吸引了过来,让她暂时忘掉了推销自己的哥哥,开始考虑起迎春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她离开白鹤染,挤到了东宫元身边,小声问:“哥,几个意思啊?什么叫真不治了,难不成右相大人还有得治?可是你不是说过,那种病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吗?”
东宫元这时候真是感谢迎春,终于把她的妹妹从给自己找媳妇儿的话题里给带回来了。于是赶紧耐心地给东宫瑶解释:“从前说不能治,那是因为哥哥的医术不够高明,全天下的大夫医术都不够高明。可是现在能治了,是因为你染姐姐的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
迎春抚额,完了完了,好好的一位东宫先生,现在可能有点儿不正常了。这话说的都快把她给听糊涂了,东宫瑶那么小个孩子能明白吗?
然而,东宫瑶真就明白了,“染姐姐的医术很高明,比你强多了,所以右相大人的病就能治了,对吧!哥,真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天天说追求医术追求医术,现在在你眼前就有一个医术通天的漂亮姐姐啊,你怎么就不追求了呢?你是不是傻啊?”
车厢众人集体崩溃,就连赶车的马平川都差点儿从马车上栽下去。
东宫元觉得,自己的命没丢在右相刘德安手里,但最后很有可能被自己的妹妹给送到十皇子的铡刀下。他那逝去的爹和娘,真是坑儿子啊!
东宫瑶替她哥哥纠结了一路,终于在马车快要驶入上都城时,放弃了搓合她哥哥跟天赐公主的幻想,主动说起右相外宅的事情。
她告诉白鹤染:“其实右相大人是个好人,他不坏,坏的是他的夫人。他听说大夫人把我绑到外宅后,还跟外宅的下人们闹了一场,就是命令他们把我给放出去。可惜,那座宅子里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话,所有人都听大夫人的。我偷听到丫鬟们说,右相如今只是个傀儡,等到大夫人把一切事情都做完了,他就没有再活下去的价值了。”
这到是让白鹤染始料不及的,但是东宫元相信这样的话,因为他跟外宅的人接触过,特别是右相刘德安,他们相识十几载,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东宫元告诉她:“其实右相真的在绘制江山图,虽然病得已经很严重,但还是每天强撑一两个时辰去把那副画一点点完成。他同我说起过,坚持绘那幅图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身为右相,自认为这一生都没有辜负朝廷的信任和重托,但却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情,隐瞒了自己的病情,犯了欺君的大罪。虽然这个罪是他的家人逼迫他去犯的,但是他仍然觉得该为朝廷最后再做点什么,以报皇上的信任。”
“第二个原因,是他在自保,他怕一旦东窗事发会犯众怒,他得保他的子女,保他刘家一脉不会祸连九族。只有他画了这幅图,欺君之罪才能抵消一部份,但愿到时皇上能看在那幅图的情份上,放过他的家人,和……和我。”
东宫元说得很无奈,“刘德安是个文人,一生钟爱诗画,对于江山大业也有着自己的独到的见解,所以皇上很倚重他。我其实也很想帮他,只可惜,医术有限。所以,师父,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帮帮右相,让他再活几年吧!”
东宫元说得很诚恳,东宫瑶也没有再跑题,就连迎春的心思都松动了。
但是白鹤染却并没有接这个话,她在思考,思考刘德安的大夫人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拖着右相的命在谋划什么。她相信事情绝对不只是转移财产那么简单,这里面很有可能还存在着其它的阴谋或是交易,而这些,对东秦又会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人肯定是要救的。”她终于开口,算是给东宫元兄妹吃了颗定心丸,“但是这件事情与我们最初的设想已经偏离了。最初我是想借着右相大人的病为我们的药丸打开市场,但是现在看来,救活右相得悄悄进行,又或者……”
她的话停住,又想了一会儿,再开口,却将自己先前的决定给全部推翻――“救人!而且要大张旗鼓的救。我们还是用右相来为药丸展开推广,至于他的欺君之罪也好解决,只说病是在绘制锦绣江山图时染上的,跟最初的告假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人我不能白救,他也必须得答应我的条件。”
这个条件是什么白鹤染没有说,东宫元也没有问。他早就说过,既已拜师,那么师父做什么都是无需过问的,他只要配合与执行,不管对错,都要同师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将东宫元兄妹送回家,白鹤染也没再去别的地方。既然治疗痨病的计划已经展开,她就得抓紧做出更多的药丸来,否则到时病人一拥而上,她再现做可就来不及了。
回府后,白鹤染一头扎进药屋里再也没出来,而当天傍晚,九皇子身边的近侍无言却找到了今生阁。只是他的目标人物不是今生阁主白鹤染,而是在这里做大掌柜的白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