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牌仪式安排在巳时半,白鹤染搓了一夜的药丸,总算在寅时搓够了发往各省的数量。
当然,光靠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没这么快,到后来是迎春和默语都跟着一起搓,等白蓁蓁在慎王府看完了帐目回府家之后也到这边来,连带着她的侍女小娥也跟着一起搓。子时那会儿,红氏带着桃花到了,再后来白浩轩睡不着也到了。甚至到了最后,老夫人也带着李嬷嬷一起加入了搓药丸的队伍。
只可惜,李嬷嬷年纪大了,没那么禁折腾,没多一会儿就歪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到是老夫人精神得不行,全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忙前忙后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累。
最让人意外的是,苏婳宛竟也主动过来帮忙,且她自称在罗夜也跟着大国师学了些制药的手艺,所以不只可以搓药丸,前面的几道工序她也能够帮着完成。
默语对她很是忌惮,曾示意白鹤染不要答应苏婳宛上手,怕万一其在药里动了手脚,那可真就是好事变坏事,到时候一旦出了问题,她们是有理也说不清。
不过白鹤染却并不在意这个,反正所有成品药丸到最后都要从她手中摸过一遍,不管苏婳宛往里头加什么,哪怕是加鹤顶红都不怕。经了她皮脂摸过之物,百毒避让。
一屋子人折腾到寅时半,数量总算是够了,且也都已经分装入盒子里,堆满了半间药屋。
老夫人看着这些东西,不由得感叹:“要早知阿染你到洛城之后会有这般出息,祖母老早就把你送出去了,真是凭白的在这府里遭了那些年的罪。”
白鹤染见她又开始悲伤从前,赶紧将话题岔开:“祖母,日子要往前看,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大家这一晚都累坏了,我替那些患病的百姓谢谢大家。”
她说完,后退两步,正正经经地俯了身,朝着众人行了个端正的礼。
红氏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二小姐快别这样,咱们都是一家人,做何如何客气?搓几个药丸而已,比起你为百姓做的事,咱们这根本不值一提。”
白鹤染笑了笑,“再小的事也是事,何况这些都是等着救命的药,应该谢的。不过眼下我也实在是没有工夫多同你们寒暄,皇上命我今日参与朝会,就痨病村一事进行表奖。所以我还得赶紧梳洗换装,卯时不到就得出门了。劳烦红姨娘送祖母回去歇着,轩儿就让蓁蓁带着他在我这边睡吧!”她看向已经睡着了的白浩轩,弯腰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红氏见她疼爱自己的儿子,心里很是高兴,于是搀扶着老夫人,又让丫鬟搀扶李嬷嬷,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了。小娥主动背起白浩轩,跟着白蓁蓁到了念昔院儿的厢房去歇息。
苏婳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白鹤染看都没往她那处看一眼,她也只得作罢。
待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白鹤染赶紧回屋沐浴梳妆,迎春则是把宫宴那日穿着的公主华服给找了出来,她看着那件为宴会准备的华服,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穿成这样。
迎春的意见是:“得穿。这衣裳是皇后娘娘给做的,是合规制的。朝会是多正式的场合,所有大人们都穿朝服,小姐您自然也得穿这种能象征您公主身份的衣裳。”
可是默语却觉得不太妥,理由是:“这衣裳有些厚了,这个季节穿着会很热。而且颜色也有些艳,在宫宴上虽看不出什么,可穿成这样去朝会,会不会被人以为是不太严肃?听说皇上答应下来,小姐每治好一个痨病村,都会将那块地皮封赏给小姐,不再归于省府管辖,凭由小姐决定要做什么都行。奴婢觉得,这事虽说皇上同意了,但就怕那些大臣们会有不同的意见,毕竟这个奖赏几乎相当于封地了。所以咱们今日必须谨慎些,不能让人在这些细节上挑出毛病来,坏了正事。”
白鹤染也觉得这衣裳不合适,她告诉两个丫鬟:“就拿平日穿的衣裳吧,一个朝会而已,没你们说得那么可怕。该重视是得重视,但太过小心就没必要了,凭白让人笑话。至于那些朝臣们同不同意……”她勾起唇角,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这天下到底还是姓君的,身为人臣,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皇家手里。”
这就是民主制和皇权制的不同,在这个皇权时代,皇家就是天,朝臣可以助天子立威,却绝不能生生就驳了天子已经打定的主意。更何况,她是皇家定下来的儿媳妇,将来这封地不还是要带到皇家去的,那些朝臣只要不傻,就不会有太多反对意见。
当然,一点都不反对也是不可能的,至少那些言官得说几句,至少站在郭家那头的人也得反对反对意思意思。至于其它人,多半就是哪边人多站哪边,墙头草而已,不用理会。
因为散了朝之后要直接去痨病村,所以白鹤染穿得并不算朴素。一身凤仙色的纱缎长裙,腰封处绣着几只悠闲的小鹤,一只月白色的随身锦囊坠附在腰封上,里头分了两个夹层,分别装着她随身必带的七枚金针,和无数的银针。
千年寒冰打制成的簪子插在发圈儿里,有淡淡冷霜在发间弥散,将白鹤染整个人都显得冰冷了几分。但也正是这种冰冷衬上了凤仙粉这种颜色,既不姣美也不冷凝,将她的气质综合和得刚刚好。
迎春不由得感叹:“咱家小姐真好看,不同于上都城常见的那些年轻姑娘家,甚至不同于中土地界的女子,就跟记忆中的大夫人生得一样一样的。”
默语赶紧瞧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提大夫人,省得勾起往事,惹小姐难过。
迎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正想认个错再将话给岔开,这时,却听白鹤染问道:“我同母亲生得很像吗?她撞死在府门口那年我还太小,还不是很能记得清楚她的样子。但她既是歌布人,那跟东秦这边的人应该长得不是很像吧?”
迎春点点头,“是不太一样,歌布人比起东秦来,她们的人鼻梁更高,眼睛更大,而且不分男女全部都是双眼皮,好看极了。歌布人多数皮肤颜色发暗,不过咱们大夫人可不一样,她白得都发光,就像二小姐您一样。奴婢当年也还小,只远远见过大夫人几次,但就是那几次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姐,您跟大夫人真的能像到八成。”
白鹤染听着这话想到了前世的妈妈,妈妈是少数~民~族,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异域风情的那种美,她每每看妈妈的照片都觉得自己的妈妈好看极了。虽然人们都说她遗传了妈妈七成以上的长相,又结合了白家一向优异的基因,长得比她的妈妈还要美上数倍。
可是在她心里,妈妈始终是最美的那一个,无人能及。
她没有见过淳于蓝,但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对那个母亲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每每有人提及淳于蓝时,这身体都会产生一种痛苦的感觉,来自于原生细胞,哪怕是她的灵魂穿越过来,依然割舍不掉原生血脉的相牵相承。
“可惜我的母亲看不到我长大了的样子,如果她能活到现在,哪怕只是苟活着都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能把她给救回来。可惜……”她摆摆手,“罢了,上朝要紧。”
东秦的朝会从未邀请过女子,就连天和门都甚少有女子迈入过。除了逢大年时帝皇二人共同入朝接受文武百官朝贺之外,在天和帝这一朝,白鹤染是除皇后之外第一个从天和门入宫,踏上了鸣銮殿的女子。以至于她刚到时,遇着的几位朝臣差点儿没把她从宫里给赶出去,直到江越赶到解围,这才恍然,天赐公主居然是皇上请进宫来的。
这一场朝会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当天和帝宣布要将东秦范围内所有痨病村所处之地,以封地形势全部赠予白鹤染时,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的!甚至就连郭老将军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说是情理之中,是因为白鹤染看出来了,这些朝臣一个个的果然都是老奸巨猾。当四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齐齐站出来高呼“父皇英明”时,他们就已经明白了,这是三位皇子跟皇上达成的一致决定。那他们还反对个屁?人家老子儿子都乐意给,他们这些外姓人跟着瞎掺合什么呢?费力不讨好,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他们还把白鹤染给得罪了,图啥?
有的人更想得长远,白鹤染连痨病都能治,是当之无愧的神医啊!得罪什么人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能得罪大夫。你可以小心翼翼不犯错,但你的身体却做不到小心翼翼不生病。当有一天重病不治,或许能给他们一线生机的人只有白鹤染,那他们为什么要得罪这种人?
于是一殿的大臣齐声高呼:“臣等附议!”这就是同意了。
白鹤染看到君慕凛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她亦悄悄的冲着她比了个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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