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帝君的许诺后,垂死之人慢慢挣爬起来,避开迎头劈来的天雷,擦掉嘴角的血迹,竟又精神了,跟个没事人似地。
很显然,他是故意装出不堪一击的死样,麻痹阳华帝君,好让帝君看低他,以为杀他是件很丢脸的事,从而躲过两面夹击的处境,并巧妙地引帝君上钩。
“这锁链看上去不像阵法所化,怕是神匠打造的吧――”
“本君自有妙计脱身,你且先破阵法。”
帝君一副看好戏的神态,根本不信荼良能破阵。
――
天雷袭来,荼良绕到柱子旁边躲避,无意中发现柱子上刻了些稀奇古怪的文字。
“这是――巫山――罕文?”
“巫皇亲手刻下的咒语,上古罕文---”
当年青燕子在罪域向妙香佛讨教罕文时,妙香佛曾讲述过罕文的由来。罕文乃大巫族专用的巫法术语,晦涩难懂,旨在令同道看不懂,破不了。上古罕文就更厉害了,九天之下,据说只有巫皇一人精通。
“你可认得?”
“不认得――”
“看不懂,你如何破阵?”
阳华感觉被戏弄了。
――
“谁说一定要看得懂才能破阵?但凡咒语,都有力量源头。依我看,这天雷、黑火,皆以上空幽光为源。”
“不是幽光,是日月精华――”
荼良东躲西蹿,阳华帝君极为不耐烦地纠正道。
“精华也好,幽光也罢,断其源头,阵法自破---”
“哼。说得容易。你困于阵中,如何蒙蔽日月?”
其实无需蒙蔽日月,只需将高地四周遮起来即可。
“这就不劳帝君费心了。”
说着,荼良瞬间跃入高空,唤醒墨渊中沉寂已久的黑气。
【所有已化作鬣狗的,未化作鬣狗的,皆为我奴仆---现身!】
――
墨渊里涌起阵阵黑气,冉冉升起,而后化作一道金光闪闪的铁链,一头深入墨渊,一头接着天空。轰隆地一声,天雷打在铁链上,在墨渊水面上激起不少波纹。
黑气继续往上升,化作黑暗结界,隔绝幽光。光是生机,黑暗是死气,两者相互压制、博弈。
黑火熄灭,死气赢了。
――
“帝君,请吧――”
荼良摸黑靠近帝君。
“站远些――”帝君道,“这锁链――”
竟然挣不开!
阳华帝君过于自信了,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无法挣脱锁链是因为阵法封印了他的法力。
――
“什么声音?这是――”
血的味道!
“没什么,本君不小心把胳膊和尾巴挣断了――”
“――”
那岂不是残了?
“长出来了――”
“这么快――”
荼良总算明白,为何帝君会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
――
“黑气撑不了多久。前方还有两层结界,帝君,你能爬快点吗?”
身后一阵慢悠悠的沙沙声,不用看荼良也知道,阳华帝君定是以看风景的姿态在爬呢。
“新生的尾巴骨头软,需要时间适应。”
“要不,我扶你吧。”
“笑话。若是被天神瞧见了,我堂堂帝君威严何在?”
没想到,他这么好面子。
“这不是恳求,是要求。帝君不要忘了,方才亲口答应过,百年之内,对荼良唯命是从。”
阳华帝君轻哼一声,心想:
【想让本君听你号令,简直痴心妄想。】
――
突破最后一层结界,两人来到暗河边上。
荼良正准备跳河,却见眼前寒光闪烁,低头一瞧,竟是被阳华帝君偷袭了,一击击碎了胸膛,击碎了五脏六腑。
“你――”
未曾想到,堂堂帝君,竟然言而无信,干这小人勾当。
殊不知,天界诸神常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言而无信者,阳华也。
――
“后悔吧,痛哭求饶吧――被本君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神皇高居八重天,也无法令本君信服,更别说你了――这是什么眼神?憎恨,恐惧?你应该自豪,高兴,能死在本君脚下,是你前世修来的福运――”
正如他所说,此时的荼良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蝼蚁。凡人之躯纵然能驾驭死气,也无法同几万年的大神抗衡。
更何况,阳华乃是不死神躯,除非死水重现,否则不死不灭,万世长存。如若不然,他惹恼神皇,怎会有幸活到现在?
――
砰!
又是一脚,荼良的头完全陷入泥沙中。血晕染开来,渗入泥沙中,又腥又臭。
身子死透了,生机全无。
帝君阳华走了,轮回漩涡出现,灵魂状态的他努力抗拒那股强大的吸力。忽然间,从漩涡中钻出锁链,锁住他的四肢。
“不――”
他不要轮回!
――
“放开我――可恶――”
一只脚陷入漩涡中,身体重心完全偏离地面。
恰在此时,月芒刺破黑暗,如无形的手,温柔地折断锁链,将他带出漩涡中心。
“月――月姬?”
他看见她了。
袅袅绝色身姿,于月芒中,若隐若现。
一双清眸,清澈见底。
――
【血雨腥风孕育了我,父君赐我月芒衣,我跪在他跟前。父君于是告诸神,有神女名九月,掌天地之寒。】
声音消失了,极寒之气凝结为一具冰冷神躯。
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的心太浑浊,大概是因为这具残躯不够通透吧――】
于是,她在他的魂魄里,种下一粒极寒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