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梅长雪暗访朱岐部地牢。到了地牢,不禁大吃一惊。地牢里的守卫大多神情呆滞,肢体僵硬,被人点了穴道。继续往前走,一个黑影合上牢门,迅速解开侍卫穴道,离开了。
“牧九川?”
这时候潜入地牢,若被人发现,只怕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她进入地牢,被关押的大将还是老样子,神识模糊,如同行尸走肉。梅长雪以血气做引,反而控制大将的神识。
“告诉我,为何要行刺陛下?”
被问题所牵引,大将自然而然会去思考,那个幕后黑手显露大将脑海。美丽的容颜,桀骜的神情,不可一世。
“姬贵妃?”
夫妻一场,为何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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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纤汶房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丫鬟守在外边,昏昏欲睡,未曾注意到一闪而过的黑影。
黑影越上房顶,揭开瓦片,潜入屋内。
“谁?”
她闷声低喝,瞬间挣爬起来,一道灵气扭结成绳,甩向黑影。黑影迅速旋身避开冲击,抓住灵锁,反将她拽飞入空。
而后黑影迅速摘下面巾,低唤一声:
“贵妃娘娘---”
姬贵妃一听,迅速旋身捉住甩出去的暗器,翩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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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九川,你有几个脑袋,敢深夜潜入本宫的屋子!”
区区武将,深夜潜入贵妃寝宫,这是要杀头的重罪。就算阙皇相信两人清清白白,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事关陛下安危,微臣也顾不得这些礼数,还请贵妃娘娘海涵。微臣只想问一句,娘娘可认得此物?”
手心摊开,五彩斑斓的步摇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姬贵妃微微抿唇,道:
“明知故问!此物乃铃儿姑姑所赠。”
多年来,一直贴身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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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珍贵之物,为何会在朱岐大将手中?而且,还沾染了灵气。这让微臣不得不怀疑,娘娘以此物为媒,施展惑心术,试图谋害陛下。”
听完这话,姬纤汶先是一愣,随后不屑冷哼,道:
“平日看你,总是一副呆愣自大、不知深浅的傻样,如今看来,是本宫低估你了。此事便是本宫所为,那又如何?”
牧九川拽紧步摇,当即表明态度,道:
“微臣定当以真相,告知陛下。”
“真相?”姬纤汶冷笑,道,“你会后悔的。”
牧九川以为姬纤汶是在威胁自己,转身溜出房顶,潜入阙皇房里,将实情一五一十告知皇帝。
皇帝却道:
“此事黎将军早已查明。贵妃失去孩子,心中怨恨寡人,会有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行刺皇帝,诛灭的九族的大罪,皇帝竟然说‘情理之中’。
牧九川彻底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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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余下各部首领来朱岐部觐见阙皇。他们一早便得到风声,阙皇微服私访来到朱岐部,便争相来邀。
也是到了朱岐部,才得知阙皇遇刺。
侍卫将亚龙和朱岐大将绑到皇帝面前,傀儡大将当面指认,是亚龙指使自己行刺新皇陛下,以报先祖被屠戮之恨。此时各部首领才知,亚龙原是洛氏一族血脉,祖上当年躲过一劫,隐姓埋名,几辈子的经营,才有今日的朱岐部落。
阙皇表示不会追究,只要亚龙从今以后,发誓效忠大阙国,绝无二心,此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其余各部都称赞阙皇仁慈宽宏,谁曾想亚龙却凝结真气,以毕生本事,一掌拍脑门上,道:
“微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明查,还微臣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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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龙当场断气,这让皇帝震骇不已。其余各部却对亚龙的反叛之心坚信不疑,因为百年前便有人言,洛氏一族天生逆骨。牧九川一直忍着不说,回屋后一掌劈碎桌椅,憋得差点吐血。
梅长雪走进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
“你家陛下千算万算,却没算准,有的人宁死也不肯委曲求全。朱岐部民风朴实,亚龙又是实在人,和盛京那些阿谀奉承之徒不一样。”
皇帝显然没想到,欲加之罪,会要了亚龙的命。
牧九川接过茶杯,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道: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明明知道亚龙是冤枉的,但是---”
他选择了沉默,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感觉自己窝囊极了,比当初被人谋算,全军覆没还要窝囊。
“你是牧家独子,圣御大将军牧九川,效忠陛下,是你的本分。冷眼旁观的也不止你一人,我也是。”
事实上,梅长雪更有理由说出真相,因为她毫无顾忌,仗着一身本领,完全可以有恃无恐。她当时想着,亚龙作为洛氏余孽,不管做或没做,皇帝都不会解除对他的怀疑。虱子多了不怕咬,再加一条罪又如何?
她也没算准,亚龙会如此固执。
“他死不瞑目,我若是此时说出真相---”
“逝者已矣。”梅长雪说,“朱岐百姓忠于亚龙,若得知亚龙是被冤枉而死,定当奋起求个公道。届时血流成河,又岂是亚龙愿意看到的?个人荣辱是小,部族兴亡是大。他看不透,你却是明白的。”
如今的朱岐部远不如当年赫连一族,当年赫连一族为求公道,不惜兵犯盛京,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陛下,他怎么能这样---”
玩弄臣子,欲加之罪,简直无耻之极。
姬纤汶说对了,他后悔了,后悔去追寻真相,后悔知道一切。但事实上,姬纤汶比他还痛苦,她不齿皇帝所为,却不得不助皇帝实现皇帝的谋划。因为皇帝身边,只有姬纤汶一人,懂得操纵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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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途中,姬贵妃就没给过皇帝好脸色。公子荼良负伤未愈,为避免被人瞧出端倪,主动提出要在北原逗留几日。可兰和冬华留下来陪他,乘着照顾荼良的机会,可兰又追问起荼良与司织天女的那段姻缘。
只是这次,荼良没有躲闪,坦言相告。
三百年前,天下大乱,大国之间,征伐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其中,大乌国和文国实力最为雄厚,各有不少小国依附。本来两国一南一北,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下谁。然而大乌国君残暴不仁,妄自尊大,屠杀巫皇信徒,惹恼了巫山,巫山天女便携天衣入世,献上末路一条。只是阴差阳错,司织天女却被才华横溢、胸怀抱负的荼良吸引。大乌国若灭,荼良焉能苟活?
于是,司织天女便将大乌国君身上的末路血光,转移到麾下一童子身上,让他引着天衣,游历天下,企图将厄运散步天下,如此权衡两国之间的运势。起初那童子倒是忠心,一心想着天女的嘱咐,不敢停步。只是后来,那童子也没能逃脱世俗七情的诱惑,动了欲念,诞下一个女儿。孩子的母亲未能逃过血光之灾,不治而亡。那孩子也是几度在鬼门关徘徊,那童子想尽办法,最终创下血光咒,才保住了孩子的性命。那童子越是活得像人,内心的愤怒便越是厚重,最后竟向巫山告密,司织天女被抓,大乌国运势渐衰,最终国破家亡。而那告密的童子,因与人间之女诞下一女,被逐出巫山,贬为凡人。若是重修神躯,再为君者,则可重回巫山。
然而,却是个天赋欠缺的可怜人,蹉跎三百年,也未达天人之境。他堕落为魔,四处猎杀命女,为女儿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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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末路天衣,才是修习血光咒的关键---”
青燕子降生时便是青女命格,后又因末路天衣蒙难,所以才能学会血光咒。
可兰回到盛京城,便质问青燕子,道:
“你利用了我。明知没有末路天衣,我根本不可能学会血光咒,还故意以血光咒为饵,骗我为你做事。”
“我何时骗你了?难道你的鬣狗没告诉你,末路天衣已经降世,乃一孩童?只要找到那孩子,何愁神功不成?”
“可若是沾了天衣,我的画牢---”
“既有所得,必有所失。”
这般说来,可兰便得好好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