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恶雨天,尤其是淅淅沥沥的连阴雨天,它总会让我想起去世的母亲,她最后的日子,外面一直在下着这样无休无止的连阴雨。
在家乐福买了满满一推车的食材和零食,考虑到自身的承重能力,我决定打住回家。排队结账时,我想起外面的大雨,于是打电话给崇青,想让她过来接我。可接电话的是小米,她告诉我老板去工商局了,走时疏忽把手机落店里了,我无奈,只好挂了电话。
我看看手里两个快要撑炸的大袋子,暗自吸了口气,决定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家乐福离我家其实并不远,两站路,平常步行20分钟足矣。但今天外面在大雨,我拿的东西又太重,走回去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只能和下班高峰期的年轻人一起抢的士。
不淋雨的的士站人满为患,我混迹在上班族的人群里,排队等待空车。数了数前面,我似乎排在十几名之外,于是,心里更加诅咒这鬼天气,我的手已经快要袋子勒断了,地上有水,我也不能放下休息,所以,那感受,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硬撑着,排了不知多久,反正我的手已经失去知觉,全凭意志力在坚持,估计再等上几分钟,我就要直接把袋子扔马路上去了,这时,前面忽然走了几个人,我终于穿透人墙,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猫子!!”有人大声喊我。
“啊!”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抬头向前望去。
雨水淋漓的街道上,一辆黑色的进口buick商务车,车窗放下来一半,有人探出头来,又朝我喊道:“猫子,上车!”
我愣了几秒,才看出车里的人,竟是韩千扬。。
几分钟后,我揉着红肿不堪的手指从湿淋淋的袋子里拽出一包薯片,讨好一般凑近韩千扬。
“要不要尝尝?”在我的眼里,他现在的形象和救民于水火的英雄消防员一样,无比的高大而圣洁。
韩千扬瞥我一眼,眼神有点鄙视的意思,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吃,所以,讪讪一笑,准备收回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说:“可以尝尝。”
啊?
要吃啊。
我把袋子超前凑了凑,示意他可以尽情享用了,可韩千扬没动,而是用看傻瓜那样的眼神又瞥了我一眼,嘴角一抿,说:“路况不好,我腾不开手。”
腾不开手?
不会吧,不过是两秒钟的事,一只手开车,不是很正常吗?
我刚想习惯性反驳几句,却想到什么,朝他望了过去。果然,这个用路况找借口的男人,正挑着眉,笑吟吟的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几片完整的薯片递到他的嘴边,他不着急吃,只是凑近一些,感觉像是吃饭之前先闻闻味一样,我的指尖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心猛地一颤,就要丢手,可指尖却突然感到一痛。
我如遭雷噬。
他。。。他居然咬了我!!
咬我干嘛。。
干嘛。。
无数个疑问在脑子里不停闪现,我似乎看到了那背后的答案,心慌意乱,却下意识地回避问题的关键。。
韩千扬咬了一下便松了,他咀嚼着香脆的薯片,目视前方,惬意地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
我的手指从疼痛变得麻木,整个人也是如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大脑变得迟钝,不会运转了。
“味道不错,我还想尝尝!”他忽然开口。
我再次傻掉,可能我的样子太过奇怪了,韩千扬居然看着我噗嗤一声笑了,他腾出右手摸了摸我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目光亲切而又柔和,“舍不得吗?”
我闭了闭眼睛,忽略掉额头那份微凉的触感,咬着牙,说:“谁说我舍不得了!”
没办法,坐人家的车嘴软,手也软。。
顶着那巨大的压力,我和他慢慢分吃完那一包薯片。我收好空袋,顺便在折叠的动作里摩擦掉指尖那一丝异样的感觉,车里很安静,似乎在酝酿发酵着什么,我不愿多想,更不愿去深想,因为我的内心一直在隐隐抗拒着他的靠近。
由于是单行道,所以他要绕一大圈才能到我居住的小区。之后,一直很正常,一切暧。、昧不清的感觉都好似随着那包薯片的消失而结束了。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韩千扬那天,只是尽到了一个司机应尽的责任。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任何的联系,偶尔在msn上,能看到他的头像闪烁在线,而我却从没有主动找过他。我觉得现在和他的距离刚刚好,少一点嫌少,多一点嫌多。。
真的是,刚刚好。
过了一周,我才从崇青那里知道了他回美国的事情,是因公出差,并非我和崇青都希望的,回美国去工作。崇青对我的毫不知情感到惊讶,在她看来,我和韩千扬早就该突破朋友的界限了。我对此表示无奈,我和韩千扬关系是不错,但还没有深交到那种事事报备的程度,这样的距离感反而让我觉得自在随意。
只是,时间又缓缓的到了那一天,这是我每年都无法逃避的痛苦的梦魇。。
阴历十月十九,是母亲的祭日。
还是和往年一样,我早几日便心绪沉闷,关在家中闭门不出。都说人死如灯灭,任再深的感情也逃不过人世间的遗忘,可我却是个异类,对母亲的思念却是日深月累,历久弥新,尽管她一直都不是那么爱我,我却依然爱着她,惦念她。
我像母亲一样,每天雷打不动地立在她最熟悉的窗口,痴痴地凝望着小区那条窄窄的街道。
妈妈,你还没有忘记那个归家的男人吗?
他不会回来了。
您走的这些年,我一直替您在等,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出现。
我仿佛看到了树影里的您,正一脸慈爱地抚摸着我的脸庞。
我是那么的小,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紧紧地揪着您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望。。
我是那么的爱您,妈妈!
只要您能把目光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一秒,我就感到无比的幸福。。
瞧,您在看我呢。。
您甚至,还用您温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
妈妈,我幸福得要飞起来了。。
可是幸福转瞬即逝,我还来不及欢呼,来不及说我爱您,您的影像又慢慢淡去。。
我的脸上似乎留有您指尖的温度,耳边还似乎回旋着您那温柔的呢哝:小囡,长大了别像妈妈一样苦。
我拼命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无助地向半空中的虚无伸出手去,想够到您潸然泪下的脸庞,“妈妈不哭,小囡不长大了。。不长大了。。”
是不是小囡不长大了,您就不会离开小囡了。。
是不是小囡听您的话,不再相信爱情,就会活得像您希望的那样轻松和无忧。。
妈妈。。。
妈妈,我没法做到不让自己长大,没法做到不去爱一个叫做平措的男人,所以,您才永远的离开了我。。
妈妈,对不起。。是小囡错了,您能不能在梦里多陪陪小囡,没了您的陪伴,小囡今后的苦楚又该向谁倾诉呢?
妈妈,我好想您。
想念您。。
扫墓那天,阴沉了很久的天空终于放晴,我的心情谈不上好坏,只是觉得平静中透着淡然,无喜也无忧。看到耀眼的阳光穿破厚重的云层光芒万丈的瞬间,心里被触动了一下,所以当薇薇儿的邀约电话打过来,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石头和薇薇儿早在崇青婚礼的次日就回了香港,走的太过突然,我还以为石头的病起了什么变化,后来才得知没有大碍,只是薇薇儿家中有事,急招他们回去,石头也恰好不大舒服。从那次以后,石头被明令禁足,不管是医生,还是最好说话的薇薇儿,都不允许他长途旅行了。
我对薇薇儿的决定,举双手双脚赞同,毕竟石头是病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病人,只要是对他好的事,我坚决拥护到底。
薇薇儿因为合约的关系,每半月都要来春熙一次,一般就是停留2.3天,我们偶尔会相约喝茶或是泡吧,打发单身女人的漫漫长夜。有一次,我把薇薇儿和崇青带到蜀乡去过了一把川菜瘾,我以为薇薇儿不能吃辣,可没想到她是吃的最凶的那一位,琴姐亲自下厨烹制的菜肴对足了我们几个女人的胃口,以至于,第二天,石头在msn上强烈表达了他的不满和抗议,他说我不够意思,他在春熙待那么久,我们的关系又非比寻常,怎么就没见我带他去品尝美味呢?
我回曰:美味诚可贵,健康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石头你现在就是法律上限制行为能力的人,所以,石先生,请先有自由,再谈口腹之欲。。
石头在视频那头被我的歪理气得直摇头,我同情心泛滥,于是安慰他,“等我去香港,你请我好了,听说香港的美食也多得不得了。”石头闻声眉眼一亮,问我什么时候来。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等我拿到稿酬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