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措停住手里扣扣子的动作,扭身朝一脸怨怼表情的夏之秋望去,他摇了摇头,缓慢而又疲惫地说:“我累了,小秋。而且对你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你想要的一切,我真的努力了很久也做不到。结婚前你和我谈条件,我们也达成一致,包括我的父亲也知情,我们维持婚姻关系,而你来去自由,我那时已经说过,今生给不了你想要的爱情,问你是否考虑清楚了,是你坚决要求马上举行婚礼,而我。。当初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我才会那样艰难地放弃了猫子,选择了婚姻对你赎罪。我曾经对猫子说过,今生我对不起三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猫子。小秋,你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很好很好的女人,但是,你错爱了我这个混蛋,才会弄到今天的境地。。”
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拿了一根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他目光愧疚地看着神情呆滞的夏之秋,语气苦涩的说:“我原以为用婚姻偿还我曾对你犯下的罪过,就是对所有人最好的补偿,我是那么的惶恐小心,生怕伤害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可是结果呢,我发现我不仅害了自己,也伤了你和猫子。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小秋,我请你像原来一样恨我吧,别再对我这样好,这只会让我们更尴尬,让你更伤心,不是吗?”
夏之秋倚在床边,久久沉默。她料想过这样的局面,却没想到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心还是这样的痛。很久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单恋,她爱平措,可是平措却好像只是把她当成邻家的妹妹一样看待。直到姨妈嫁给徐圣峰,他们的关系骤然改变,他才用一种陌生而又令人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她。后来,就在这间卧室里,他和她犯了错。没想到是,一次意外就会怀上孩子,知道的那一刻,除了害怕和紧张外,还有一种隐隐的渴盼和期冀的情绪在她体内奔流。去找平措的路上,却接到姨妈的电话,说平措第二天就要去西藏了,姨妈一直都知道她喜欢平措,所以一有平措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那个时候,她刚刚坐上开往徐家的汽车,听到这个消息,她忧伤到不能呼吸,车子开到一半,她就让司机掉头回家。她了解平措,也了解他的心结,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挡平措进藏的脚步,因为,平措根本不爱她,只是为了报复老爷子和姨妈,所以,才冲动之下和她发生了关系。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隐瞒,流着泪送走平措之后,她只把秘密告诉了和她最亲近的姨妈,姨妈闻听大惊失色,后愤懑不已,要告诉老爷子把平措抓回来。是她抱着姨妈恳求了好久,才求得姨妈的谅解。不过,姨妈坚决要求她打掉孩子,她说这个孩子不能留。当时太年轻,加上压力实在太大,于是她就听姨妈的话,在她的安排下,去医院做了手术。谁也想不到的是,手术中发生意外,她竟因此落下终生遗憾。打击来的太突然了,姨妈抱着她失声痛哭,自责得恨不能代她受罪,说无法向她的父母交代,可是从痛苦中恢复理智的她却对伤心欲绝的姨妈说,她终于能得到平措了。姨妈以为她糊涂了,她抚摸着依旧还在阵痛的小腹说,正是因为它,这个残酷到平常人无法接受的现实,才给了她最后的希望。从那地狱般的一天开始,一步步,一天一天,她用尽心机才换回了梦想中的婚姻。原以为,得到了平措,就会是细数不尽的幸福和圆满,可谁知一路走来,背后留下的,却是越来越多让她窒息的死结,想到今后或许就这样咫尺天涯般的过下去了,她的心就像是走进了无边无际的沙漠,一片荒芜。。
平措走了过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这个温柔细腻的举动让夏之秋的情绪瞬间崩溃,她情不自禁靠近他的怀里,低泣着说:“怎样才能换回你的心。。。怎样才能啊。。”
她清楚地知道,即使到了这般境地,她依然无法做到去恨他,她做不到。但放弃他这个念头,一经闪现,脑子里就会痛如针扎,那些个无法释怀的苦熬过来的日子,想一想,心口就压满了巨石。谁来补偿她的青春,谁又来安抚她的伤口呢。
她缓缓转身离开这间承载了她无数梦幻般记忆的房间,关门的时候,她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那样的酸楚和无奈,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心底。。
床头一角,一枚古朴典雅的藏戒在灯晕中闪着质朴的微光,它安静的躺在那里,见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平措把它攥在手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他的目光深幽,晦涩难辨,许久之后,又逸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过了几分钟,他听到车库门开启的声音,紧跟着车辆发动的喧嚣声便响彻英园。他迅速起身走到窗口,却只来得及看到那辆惹眼的布加迪耀眼的尾灯倏忽一闪,便消失在大门外。。
他揉了下疼痛不休的眉心,转身出了房门,全叔正一脸忧色的急奔过来,看到他,把声音压低说道:“少爷,夫人的情绪很坏,我拦不住她。我这就去开车盯着,您睡吧,明早还得去公司。”
平措凝起眉头,朝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有惊动父亲,他轻轻点了点头,嘱咐已经走远的全叔注意安全。。
不是第一次了吧,这样高调吵嚷着离开,待会儿回来的就是个烂醉如泥的女人。她的痛苦,她的疯狂,说到底,还是他的原因。但他不能再任由小秋胡闹下去了,如果她真的染上酗酒的恶习,那这个家将永无宁日。
想到将来,他又一次对当初执意赎罪的做法产生了悔意,他忽略了人性的贪婪和自私,就连他自己,也何尝不是为了把深爱的女子留在身边,用尽了手段和心机呢。小秋没有错,错的是他,是他不肯放弃猫子,不肯还她自由和安宁。。
夜色深沉,他抬头仰望漫漫无际的苍穹,不知此时的她,是否和他一样在怀念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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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时间去回忆当初。因为我在产检时发现患有重度妊高症,导致所有婚礼前期的准备工作全部暂停。针对我163108的血压值,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脚,以及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心悸气短反应,医生下达了七不准,八不要的规定,医生说脚肿只是开始,如果任其发展的话,淤肿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向上蔓延。我现在隔天就要去医院做检查和治疗,我根本没时间去管闲事,我的心,全都悬系在腹中的宝宝身上,因为医生说,他也会有危险。
韩千扬原打算搬来我家顺便照顾我,可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没几天他就因为公事要去美国出差。我只当是正常出差,根本没有怀疑其他,倒是韩千扬觉得有些突然,特意往美国打了几个电话核实之后,才开始收拾行李。
临走前,他帮我请了一个保姆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保姆叫安婶,一个做事利索,讲话干脆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她自我介绍说她曾做过几年的月嫂,对孕产妇的护理很有经验。
“抱歉,这种时候还离开你。”韩千扬一脸歉疚的说。
我摇摇头,侧着身体靠着他,因为肚子太大了,我怕顶到他。
韩千扬揽过我,我的脸挨着他质地柔软的羊毛开衫,感觉竟有些不舍。
“有任何的事情都要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他叮嘱我。
我笑着点头,说好。他回以微笑,用微凉的指尖摩挲着我颈面上柔软的碎发,“只要看到你,就让我有种幸福的感觉,我很喜欢你,猫子。”
我感动地望着他,韩千扬的眼睛亮亮的,忽然,朝我低下头来。我没有回避他温软的嘴唇,在他触碰到我的刹那,我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半响后,他抬起头来,嘴唇挨着我的额角,温柔地熨帖着。
“等一切都安定了,跟我回美国吧。猫子!”
他的提议不禁让我一愣,去美国?他的意思是要放弃在这边刚刚起步的事业?还是敏锐的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但我此刻只想顺应着心意,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反驳,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微小的一个动作就让他俊朗的脸上挂满了欣喜和满足。我不禁叹道,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快乐,我愿意,千扬,我愿意,给你更多的快乐。
这个愿望应该不难实现,因为距离它的来临不过只有十几周的时间了,宝宝的降生,将会带给我永远的幸福和安宁。
这样想着,我不由自主的就弯了唇角,把脸埋在那团温暖的羊毛里,深深的感激这个一直呵护我左右的男人。
韩千扬走了。
临上飞机前,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祝他一路平安。
电话那端的他竟是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随着登机的提示音,他只说了一句。
“猫子,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