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找到了可以帮助我逃离那个人的救世主,下一秒他就出现在我面前,颇有点孙悟空翻不出如来掌心的意思。不幸中的万幸,韩千扬短暂的惊愕过后,立刻称职地当起了护花使者,他态度自然地给我布菜,关切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许是他的力量太过强大,我那揪成一团的心脏慢慢回归原位。
“笑的自然一点,猫子。”韩千扬低声提醒我。
他拿过桌上的消毒纸巾帮我擦去嘴边的油渍,做的在自然不过,我在佩服韩千扬高超演技的同时也狠狠的恭维了自己一把,好样的,猫子!看来你没有找错人啊,立马就上道了。。
平措是和夏之秋一起来的,同行的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态度恭谨有礼,看来应该是他的下属。由于是周末,客人比较多,放眼望去,只有我们的桌子旁边还有一个空桌,琴姐看看我,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平措,硬着头皮把他们安排到了这边。
他们的视力都很好,早就看到我和韩千扬。我装作不认识他们,只和韩千扬低头交谈,感到背后有人走了过去,我的脊背不自觉地挺了挺,韩千扬似笑非笑地握住我的手,“稍安勿躁。”
最后,还是夏之秋打破了这种刻意伪装的平静局面。
“猫姐也在啊。。平措,你看,猫姐也在呢。”
很好,很强大。
非要这样尴尬的面对面才甘心吗?
不能装作我们不熟吗?
我吸了口气,按捺住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转过头,微笑。。
我的视线刻意忽略对方那个看似冷淡漠然的面孔,眼睛只盯着某位笑的典雅含蓄的女人,“是啊,真是好巧。。”
夏之秋的笑容还是僵了僵,但随即就又浮上来,“要不我们拼桌吧,猫姐,这样热闹一些。”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吃好了,准备离开呢。”为了证明我没说谎,我特意指向饭桌。可好巧不巧,我指的那一盘还剩小半的菜肴正是每餐必点的爱之长青丝!
我愣了一下,有种想去跳黄河的濒死感觉,但我还是自嘲地笑了笑,故意说:“你们也可以尝尝琴姐的拿手菜,味道和寓意都挺好的。”
我清楚的看到那个始终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甚至连视线都欠奉的男子脸上起了微小的波澜,只是小小的,不起眼的颤了一下,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平措。
你也没忘,是不是?
爱之长青丝,爱之长青丝,如今看来,却成为我们之间,最大的讽刺。
夏之秋美丽的笑容变得尴尬和不自然起来,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圆场,平措却主动拉起了她的手,一边安慰,一边冲我们微点了下头,说了声打扰了,就带着夏之秋和那个中年男人去了很远的一张刚刚空出的饭桌,再也没有把视线停留在我们身上。
我放下筷子,喊琴姐结账。
刚想掏出皮夹,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盖住了。这种温暖这时候出现再合适不过了,我的心就像是在严冬里泡进了热腾腾的温泉水中,温热而又感动。。
韩千扬付了账,体贴的扶我起来。夏之秋和那个中年男人都看着我们,那个人却独独没有,我冲着夏之秋微微点了下头,连再见都没说就这样擦身而过了。
除了我和韩千扬,谁会想到如此陌路的男女竟会有了此生再也割舍不掉的血脉联系呢。
我自私而又固执的保守了这个秘密。
而他,我期望,此生不知。。
我和韩千扬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了城西的幽暗城堡。因为时间尚早,所以酒吧里人并不是太多,我俩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座下,他说,猫子,看来我们要先谈一谈了。我点点头,心情早已平静下来,对此时的韩千扬,也早已撤下了防备已久的心防。
难得的是那天晚上的酒吧清净而安宁,正是个适合倾诉的好地方。
我说,韩千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满足一下你已经要溢出来的好奇心。
他说好。
于是,我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纯净美丽的西藏高原,回到了和那个英俊男子最初的美好。。
之后,我把一个孤独的顾猫,桀骜不驯的顾猫,自由不羁的顾猫,甚至是伤痕累累的顾猫悉数展现在韩千扬面前。我谈起曾经情深似海的石头,谈起源自西藏高原的爱恨情仇,我把一个活生生的顾猫,从里到外,剖开了,无比真诚的袒露给韩千扬看。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水,好像每讲述一小段,就会捧起水杯压制住眼眶鼻腔的酸痛,而韩千扬则表现出了极大的耐性,他静静的听着我的讲述,从不插言反驳或是提出疑问,只是随着我的言语深入,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讳莫难懂。
终于,我喝光最后一滴水,仰头,咽下,放下杯子,吁了口气,“就是这些了。”
韩千扬在黑暗中望着我,久久不动,过了不知多久,我听到他逸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我搁在卡座上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凉凉的,却莫名地让我感觉温暖。
他说:“猫子,你笔下的人物,都没有你的故事精彩,罢了,我就陪你,疯狂一回吧。。”
捅破了窗户纸,接下来就是把秘密公布于众。
那晚韩千扬送我回家,我还是有些担忧地问他会不会勉强,假如有一点点的为难都请不要继续下去了,我不想再把一个无辜的人卷进这场命运的涅槃里,跟着我一起沉沦。。
他有些醉了,眼神迷蒙,眼底的漆黑黝黯让我捉摸不透,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好久,然后伸出手来,在我感觉他的手指就要触碰到我的面颊,他却像是忽然清醒过来,身子颤了一下,立刻坐直。我以为他要和我说些什么,却不想变得如此沉默寡言,最后,他还是给了我一抹安定的微笑,“放心,我不会食言。”
直到我目送他的车子没入街角,他到底也没有同我再多说一句。
尽管韩千扬是那种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男人,但我依旧觉得不安。一夜无眠,我在晨曦的光亮里强迫自己入睡,再醒来已是近午时分,肚子里很空,但却没有食欲,这次,不等我起床,胃里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就翻涌而上,我抱着马桶干呕了许久,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把温热的手心贴在看不出任何状况的肚子上,轻轻对腹内的那团血肉说:“宝贝,你和妈妈是心意相通的啊,原来我不好的时候你也会难过。。”
孩子之于我,像是一场战斗。一次只有我和孩子的单边作战,我一旦穿上战袍就再也不能脱掉。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了一个和我相同的孩子,我便有了从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勇气,为了孩子,为了我们几十年安宁平凡的人生,我想,我什么都肯牺牲。
是的,什么都肯牺牲。
所以,当韩千扬约我晚上陪他出席一个商业酒会的时候,我同意了。因为他说龙英集团和阌行健的公司都会出席这次的酒会。
也好,就以这次高调入场开始吧,我没有退路,只能怀揣着必胜的信念朝前冲。
挂电话前,我问他,要不要提前告诉茜岚。
“不要告诉她。”他的声音笃定而沉稳,把我内心一丝丝的忧虑也打消掉了。跟着他的脚步走吧,冲锋陷阵也要有个路标不是吗。。
我起床洗了个澡,给自己煮了白粥,我什么都吃不下,好像只有清淡无味的白粥和咸菜还能接受。我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什么,所以丝毫马虎不得。肚子里的宝宝也很争气,除了醒来时不大舒服以外,再也没有烦扰到妈妈。
因为是商务宴会,所以免不了又要梳妆打扮一番,这个是我的弱项,秉承着色彩越简单越不出糗的原则,我穿了条黑色的窄身小礼服,这件礼服是我三年前参加出版公司的庆功宴时花了八千大元买的奢侈品,可惜的是,就穿了一次就被我束之高阁。礼服穿上去有些紧,尤其是腰的位置,我只能吸着气,拉上拉锁,头发和上次一样,被我随意在耳后盘了个发髻,我没什么像样的饰品,干脆不戴,我对镜化妆,技术太差,抹了三次,最后终于成功。揽镜自看竟也是楚楚动人,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舒服娴静的韵味。
韩千扬来接我的时候,车内还坐着一个人,秀美窈窕的身姿斜靠在车后座,整个人显得淡漠而疏离,她脸上的表情亦是冷的,和上次见面时温柔和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即使这样,她依然美得出奇,浑身上下都透着冷艳高贵的气息,一袭珍珠色裹身晚礼服极似赫本曾经穿过的一款礼服,只是衬着她墨黑乌亮的头发,却是比赫本还要美丽几分。。
我斜睨了韩千扬一眼,目光交错的瞬间,他抛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看茜岚的神态,她一定是误会我们了。我无奈地喟叹一声,主动上车,坐在茜岚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