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安听着父亲的话,趴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
她突然就有一股冲动,想放弃那些沉重的道德感,就想这么永远在父亲的怀里安心度日。
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也放不下,那样自己也不配做父母的孩子。
用亲人和族人的性命换来的安宁,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她哽咽的说道“可是,娘那里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还有小昱小静他们。”
苏父扶着她坐下倒了杯茶给她道“你娘虽然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可她的心不是弱的。”
“若是她知道了一切原委,定是也支持你的决定的,昱儿和静儿也会以有你这样的姐姐而自豪的。”
苏乔安听完父亲的话,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冲父亲点了下头,就准备出门找母亲坦白。
可没想到打开门后,母亲就站在门外,默默的流着眼泪。
苏乔安见母亲难过流泪,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给她擦眼泪。
一边说道“娘,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让您伤心了。”
“您不要哭了,好不好,女儿知道,您肯定也是理解我的对吗?”
苏母紧紧的抱着她说道“娘的安安真是长大了,有担当了,就是可惜娘不能看着安安嫁人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爹和娘还有昱儿静儿,永远都在家里等着你。就像你爹说的,什么都不要怕,咱们族里家大业大,是能给你撑腰的。”
“受了委屈只管来信告诉爹娘,管他是不是皇帝,爹和娘一样替你出气。”
苏乔安静静的听着,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像现在这样,能在父母怀里撒娇,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关怀。
她抬起头对母亲笑着道“娘,谢谢您!”
苏母听她这样说,又忍不住泪崩了。好一会后才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听她说明天早上就走后,便说道“那娘一会就给你多准备些银票银子,还有你防身的武器也要带上。”
“一会儿,我再去你林叔那里要一些常用和不时之需时用到的药,还有,”
又对苏父说道“这次要让护卫队派人把安安平平安安的护送过去。”
见苏父答应后,又摸了摸女儿的脸道“安安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哦,是了,你这次要轻装简行的赶路,没关系,想要什么缺了什么就给娘来信,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苏父见她还要再说,便揽着她说道“好了,夫人,让安安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又对苏乔安道“现在就去睡觉,等明天你醒了。爹和娘都给你准备好了,去吧”
苏乔安含泪笑着应了。
第二日用了早饭后,她蹲下身和弟弟妹妹说道“小昱小静,大姐这次还要再出去一趟,不过,我这次出去是要救人的。”
我不在家里,你们就要照顾好自己,还要听爹娘的话,照顾他们,明白吗?”
二人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大姐又要离开,就问道“大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你们学有所成,有能力有担当了,大姐就回来了,说不定你们倒是来找我了呢。”
安抚好两个小家伙后,苏乔安起身看着眼前的父母,上前与他们一一拥抱,互道珍重,便要和护卫队的两人一起出发了。
苏母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叫了声“安安”。
苏乔安忍住眼泪回头说道“爹,娘,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说不定不用多久我就回来了,记得给我来信啊。”
与父母弟妹话别后就骑马离开了。
苏家人和听到消息的人都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为她送别,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
而不远处,一众长老们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目送她离开。
直到背影消失后,三长老才侧头对大长老说道“大长老,让乔安就这么走了,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拄着虎头檀木拐杖说道“有什么不好,我们也是为了族里着想。”
“而且以皇帝现在的做法,根本不可能轻易就放了乔安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后我们全族人都将是她的依仗。”
苏乔安和二人也是乘坐快船一路到达津门,下船后没有休息,直接快马加鞭赶往京城。
三人将将在期限的当日,太阳升起时赶到了。
苏乔安此次也是做了男子装扮,身份用的是苏父准备的平安村里的一个族人的。
三人进了城后,不及停下休息,就找人打听今日的大事。
听人说今天在西菜市口有人要被砍头,就急忙赶过去,到了那里时,法场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围满围观的百姓。
苏乔安被挤来挤去,已然与二人挤散了,她被人这么挤着绕着台子转圈。
本来就接连赶路又被这么一通挤的,耳边又是闹哄哄都是说话的声音。
只觉得头又不合时宜的痛了起来,耳朵嗡鸣作响,头脑一片混沌。
只记得要往前走,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时,一手捂着头一边扒着围在法场周围的官兵的刀鞘上往上看。
只见五个身穿白色里衣,蓬头垢面的男子,被蒙着眼,堵着嘴的跪在台子边上。
身上能清楚的看到斑斑血迹,双手被缚于身后,脖颈后插着一块斩令牌。
依稀能听见监斩官说道“犯人李卓,伙同同党苏英,苏宁,苏鹏,苏岭等人偷盗皇宫重宝,判斩立决!”
“午时已到,行刑!”
苏乔安没想到,陈州竟然真的要杀了他们,没有一点犹豫的。
可此时没时间想太多,听见监斩官的话便大声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可没人理会自己,冲又冲不进去,其他二人也不在身边,她只能一劲的喊着“不能斩!不能斩!”
又推着面前的官兵说道“你听到了吗,不能斩啊,你快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归来还宝物,你快去啊!”
可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苏乔安焦急万分,不停的大声喊着“不能斩!不能斩!”
又想到什么大声喊着“陈州,陈州,陈州。”
可周围乱糟糟的都是声音,有看热闹的,有唏嘘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被人听见,只能这样重复的喊着。
看着周围的人举着手臂齐声高呼着“斩,斩,斩。”
苏乔安如坠冰窟,浑身冰凉,眼睛突然被一道白光眨了下。
不及思索举起手臂就冲着光处射出一箭,刽子手的手里的刀顿时被箭矢射到了地上。
而周围的人也没想到竟然有人真的敢劫法场,都不约而同停止了呼声,用目光搜寻着。
苏乔安却已经被面前的官兵重重的压在地上,反扣着胳膊。
她的嘴里还下意识的大声喊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陈州,陈州,你听到了吗?陈州!”
此时苏乔安耳膜鼓噪,听不见的声音,只知道自己的嘴巴一直开开合合的说着话。
突然感觉脸上被溅了一点温热,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那里不能动弹。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她又能听见周遭的嗡嗡声。
费力的抬起头往上看去,只见高大魁梧,身穿红衣的刽子手已经举起擦的锃亮的砍刀,没有丝毫犹豫的。
一个一个砍下了跪在身前的人的脑袋。
苏乔安离得近,被族人的断头血喷了一脸,她睁大眼睛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头颅,目不转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周遭也是一片死寂的,仿佛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几颗被砍掉了的头颅。
只觉得胸口剧痛,喉咙一阵紧缩,一股血腥之气从胸口翻涌而上,自口中喷涌而出。
苏乔安顿时如同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可眼睛依然死死的看着前方。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一片通红,不知道有人推开了缚着自己的官兵,捧着自己的头大声的叫着自己。
不知道有人抱起自己离开了这里。
她好像被困在这里一样,感觉不到身体的移动,意识却一直停留在了那里。
周琛自人被押上去后,就一直站在旁边的茶楼二楼的房间里,身后是随行的梁泽,顾仑和姚靖等人。
几人看着皇上一直站在这里,既不坐下也不说话。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下面还是毫无动静,皇上周遭的气息却是越发的阴森冷冽。
眼看就要爆发之时,突然看见人墙外围,来了三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周琛随即侧头示意锦衣卫抓人。
又继续往下看着。
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
周琛不自觉露出了些笑容,反应过来后,他有种预感,这就是她!
她真的来了,又赶紧吩咐顾仑派人跟上去保护她。
只是人群太密集,人也太多了,禁卫军一时根本到不了她的身边。
周琛只能眼看着她就这么被挤来挤去到了前面。
看着她因为监斩官下令着急万分的模样。
看着她张着嘴不停的说着什么的模样。
到最后看着她被人压制在地。
看着她亲眼目睹亲人被杀的模样。
直到看着她口吐鲜血的样子,才回过神。
惊慌失措的就要下去,却不小心被桌子绊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