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道山梁,帕卓指着半山坡一块平地说:“那片林子里就是扎马寺庙了,它很小,被林子挡住看不见,得走进了才能看到。天气好的时候,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北边的江琼择日雪山。”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走到林子跟前,原来是一片山坡上的开阔地带,一片树林中掩映着一座很小的寺庙,其实就是一个小四合院,我们走到跟前,庙门紧闭。
帕卓上前敲门,过了一会儿,庙门开了,出来个年轻喇嘛,看着我们露出很惊奇的表情,大概他觉得在这个季节、这个天气来人是件很让人吃惊的事情。
我们把带来的东西从马背上搬下来放下,都是干牛肉、土豆、青稞面粉之类的食物。那位喇嘛冲里面喊了一声,又出来三个年轻喇嘛,过来把东西收拾了搬走了。
那四个喇嘛有两个穿着很单薄的喇嘛僧袍,另外两个竟然在大雪天的寒风里光着半个膀子。
帕卓上前和他讲了几句,他带领我们往里走,来到正殿,其实是一间小佛堂,里面供奉着弥勒佛像。
年轻喇嘛用藏语问我们有什么事?
我说:“要求见普布上师,我们……”
“对不起,不行。”我还没说完,年轻喇嘛就一口回绝:“上师正在闭关修持,不见任何人!”
“哦,我们是扎什伦布寺的边巴德吉喇嘛介绍来的,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我说:“边巴德吉喇嘛专门给普布上师写了信,必须面呈。”
“边巴德吉?”年轻喇嘛疑惑了:“他很少给人写推荐信的,难道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说:“的确有急事,请行个方便。”
年轻喇嘛看看我们这些人,沉吟了一下,一指我和卓佾:“你和这位女施主能去,其他人留在这里。”
“喂喂,为什么?”大块头叫道:“看不起人怎么的?”
“因为你们留下的脚印。”喇嘛面无表情地一指门外:“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这位先生和女士留下的脚印很浅,而你们三位的很深。”
我心里暗暗吃惊,来的时候为了能走快,尽量提着气走,在雪上迈步又快又轻,为的是不让自己的脚陷入雪里太深,这样可以走快些,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都没注意卓佾竟然也是如此,我更疑惑了:这个女人难道也是一位高手?
我喝令大块头住嘴,让他们在这里等,卓佾跟着正好当翻译。
“你们二位跟我来吧。”年轻喇嘛转身往外走。
他们带着我俩出了寺门,沿着铺满雪的一条狭窄山路往雪峰方向一直往上走,他走得很快,在雪上也留下浅浅的脚印,走一段,他就停下来回头看看,见我们紧紧跟随,似乎很满意,微笑着继续往上走。
一直走到一个突出的小崖头上,石崖下有个小山洞,山洞前一大片开阔的石台,石台上已经落满厚厚的积雪。
积雪中赫然端坐着一个人,他头上戴着黄喇嘛帽,身上只斜披着一块红色的布,瘦骨嶙峋的身体大部分裸/露,盘膝坐在一个圆形红垫子上,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中纹丝不动。
让人惊奇的是,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四周一大圈都没有积雪,就象孙悟空用金箍棒画出来的一个有魔力的圈,直径足有三米,他身体四周似乎有个无形的罩子罩着,任凭雪花在上下四周飘动飞舞,身上也没落一粒雪花。
我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掘火定”的修行术了。
以我的“乾阳功”的功力,做到不让雪花落在身上倒也不成问题,我也曾经试过在雪地里打坐,可以把身体四周约直径三四米多的圆圈范围内的雪融化,可绝对不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场。
年轻喇嘛让我们站住,他走上前去,双手合十,对那个喇嘛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喇嘛答了一句什么。
年轻喇嘛回来说:“上师让你们回去,他不会接见你们……”
我撇开年轻喇嘛走过去,卓佾也跟过来,我说:“普布上师,我们遇到了疑难,边巴德吉上师专门推荐我们来找你,恳请您能帮忙。”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那个纸卷双手递过去。
普布上师连头都没抬,伸手把纸卷接过去,慢慢展开看了一眼,顿时眉头紧锁。
我心里一紧,暗想:坏了,这事儿大概不好办。
过了一会儿,普布上师才用喑哑的声音说:“我不见非苦行者,也不想过问这样无聊的俗事。”
他说的也是藏语,只能靠卓佾翻译。
“为什么呢上师?”我说:“难道您是苦行者,就排斥其它人吗?”
“你不会明白的。”普布上师说着,右手把那封信揉成一团握在手里攥了一下,我看到他手指缝里冒出一股青烟,接着他摊开手指,那封信已经变成了一把纸灰,随着微风飘散了。
“上师的修行已经达到如此神化的境界,的确是非常人可比,这种‘掘火定’的确很神奇,不过,这并非你们的专擅。”
他听了这话,转过头,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才看清了他的面容,他大概有70岁的样子,和边巴德吉喇嘛的年龄相仿,一张瘦削的脸很黑,下巴上有些短短的花白胡须,眉毛花白粗重,两眼窝很深,眼睛灼灼有光,象暗夜中的星辰。他鼻子又高又尖,看上去有点象印度人。
我见他盯着我,就摘掉右手的手套,附身从他身旁捡起了一块小石头,暗暗运起“乾阳功”,把石头在手心里揉搓了两下,然后抬起左臂,左臂防寒服袖子上的皱褶里存了一片积雪,我竖起右拳头,把细细的石粉面撒在积雪上,“嗤”一下冒起一股白烟,那片积雪瞬间融化蒸发了。
普布上师花白眉毛跳动了一下,眼睛里顿时闪现出惊异。
我抖掉衣袖上的石沫,拍拍手上的石粉:“首先说明,我不是修行者,对于你们藏密修炼的什么气、脉、轮、点之类我也不懂,只是练过一点我们中土的武功。上师密修大威德怖畏金刚法,要修‘掘火定’,这个毫不奇怪。修行者苦行修炼,也喜欢互相切磋,这个也毫不奇怪。但是上师有没有想过,苦行者也各有其术,方法不尽相同,无论什么方式方法,都是达向一个目的,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您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是不是苦行者呢?”
“你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不会管你们的那些事情。”他仍然很固执。
“好吧,上师不肯出手相助,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我只是想,你们修行者苦修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苦修而苦修?这不符合佛法吧?
“当然,我不懂佛法,可也大概知道,苦修的目的是为了成佛,为了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如果苦修了成果却毫无作为,那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从你们教派的创始人宗喀巴活佛开始以降,贾曹杰、克主杰、绛央却杰无不以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为己任,而上师却说不问俗事,这个我实在想不通。”
我说罢,等卓佾给他翻译完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普布上师嘶哑着声音说:“年轻人,你虽然不是修行者,可我的弟子中,很多人苦修十数年都达不到你这样的修为,你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相信咒语会对你发生什么作用?为什么不相信自己?魔障啊,人心里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