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淳于燕跟英才馆在此地的名气,只要稍稍有脑子的人,就算对此一所无知,冲突的前中后也会通过旁人的议论知晓他们的出身跟背景。
因此,在宋长明看来,三生敢于出手杀人,注定有了不起的依仗。
选择不走,更是知晓淳于家跟英才馆不会善罢甘休,他这条只能算得上小蛟的过江龙,一时不慎真有可能淹死在眼前这一滩浅水中。
想到这里,宋长明已经有了猜测,神态不由恭敬了几分,一番思量之后,才稍稍弯腰表示敬意,轻声开口道:“难道道友来自虎儿街?”
“什么虎儿街,猫儿街的,我都没有听说过。”三生回答的很是干脆,只因他断定,越是实话对方越不相信。
其实所有人看到的都不是真相,只是一个角度,听到的也不是事实,只是一个观点。
相对于事实,我们看待这个世界,更加倾向于心中的那个答案。
宋长明苦笑一声,不疑有他,在他看来,三生必定来自于此无疑,否则单凭一句猫儿街,他在京都内就会被那群眼高于顶,手段同样不弱的虎儿街子弟打出屎来,不管他背景多么硬,保准没有人敢帮他出头,就算是皇帝的儿子也是一样。
在他印象中,那条与国同岁且愈来愈长的虎儿街,一直洪荒巨兽的存在,莫说是他,恐怕京都内近半的官员,路过此街之时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加快脚步。
不管是令属下谈虎色变的酷吏,还是在外掌握是数十万精兵,杀人如麻的将领,就算面对此街内随便一位老弱妇孺,都得忍气吞气,陪笑连连,连心中都不敢滋生出一丝怨言。
此街在赵国本就是讳莫如深存在,莫说是一般民众,就连入驻京都不足百年的小家族,都未必听说过。
唯有宋长明所在这种传承了千年以上,拥有独立秘史的家族,才能够通过只言片语,窥见一鳞半爪。
其中,让宋长明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记录在他们家族秘史上,三百年前的夺嫡风波。
那次夺嫡,在赵国数千年的国史中,既算不上残酷,也没有令人向往的明君出现,却是为数不多以弱胜强的存在。
当时在位的君主虽称不上有名的昏君,却也是极其庸碌的存在,而且他的子嗣虽多,男女比例却严重失调,女儿足足有三十多位,儿子只有区区两个。
唯一令人庆幸的是,本就是宠妃生下的大皇子,虽称不上多么少年英才,却也少年老成,进退有度,同时被父亲跟群臣看好的他,只要上位就算做不得明君,也会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至于他那个不过是父亲一时酒后乱性由卑贱婢女所剩下的弟弟,虽入了皇室宗谱,却从小就被寄养在别宫,与他因为母亲自小就在膝下承欢不同的是,这位空有二皇子之名的弟弟,一直长到了十八岁,按照皇室传统要举行成人礼时,经过太庙府的提醒,他那位总是叨叨念念自己只有一颗独苗的父亲,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这次迟到了十八年的父子相见,不仅没有缝合他们毫无感情基础的父子关系,而且当时的君主对那个相貌平平,才智更是一般小儿子的印象更是恶劣之际。
只因他这个儿子丝毫没有遗传他这位父王外表英武这唯一的优点,反而像极了那个侥幸被他临幸或者说糟蹋的婢女。
此类事情发生在帝王身上,虽然屡见不鲜,却也属于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倒是那时已经有了储君之资的大皇子,对自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便宜弟弟印象不错,那时已经掌握颇多实权的他,之后更是对这个弟弟照拂颇多。
无情多是帝王家。
大皇子这个反常的举动,自然不是他多么喜欢这个弟弟,更非想替自己的父亲弥补一下什么。
只因他确定这个一无人脉,二无靠山跟背景的弟弟,对其的地位没有任何威胁,可以针对还容易不仅毫无意义,还容易给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印象。
他到不如顺水推舟,从指甲缝流出点权力跟财宝,将这个便宜弟弟好吃好喝养起来,营造出一副帝王家罕见兄友弟恭的画面,为自己养望。
只是他那个表面憨厚,感激涕零的弟弟,内心实则狠辣阴毒,好似隐藏起来的毒蛇。
这并不是说他本性有多坏,只因空有皇子之名却无皇子之实的他,自小就没有享受过父爱跟母爱,虽然衣食无忧,同样有大把的奴仆照料他的生活。
只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举止跟言语恭敬的奴仆,眼神跟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轻蔑跟鄙夷,以及当面跟背后嚼舌头的时候,对他那个出身卑贱的母亲侮辱之际,甚至编造了不下了十数种,一个相貌平平却心机深沉的婢女,是如何成功爬上龙床,并且侥幸怀上龙种的。
只可惜,那个婢女最终没有跟一般后宫女子一样母凭子贵,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反而在诞下子嗣后,不久就暴毙而亡。
身份跟待遇的巨大落差,龙种跟贱种的矛盾身份,造就了二皇子扭曲的人格。
才智同样不显的他,唯一的优点便是儿时就学会的隐忍。
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一生唯有登上皇位,才能够将那些嘲讽,戏弄过自己的奴仆挫骨扬灰,才能够听到一句真心诚意的巴结跟恭维。
在外人眼中,兄弟俩人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唯有双方的身份调过来,他才有那么一丝机会。
对二皇子这个从未得到过,便谈不上失去的人来说,他那位对他尚可,唯一对他流露出过亲情的兄长,就成了自己上位的唯一绊脚石。
只是这座绊脚石却好似高山一般巍峨,以他可掌握的资源,莫说是将是踢走,只要他稍稍流露出想要撼动对方的意图,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保准不会有任何人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