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人影消失在影壁后,白氏轻声道:“你说这丫头会不会存了什么心思?”
冯佩芸双眸微微眯起,冷哼一声。
“管她作甚?只要母亲您一口咬定不许她进门,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那也无济于事。”她说完便喊了丫鬟翠缕要去珍宝阁挑些首饰。
白氏取了些银票给她。
“你省着些花,回头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定会打断你的腿。”
冯佩芸将银票揣进怀里,理直气壮道:“娘,我这也不是白花家里钱的,等后儿我就要随着程家姐姐一道进宫,若是被哪位公子乃至皇子瞧上了娶回府里,到时候我还能不贴补着娘家吗?”
此次为了进宫,她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若是穿戴上落了后尘,让旁人给比下去了,那她还如何能有出头的机会?
白氏很是欣慰,拍着她的手道。
“好孩子,娘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
冯效得了家中的消息,便从学中告了假赶了回来。
对于这个表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个时候她总是怯怯的,撑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躲在门后瞧他,再有便是她那一头鸦色的长发,在日头下散着黑亮的光泽,如上好的绸缎一般。
去岁苏州传来消息说姑母突然去世了,父亲便叫他商议要接表妹过来。
他当时也无异议。
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亲有这意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没想到他刚一进家门,便听到了表妹的那一番长篇大论。
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为他好,可冯效在门外瞧得清楚,那表妹的神情从容而淡定,丝毫没有儿时女儿家的怯怯模样,反倒多了几分如水般的柔和坚韧。
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他没进去,反而折身去了偏门,直接等在了街口的位置,他倒要问问这个表妹,到底是真心想要退婚,还是别有隐情?
宝鸢告别了舅舅之后,便出了铺子,外面的日头晃眼,夏荷替他撑着伞,“姑娘住在小院里还清静些。”冯家那些人除了冯致康外,其他的人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吞了宝鸢姑娘。
宝鸢心中也明白,眼下最好的去处就是待在姜行舟的身边。
两人刚走到街口的巷子处,有一道人影从里头窜了出来,吓的宝鸢差点叫出了声来。
冯效瞧着她捂着心口,惊魂未定的样子,唇角高高扬了起来。
“表妹先头在家里的时候不还是一副能言会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的现下却被吓的失了颜色?”
宝鸢抬眸瞧了过去。
男人身材瘦高,面容白皙,满身透着的都是书卷气,他的气质温和儒雅,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的温和。
“多年未见,表哥可好?”
冯效道了好,又问她。
“方才你所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只姑母新丧,姑父又娶了续弦,你一个女儿家孤身在京城多有不便,依着我看你还是留在我家更合适些。”
他的面上一热,声音也轻了几分。
“况你我的婚约,乃是父辈们一早就定下的。只要我们成了亲,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下了。”
宝鸢福身道了谢。
“表哥的心意我心领了,只家母临终的时候我答应她将来若是嫁人必嫁给心爱之人。想来依着表哥的人品样貌,将来的表嫂定也是个贤惠的大家闺秀。”
冯效的心头有小小的失落。
“可是......”
宝鸢未等他话说完,便开口打断了。
“表哥是读圣贤书的君子,该知道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还请表哥成全了我的这一番心意。宝鸢感激不尽。”
声音软糯,可语气却坚决。
有风吹过,扬起了女人的裙角,冯效呆呆的立在原地看着表妹离开的背影。
顺滑乌黑的发垂至后腰,愈发衬的女人的身形娇小玲珑。
......
“姑娘,咱们这就回去吗?”
夏荷见她眉眼低垂,一路无言便出声问了一句。
宝鸢“嗯”了一声。
夏荷想了想又劝道:“姑娘,前头就是珍宝阁了,我们进去逛逛吧。我们原本就说出来买些衣衫首饰的,若是一样都不买,王爷难免会起疑。”
宝鸢从善如流,随着她去了珍宝阁。
珍宝阁是个临街的三层小楼,装饰的古色古香,翘起的屋檐下挂着铃铛,风一吹便惊起了无数细小的铃音,清脆叮咚犹如流水。
两人刚到门口,店小二便热情的迎了出来。
“小姐来的可真巧,昨儿小店才将到了一批新货,那可是从西域来的奇珍,样子格外的华贵精美。”
宝鸢心里头挂着事,对这些倒也没在意。
只两人刚进去,就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飘了过来。
“唉,真是晦气,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土包子!小二,我劝你也别在这种人身上费什么心思了,她哪里买得起啊?”
第7章 随她去吧!
“这天一热啊,什么苍蝇蚊虫都出来了,嗡嗡的聒噪个不停,着实惹人生厌,回头告诉你们掌柜的一声,要多洒些驱蚊虫的草药,若是咬着我们姑娘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夏荷嫌恶似的摇了摇手中的绢帕。
“去将你们这最好的首饰都拿了来,我家姑娘今儿要好好挑一些。”
冯佩芸的鼻子都被气歪了,讥笑一声道:“说话还是小心些,免得风大闪着了舌头,一会儿若是掏不出银子来,我倒要看看你们主仆二人还如何收得回这脸面。”
宝鸢不愿与这种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可夏荷却瞧不惯她这一副轻狂样子,宝鸢虽只是王爷养在外头的外室,可那也比她小小的商户之女要强上百倍。
况这样德行的人,就连给她们王府提鞋都不配,哪里还配在这耀武扬威?
“我们付不付得起银子,那是我们的事儿。我倒要瞧瞧冯姑娘一会儿能买得了什么贵重的首饰?若是千八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就连我这样的下人都会觉得寒酸呢。不知冯姑娘今儿来带了多少银子啊?”
冯佩芸见夏荷牙尖嘴利讨不到好,便看向了宝鸢。
“表姐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吗?”
宝鸢甚至连正眼都不欲瞧她一下,远远见着掌柜的来了,便道:“去三楼吧,也安静些。”
珍宝阁的掌柜那可是有一双火眼金睛,瞧着说话之人虽穿了一件半旧的衣裙,可姿态却从容优雅,说起话来也温温软软格外熨帖,便躬着身子,亲自在前头引路。
“请!”
珍宝阁总共三层,一楼都是些普通的样式,二楼要稍微上档次些,三楼便只有两间雅间,能上得三楼的那可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寻常人就算想要装有钱人,顶多也就在二楼转转,鲜少有主动要上三楼的。
眼见着掌柜的如此热情,冯佩芸气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她这一回来总共就带了五百两银子,这些还是她东拼西凑来的,眼看着宝鸢跟没事人似的上了三楼,不禁犯了疑惑。
姑丈家在苏州的情况,她也是知道些的,就做些香料生意罢了,比她家还不如呢。
宝鸢如何能出手如此阔绰?
一旁的丫鬟翠缕斜着眼望着楼梯的方向,见宝鸢几人的身影消失后,狠狠的啐了两口。
“瞧她那一股子狐媚样子,也不知哪个冤大头竟也瞧得上她?”
这话倒是提醒了冯佩芸。
旁的且不说,她这表姐的模样倒是极好的,进京后勾搭上什么人了也未可知。思及此她的心情好了些,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的,还未出嫁便在外与人有了首尾,传出去可是“美事”一桩呢。
“翠缕,你盯着些。看她买了东西后去哪儿落脚了?”
......
皇太孙府。
姜郁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垂首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人还没找到?”
声音冷冰冰的,激的王福身子颤了颤,前两日为了丢了聂宝鸢一事,他已经挨了一顿板子,现下下半身还木着呢,闻言急忙回道:“找...找着了......”
“哦?”
姜郁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年轻阴郁的脸来,他挑了挑眉,“你不是说她才来的京城吗?一个女人若无根基,如何能躲得过你的搜查?”
“这......”
王福的腰几乎要躬到地了。
好在姜郁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人既找到了,便带回来吧。”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但凡是他瞧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王福应了是,待人走了之后,才直起了身子。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色,连忙叫了人,朝着西市去了。
......
宝鸢的心思不在选首饰上,只随意点了两样。
前世她虽对姜行舟了解不多,可也知道京中的公子哥们要面子,今儿不管夏荷有没有带足够的银两,只要报了睿亲王府的名号,掌柜的哪里还敢拒绝。
没成想不废唇舌就卖出去了两件首饰,掌柜的就愈发殷勤了。
宝鸢略待了待,吃了几块点心,瞅着时间差不多便要回了。
谁知下了楼见冯佩芸还在二楼选首饰,她手里拿着根红宝石簪子,簪子造型虽普通了些,只那鸽子血的宝石艳丽如血。
夏荷见她眉头紧锁,神情犹疑,便知她银钱不足。于是伸手一指。
“那红宝石簪子,我们买了。”
掌柜的忙喊小二将簪子给包了起来。
冯佩芸好容易挑了两件中意的,可珍宝阁的首饰都太漂亮了,就是价格太贵了些。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买呢,谁知却被人给抢了去。
“唉,这可是我先瞧上的,哪里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