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周渡只委屈巴巴的迈着小短腿,跟在两人的后面跑个不停,嘴里还哥哥姐姐的叫着。
外头蝉声不歇,殿中却是难得的欢声笑语。
冯芷仪看着孩子们在地上玩闹,一个没忍住便掉了泪,“自打我嫁给余则成后,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了。早些年为了怀上孩子,也不知喝了多少的偏方,太医们查过都说是那个时候伤了根本,想要怀孕是极难的事,我想着他不嫌弃我是成了亲的女人,还肯娶我,待我也极好。我心里总觉得亏欠了他的,总想着要给他生一个孩子。”
“等啊等,盼啊盼的过了这么多年,不想就有了。”
她这一哭,秦婉也跟着红了眼圈。
她不想怀上姜郁的孩子,也喝了许久的避子药,她原本也没抱希望会这么快就有了。为了这事聂忱还高兴了许久,总夸自己个是个厉害的。
宝鸢忙安慰道:“从前的日子再不好,如今也都好了。往事不可追便让它随风去了吧,咱们还是过好眼下的日子才要紧。”
许是怀了身孕的缘故,秦婉和冯芷仪格外的喜欢孩子们,略坐了坐便去陪着孩子们玩耍去了。
苏诗沁坐在宝鸢的对面,神韵比之从前多了几分和婉端庄。
“你可还怨我?”
宝鸢的话让苏诗沁的面上一燥,“且不说我现在同冯效在一起了,即便我们没在一起,我心中也从未怨过你半分。我与他之间的事,怎么赖也赖不到旁人的身上,我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岂不枉费我们姐妹一场了。”
宝鸢回以一笑。
她心头清楚苏诗沁是个拎得清的女子,“你和表哥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说起这个苏诗沁难得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来。
“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惯会装腔作势,你去问了他,偏他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句话也不会说了,当时我怀着身孕,因为是未嫁之身怀的孩子,我娘便带着我回了苏州,可谁知我们前脚才到苏州,你那表哥后脚就追了来,在苏州城里开了个学堂。”
苏诗沁喝了口茶,继续道。
“我那个时候心里是怨他的,跑去质问他,在他的学堂里大闹了一场,偏他跟个呆子似的就站在那儿任我打骂也不躲。”
“后来我问了他,我说冯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估摸是被我逼问急了,他才低声回了我说想守着我和孩子。”
“再后来......”
再后来两人便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宝鸢握住了她的手,笑着道:“表哥心里是有你的。”
苏诗沁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知道。”
若是他的心里没有她,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点头答应嫁给他的。
冯芷仪身子弱,只陪着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儿,便累的慌,于是回到桌边休息,跟着又同宝鸢说起小妹冯佩芸来。
当初冯效离京,冯致康也动了心思想要回苏州的。
偏白氏仗着有冯佩芸撑腰,抵死也不肯离开,彼时冯佩芸已是姜郁的妃嫔,即便姜郁登基后有了许多女人,可两人到底是有情分在的,他对冯佩芸算不上有多宠,但是比之其他人也要好上许多。
毕竟她身后无娘家撑腰,自然也就没那么复杂的事情。
可谁想到她最后会死在姜郁的剑下。
事情说起来只是短短几句话,可细一想总觉得有些唏嘘。前世宝鸢死的时候,冯佩芸也入了宫,即便宝鸢没亲眼见着,想来结局约莫也是如此的吧。
宝鸢有些庆幸,有些感叹。
姜行舟到底是和其他帝王不一样的。
朝堂之上总有人想要往宫里塞人,即便姜行舟三令五申不许了,这些人没办法只得将主意打到了她这个皇后的身上。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说做一国之母要贤惠,要大方等等。
当夜宝鸢便趴在男人的怀里吹起了枕头风,说是要给他娶几个贤妃,谁知男人听了这话气的当时就坐了起来,“聂宝鸢,你这女人没有心。”
这话他曾说过许多次,这次说来宝鸢却只想哭。
男人见她哭了,也便没了脾气,只低声哄着她道:“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宝鸢揪着他的衣襟,一个劲的摇头。
“天下间的女子但凡是深爱自己丈夫的,哪里会肯与别人一同分享的?”
闻言姜行舟大喜,“你也是如此吗?”
宝鸢意识到说漏嘴后想后悔已经迟了,男人的唇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屋中大瓮里的冰块滴滴答答的化了水滴。
“你想干什么?”
忽的从殿外传来了秦婉慌乱的叫声,宝鸢心下一激,忙跑了过去。
只见殿门大敞着,一阵一阵的热气直往屋中涌。
宝鸢看到一个身穿宫婢衣裳的女人拿着匕首抵在了小姜昶的脖子上。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你这个贱人一人占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之女罢了,我才是大家出生的名门闺秀,为何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为什么?”
女人的神情狰狞,嗓音尖利。
宝鸢这才认出了她,前两日她便疑惑了,不想原来是她。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躲过一劫的沈玉珠,当时宫中乱了,她原可以逃出宫去的,奈何她心有不甘,她躲在暗处看着叛军闯了进来。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了姜郁,不还有姜行舟吗?
只要当了皇帝,便要选妃是不是?
凭着她的才情和样貌,她照样可以继续当她的主子。
只后面的事彻底击垮了她心中的这丁点希望。
姜行舟不仅亲自迎回了宝鸢,还册封她为唯一的皇后,永不纳妃。
这些日子她躲在宫里,眼见着两人恩爱异常,还有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她心中妒忌的要发疯了,她想定是因为这个孩子。
否则姜行舟怎么可能会看上宝鸢的?
今儿她守在殿外,好容易等到小姜昶说要去外头捉蜻蜓,她便趁机将人搂在了怀中。
宝鸢心下狂跳,指甲狠狠的刺进了掌心里,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慌,她隔着模糊的泪眼看向儿子,柔声道:“昶儿别怕,大家跟你闹着玩的呢。”
小姜昶乖巧的点了点头。
“娘亲,我不怕。爹爹是大将军,一定会来救我的。”
宝鸢强忍着泪意,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恨的是我,怨的是我,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沈玉珠早已疯魔了,闻言便松开了小姜昶,举着匕首刺向了宝鸢,“只要杀了你,我就是皇后,我就是大渝唯一的皇后了。”
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利箭刺穿了女人的心口,沈玉珠圆睁着眼睛倒在了宝鸢的跟前。
宝鸢吓的双脚发软,可还是踉跄着到了儿子的跟前,捂着他的眼睛,喃喃道:“昶儿不怕,这都是假的,不怕,不怕......”
小人儿胆子却大,拿开了宝鸢蒙在他眼睛的手,指着一旁手持弓箭的姜行舟喊道。
“娘亲,你看,你快看,我就说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宝鸢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可惜泪眼朦胧,他看不清楚,只晓得有熟悉的身影朝着她走了过来,跟着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怀中的女人身子轻轻颤着,姜行舟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靠在男人坚实有力的怀抱中,宝鸢的心总算是定下来了,小姜昶摸着一旁的弓箭,面露艳羡之色。
“娘亲,我也想学射箭,等将来昶儿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姜行舟将人抱回了殿中,又命人将沈玉珠的尸首给拖了出去。
一旁的褚泉看着地上的玉石碎片,小心的收拢了起来,忙也跟着进了殿中。
第84章 一家四口。
殿中。
宝鸢惊魂甫定, 她紧紧的抱着儿子一刻都不敢松开,若是小姜昶受了伤,只怕她也要跟着去了。她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自小便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好容易一家团聚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却又出现了这样的事。
刚才心神紧张, 以至于也忘了害怕, 现下闻着殿中熟悉的龙涎香, 宝鸢只觉眼前一花,人便晕了过去。
这可把姜行舟给吓着了, 素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他抱着宝鸢,扯着嗓子便叫喊开了。
“太医, 太医......”
声如洪钟, 只怕半个皇宫的人都听见了他的咆哮声。
在一旁的小姜昶首当其冲, 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爹爹, 娘亲只是睡着了, 你别喊了,若是吵醒了娘亲,娘亲可是要生气的。”
姜行舟这才反应过来, 将宝鸢抱回了床上。
太医很快就来了, 诊脉后忙给他道了喜。
姜行舟眉头紧皱,这是哪门子的太医, 他的皇后都晕倒了,居然还敢道喜?
他阴测测的看向那太医,咬牙道:“喜从何来啊?”
被男人盯着,那太医只觉后背都着了火一般,忙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话音落了, 满室寂静。
良久,姜行舟才疑惑的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太医清了清嗓子,大声回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