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宝鸢生怕她一口气顺不上来会昏死过去。
“够了!”
景和帝面色铁青,怒喝一声后,殿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站起来,皇后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亦是满脸忧色,可是碍于身份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查看罢了。
“皇上,彰儿可是你亲封的太子,堂堂一国太子于宴席上被人下毒,传出去我大渝的国威何在?”
景和帝斜睨了她一眼,眼神如刀,将皇后接下来的话都堵在了喉头。
皇后悻悻的闭了嘴。
景和帝厉声道:“在找出凶手之前,今日殿中之人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清凉殿一步,违令者杀无赦。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在背后作祟?”
帝王之怒,众人岂有不害怕的。
一时间殿中落针可闻。
姜行舟倒是神色如常,双手垂在身侧,立在那儿脊背挺的笔直,犹如青竹松柏即使被大雪覆盖也不折不弯,宝鸢偏头打量着男人,她鲜少有机会可以这么细致的观察姜行舟。
男人的下巴微微抬起,勾出了曲线明线的下颚线条来。
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细线。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吓的宝鸢忙低下了头。
“别怕。”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可在这危机四伏的清凉殿中,宝鸢原本提着的心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有王爷在,奴婢不怕。”
姜行舟神色稍缓,斜睨了她一眼,“你就不怕真的是本王做的手脚?”
宝鸢下意识的回道。
“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声音很急,语气却异常坚定,抬眸的瞬间就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双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高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的手便落进了一个温暖而干燥的掌心里。
男人的掌心里有着厚厚的茧。
现下殿中这么多人,气氛也如此凝重,且还当着皇上皇后以及满朝权贵的面,他如何敢握着她的手,若是被旁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啊?
宝鸢的心砰砰的跳着,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说话的功夫,秦婉也进来了,她走到太子妃的跟前低声的劝慰着,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宝鸢略微点了点头。
宝鸢也回之一笑,两人便这般默契的各自站在大殿的两边。
“你何时跟她认识的?”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飘下来的时候,吓了宝鸢一跳,她定了定神,打着马虎眼道:“王爷在说什么?奴婢初来京城便被拘在了小院里,除了王爷哪里还能认识旁的人?”
这是在怪他?
姜行舟冷哼一声,握着女人的手多了几分力。
夏日原本就热,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不过片刻手心里就冒了汗。
一阵慌乱后,太医院院判施汝培连额头上的汗珠都来不及擦,走至殿中跪下回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只是食物中毒了,所以才会腹痛如绞,只瞧着症状厉害,待微臣开一剂药服下后,再修养些日子便就无碍了。”
“果真?”
皇后拧眉问道。
施汝培道了是。
“今儿的菜里有一道荷塘三白,这里头有茭白,嫩藕,菱角,本也没什么,只这里头的菱角与猪肉相克,若是同食极易引起腹痛。”
好好的一顿宴席就这么被搅合了,景和帝也没了兴致。
下令好好照顾太子后,便起驾回宫了。
......
周栋随着姜行舟去了太子府。
曹旭闲下来后一时也无要紧的事,于是便让人去调查了余则成。
这一查倒也没发现什么太过要紧的事,只这余则成为人圆滑世故,虽官职不高却也混的如鱼得水,至于其他的嘛,也无非同其他官员一般会出入青楼这样的地方。
除此之外并无宝鸢说的不妥之处。
只宝鸢姑娘交代的事,他也应下了,少不得要尽尽心,于是便亲自去跟踪了。
怡红院。
余则成醉酒微醺,胸前的衣裳半敞着,怀中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女子择了一颗果子含在嘴中又喂进了男人的口中。
男人很是受用,还欲再亲的时候,女人却一把推开了他。
女人娇嗔着道:“你们男人家的整日里惯会哄人的,我跟了你也有一年了,你总说要替我赎身,然后将我娶回家,可......”
话还没说完,便被余则成压在了身下。
“我的心肝乖乖肉,我原打算休了家里那个整日里哭丧着脸的,可偏巧前些日子她的一个表妹勾搭上了睿亲王爷,我还想着借机再往上走一走呢?若是我高升了,你嫁过来不是才能过好日子吗?”
女人伸手放在他的心口。
“你这一张嘴,惯会花言巧语的。”
余则成坏笑着道:“你不是最爱我这张嘴的吗?”
女人羞的直拿粉拳捶他的胸膛。
“你坏死了......”
余则成一把握住女人的手,又道:“况我那大舅哥读书也是极好的,等明年殿试之后,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候大舅哥岂有不照顾妹夫的道理,且我娶了他这个不下蛋的妹妹,于他们冯家可是大恩,若是换了旁的男人,只怕早就把她给休了。”
风月场上的女人,自然知道何时该撒娇何时该懂事,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只求大人来日飞黄腾达后,莫要忘了今日的话,也莫要忘了玉娘。”
曹旭躲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在男人的喘息声中和女人的娇笑声中慌乱的逃了出去,剩下的事他不看也知道。
他自是不耻余则成的为人,于是便躲在了一旁的暗巷里。
夜色渐深。
余则成从怡红院出来后,被冷风这么一吹,扶着墙角吐了起来。
谁知刚吐完就有人从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脚弯处,他整个人不受力直接扑倒在了地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记又一记的重拳就落了下来。
他蜷缩着身子,抱着头求道。
“大侠,这位大侠你别打了,我身上有些银子,你拿去,你全都拿去好了。”
曹旭将他一顿狠揍,末了拿走了他身上的钱袋。
临走的时候还往余则成的身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余则成满身是伤的回了家。
屋中亮着灯,余则成不回来,冯芷仪也不敢睡,这是男人立下的规矩,她得守着,只在灯下做着针线活。
听到外头的动静,她连忙迎了出去。
余则成这会子酒已醒的差不多了,见冯芷仪到了跟前,不由分说就打了她两巴掌。
“你是死人吗?没见到我受伤了?还不赶紧去拿药。”
冯芷仪捂着火辣辣的脸,强忍着泪意进屋去拿了药,替他处理伤口。
余则成满脸阴郁的坐在那儿,浑身冒着酒气,在这浓浓的酒气里还参杂着脂粉的味道。
其实这些冯芷仪都知道,男人衣裳上的长发,脖颈处的胭脂印,可她只能假装看不见,谁让她不能生呢?
她一时晃神,手上力道稍稍大了些,又招来了余则成的一顿打骂。
“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克的。往日里我何曾会遇到这样的事。还有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以后少跟你那个表妹来往,免得被她给带坏了。”
上一回聂宝鸢骂了他一顿,还敢威胁他。
无非就是仗着睿亲王的身份罢了,否则一个女人哪里敢给他颜色瞧?
冯芷仪不敢露出哭声,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知道了。”
.....
养心殿。
景和帝拧眉沉思着,手中持着的棋子半天没落下。
“褚泉,太子府里的厨房虽比御膳房略差些,可能进里头当差的,又岂会如此不当心?况今儿是太子的大日子,菜色定是一早就定下的,管事的定也看过了,连食物相克这样的小事都没注意到?”
褚泉躬着身子,笑道:“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
景和帝落了子。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皇后如此,太子妃也是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太监来禀,说太医院院判有事求见。
施汝培行礼后,回道:“今儿太子府发生这样的大事,微臣身为太医院院判不敢不尽心,特意命人将今天宴席中所用的酒水和菜肴皆都取了样带回太医院检测。谁知......”
景和帝见他面色发白,连声音都打着颤,便坐直了身子。
“可是发现了什么?”
施汝培强自定了定神。
“微臣在太子殿下素日里爱吃的水晶肘子里发现了少量的水银,剂量虽不大,可若是长期食用,恐性命难保。”
景和帝自登上帝位几十载,什么样的腌臜手段没见过。他的双眸微微眯起。
“只太子一人的饮食有?还是在场所有人的都有?”
施汝培回道。
“只太子一人的饮食里有。”
景和帝愣了一会儿,才挥手示意他退下。
“让你的人闭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