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忠心。”让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不是睿亲王府里出来的人,而是聂宝鸢从苏州带来的呢。
夏荷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
“姑娘性情柔顺,待奴婢也好,奴婢不敢不忠心。”
姜行舟端起茶盏,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叶的浮沫,瓷器相碰发出了轻响声。
他拧眉沉思着,聂宝鸢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既然能从姜郁手下安然逃脱,那事先定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她既安全逃走,为何又不回来向他求助?
难道是?
她想离开他?或是离开京城?
思及此,姜行舟手中的茶盖一个没拿稳砸在了茶盏上,溅出了几滴滚烫的茶水来,水滴落在手背上,他竟也没察觉到疼,急声问道。
“你细想想这几日聂宝鸢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夏荷偏头想了起来。
“倒也没什么,只那一日去见了她舅舅......”她恍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我记得那天姑娘打发奴婢去前头的点心铺子买了些糕点,等奴婢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姑娘从药铺里出来,奴婢当时瞧得也不真切,便也没多问。”
姜行舟对着守在门外的周栋道:“你去查查!”
周栋办事的速度倒是极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
“属下问了那药铺老板,因着宝鸢姑娘长的好看,且发生的时间也不长,所以老板记得清楚,宝鸢姑娘当时是拿着药方去抓药的,还说这药是用来安眠的。”
姜行舟双眸微微眯起。
“本王记得她家里似乎是做香料生意的?”
周栋答了是。
姜行舟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吩咐下去,出入京城的官道和水路都给本王留意着,城内也不要放松,尤其是大青山一带。”
......
大青山脚下的一处村落里。
昏黄的油灯下,聂宝鸢正在缝补衣裳,她偏过头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的老婆婆笑着道:“定是你家里人念叨你呢,可怜的女娃娃,竟然跟家人走散了。”
聂宝鸢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冲着老婆婆笑了笑。
“婆婆,你就别取笑我了,等我腿上的伤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从山上逃下来之后,她心里面清楚无论是姜郁还是姜行舟定会四处派人找她,眼下她唯有在这里多躲几日,等风头过了再想门路回苏州去。
好在她运气不错竟在山里头遇到了一个小村子。
老婆婆的儿子和儿媳都去京城里讨生活了,大多时候老人家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乍然来了个说话的人,且聂宝鸢又乖巧懂事,还主动帮她缝衣干活。
老婆婆也乐得高兴。
“不急,且等养好了伤再回去也不迟。”
老人家满头银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佝偻着腰提着一盏油灯,去了东侧的厨房烧水。
“时间也不早了,洗洗便歇着吧。左右这衣裳也不着急穿,放着明儿再做也是一样的。”
第26章 一个女人而已。
太子府。
“大胆!”
姜行彰面色黑沉的吼了一句。
他年少被立为太子后, 景和帝对他要求便格外的严格,诗书骑射皆都要拔尖,若是有哪一日稍稍松懈了些, 景和帝便是一顿责骂, 终日挂在嘴边的都是“你是大渝的太子, 说近了说你得给下面的弟妹们树立个好的榜样, 往大了说你得给全天下的臣民们一个交代”。
他资质不算太好,唯有日夜苦读, 勤加练习。
他原以为天底下的父亲皆都是一样的,直到老十六出生后, 他才知晓同样都是儿子, 也并不都是相同的。
除却景和帝的督促教导外, 在他的记忆里母后自小就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各方面都要出挑,这样才能博得父皇的眼光, 讨得父皇的疼爱。
他此生得不到的温暖, 可不想加诸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姜郁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
眼瞧着他吊在脖子上的断臂,以及脖侧上的伤痕, 叫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能不生气。
“姜行舟真是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我看他就是要借机打孤的脸。”
姜郁垂着眸子也不说话。
太子妃红着眼圈,哭道:“姜行舟那个混账东西, 再不济郁儿也是他的侄子,他这个当叔叔的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越说越气,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啊,备车,我要进宫。”
于是一家三口一道进了宫。
先是去了皇后宫里好生的哭诉了一番,跟着又同皇后一道去了养心殿要请景和帝来主持公道。
养心殿中。
景和帝斜倚在宽椅上, 这几日他身上才觉好了些,这些个不省事的就来烦他,他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姜郁的身上。
“这些都是老十六干的?”
姜郁点头,乖巧的答了是。
姜行彰见儿子不言语,便躬身道:“父皇,郁儿是儿臣的儿子,是大渝的皇太孙,睿亲王深更半夜带人闯进了太孙府中,断了郁儿一条胳膊,还划伤了他的脖子,您瞧瞧这伤口,若是再深些只怕就要要了了郁儿的命。”
太子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还请父皇给我们做主啊。”
声音凄苦无比,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一家三口齐齐的跪在堂中,景和帝有些心烦,只抿着唇并不说话。
太子又道:“前些日子父皇病重,让儿臣监国,想来十六弟是为了这个恼了儿臣,以至于拿郁儿来撒气,儿臣自知从小就不讨人喜欢,父皇若是也觉得儿臣德不配位,便废了儿臣的太子身份,立十六弟为太子就是。儿臣就郁儿这一根独苗......”
景和帝眉头皱起,一掌拍在了桌上。
“褚泉,去把老十六叫来。”
他心里头清楚,姜行舟虽性情古怪了些,可却也不是那等嚣张跋扈是非不分之人,此事他不可能只听太子一家的片名之词来做论断。
传旨的太监去了睿亲王府却没见着人,又跑去了小院才见到姜行舟。
姜行舟一早就猜到姜郁会进宫跟景和帝告状,他丝毫也不担心,随着传旨太监一道进了宫。
甫一到了养心殿外,就听到里头女人的啜泣声。
姜行舟心中冷笑,人道上阵父子兵,敢情太子府是告状全家上啊。
他脚步稳健的进了殿中,给景和帝行了礼。
“不知父皇这么急召儿臣进宫所为何事?”
太子猛地一下冲到他的跟前,咬牙切齿道:“姜行舟,你少在父皇面前装蒜,好好的你为何要夜闯太孙府,还打伤了姜郁,好歹他也喊你一声十六叔,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男人说的口水直溅,姜行舟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他这动作落在太子眼里只以为是心虚。
太子说的愈发起劲了。
“姜行舟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我跟你没完。”
姜行舟睨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姜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太子殿下怎么不问问你那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
太子愣了一下,姜郁一大早就来了太子府,他当时见着儿子伤成这样,只觉得愤怒至极,哪里还顾及问为什么。
“不论为了什么,你这当叔叔的也不能如此行事,姜行舟在你眼中,还有没有骨肉亲情,纲常法纪了?”
这一顶大帽子兜头扣了下来,姜行舟面色不改,对着景和帝躬身道。
“父皇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儿臣新得的一位美人?”
景和帝皱着眉,一旁的褚泉小声的提醒道:“就是赏花宴那一日的那个,从苏州来的美人。”
姜行舟见景和帝想起来了,继续道。
“太孙姜郁做为儿臣的侄子,却觊觎儿臣的女人,父皇觉得儿臣不该对他略施小戒吗?若是干出此等有悖伦理的事还不教训,难道还要等着他来日弑父杀君吗?只怕到时候想要教导也是迟了。”
他看向太子,“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我看太子殿下平日里未免也太过溺爱了些,以至于养成了姜郁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太子气急,“你...你少在这胡言乱语,随意攀咬我儿。”
姜郁既然敢将此事闹到了御前,自然也晓得轻重,他苦着一张脸看向姜行舟。
“觊觎婶婶这样有悖伦理的事,侄儿就算再不懂事那也知道不能做,还请皇祖父明察,孙儿前些日子是瞧上了一个商户之女,名叫冯佩芸。她同我说她有一表姐长的颇有几分姿色,想要自荐枕席。孙儿年轻,难免心动。这才犯了糊涂,孙儿事先并不知晓此女是十六叔的人,若是一早就知道了,就算给孙儿一百个胆子孙儿也不敢要啊。”
“而且...而且...十六叔不是一直未娶亲,也未定亲,孙儿哪里知道他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
这甩锅的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了。
姜行舟怒极反笑。
“我虽未定亲,可聂宝鸢在父皇这儿是过了明路的,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得了一个苏州来的美人,怎的你却不知道?”
姜行舟面向景和帝义愤填膺道。
“原只是个女人罢了,为了个女人伤了咱们叔侄的感情倒也不值,再一个闹开了损害的也是皇家颜面,我想着给你些教训,此事便了了。谁成想你们一家子人却不顾脸不顾皮的闹到了父皇这。”
“既如此那也好办,咱们就当着父皇的面好好掰扯掰扯。现下我的‘外室’”他故意将这两个字咬重了些,“我的外室聂宝鸢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来之前我已经去顺天府报了案。”
他一个眼风扫向了姜郁。
“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孙既是最后一个见过聂宝鸢之人,合该要配合调查,到底是强|女|干未遂而失手杀了人,还是其他...等顺天府尹破了案才知道。”
景和帝只觉脑仁突突直跳。
这些人就没一日消停的,他冷着脸喝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