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待遇让叶英受宠若惊,“还好。”
她有些震惊,但神色坦荡荡, 瞧得跟着过来的司机啧啧称奇,欧阳司长特意过来接的人竟然是这么个小姑娘?
什么来路?
车上,欧阳兰跟叶英闲聊,“胳膊怎么样?我先带你去医院里检查下,年纪轻轻别落下病根才是。”
叶英笑了起来,胳膊上的夹板来之前拆了,县医院的医生说她恢复的挺好,只不过最近要注意些别提重物。
“那真是麻烦您了。”
欧阳兰微微颔首,“应该的。”
车子里略有些安静,叶英看些车窗外。
这是五十年代末的首都,六月底的天气略有些燥热,偶尔的蝉鸣声传来,引起一片此起彼伏。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摸知了猴炸着吃的事情,那东西富含蛋白。
而且蝉壳还可以做药,可以说浑身都是宝。
叶英正搜罗着哪里有树林,忽的看到骑着自行车过去的人,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你认识……对了,那个沙棘枣是你们那边的对吧?我记得沈院长去你们那里考察过,还带回了一些植株。”
说这话时,欧阳兰脸上带着神秘的笑,仿佛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叶英假装没看到,“是,不过听那些专家们说,沙棘枣生长环境特殊点,有些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意思,怕是移植过来也长不好。”
“老沈说过这事,不过中央的领导觉得可以试试看。对了,也没顾得问你,你们那里今年夏收怎么样?”
“还行,您也知道的我们那边条件特殊,有差不多三百多亩地都是刚开垦出来的,这还是头一茬,地还算肥沃,听曹大姐说差不多一亩地能有五百斤左右,不过往后怕是产量就没这么高了。”
欧阳兰听到这话拧了下眉头,他刚想要说话,司机开口笑了起来,“咋才五百斤,我看报纸上说,湖北那边有个村,人家一亩地能出一千多斤粮食。”
可拉倒吧。
叶英又不是傻子。
她生物学的学生没少往农田里跑,就算后来用上农药化肥,这一亩地能有九百斤小麦都算丰收。
这年头化肥没有,农药没有,哪来的亩产千斤?
放卫星放到她这个生物学博士面前,当她傻子呀。
不过叶英还是控制住了情绪,“那好棒棒哦。”
欧阳兰拧了拧眉头,他怎么从这话里头听到几分不屑呢?
仔细看叶英神色,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嘴角挂着几分嘲弄。
……
“胳膊恢复的挺好,没什么大碍,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来医院里看看。”
女医生态度温和,又是交代了几句,叶英连连应下,“我知道了,谢谢杜医生。”
杜枚听到这话一愣,旋即意识到病人是看到了白大褂上的名字。
倒是个机灵的。
不过是对外贸易部的欧阳司长亲自送过来的人,这又是什么身份呢?
杜枚有些奇怪,看完这个病人,她刚好要去食堂吃午饭。
护士跟她八卦起来,“刚才那个来找您看病的,好像是欧阳司长的女儿。”
杜枚诧异,“怎么可能?”
长得一点都不像。
护士振振有词,“我问司机了,司机说欧阳司长亲自去火车站接的人,而且还在车上发脾气了呢。”
人家可是国家干部,敢对干部发脾气,这身份指定不简单。
护士小声八卦,“说不定是之前老婆生的孩子呢,这种事一点都不稀罕。”
杜枚听到这话眼皮子一抽,“别胡说。”
怎么可能是私生女。
那姑娘礼貌又聪明,一看就知道教养很好,怎么可能是那种身份呢。
午饭后杜枚匆匆回到门诊室忙了起来,中暑的还有累虚脱的,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等她下班回到家已经六点半了。
家里有些热闹。
杜枚愣了下,听到那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有点奇怪,等看到那人时,真的傻了眼。
这不是自己上午诊治的那个病人嘛。
“杜枚回来了呀,这是小叶。你还记得咱们之前吃的那个沙棘枣吧,就是小叶她们那边的特产。”
杜枚当然记得,当时公公还特意带着学校里的教授们去那边考察。
好像为了这事,还和几个领导闹的不是很愉快。
叶英瞧见杜枚也有些惊讶,“我上午还去了医院,杜医生给我做了检查。”
她来沈家纯属偶然,中午检查后欧阳兰带她去吃了饭。午饭后欧阳兰带她去农机学院,想看能不能从这里搞来一台收割机。
农机学院的校长正是沈清晏的父亲沈成钧。
欧阳兰又问了沈成钧农机学院附属农场夏收一事,问了几句后欧阳兰匆忙离开。
这举止让沈成钧觉得很不对劲,想着叶英可能知道其中缘由,他对这个有想法的年轻女同志很是待见,索性邀请叶英到自己家里做客。
沈成钧压根不知道自己邀请的客人其实是他家小儿媳妇。
叶英也没说破,没事人似的在这里和沈家人寒暄。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上午就见到了沈清晏的大嫂,更没想到杜枚青年寡居。
不止沈清晏瞒着家里结了婚,沈家也瞒着沈博士不少事情啊。
家里来了客人,沈母晚饭准备的丰盛了些,为叶英多做了一碗火腿焖饭。
“前段时间老沈的一个朋友来国内进行学术交流,特意给带了一根帕尔玛火腿。”
沈母解释了句,“他们的火腿味道不错,叶英你尝尝看。”
帕尔马火腿本就驰名世界,不需要多复杂的手法,切成肉丁和大米一起在锅里蒸就足够了。
晶莹的大米浸着火腿的咸香,十分之美味。
“这大米是沈校长您自己种的吗?”
沈成钧笑了笑,“瞎捣鼓的,农学院嘛,不就是捣鼓这事。小叶,你们那粮食产量怎么样?”
叶英就知道,沈成钧请自己来做客别有想法。
她正好也想说些什么,“不太好。人家都亩产千斤……”
“放屁!”
向来儒雅的人忽的说了这么一句脏话,这惹得沈母皱眉,连忙安慰几个孩子,“来吃个鸡蛋。当着孩子的面,你发什么脾气?”
沈成钧能不生气吗?
亩产千斤。
学校里的那些老教授,又是用各种方法炮制肥料又是想着除虫除草,一亩地堪堪六百斤的收成。
一千斤,怎么可能?
看着那似乎被吓到了的客人,沈成钧缓了缓气,“我不是说你,那你们那里怎么样?”
“我们一亩地差不多有五百斤粮食,沈校长,这个产量很少吗?我问了下对岸的常德大哥,他们那还不如我们呢。”
“不少了。”
黄河沿岸地质肥沃,这才能亩产五百斤,实际上在一些土地贫瘠的地区,别说五百斤,能有二百斤就不错了。
“可这粮食产量还是不够,咱们可是有八亿同胞呢。”
这些耕地,粮食产量养不活这八亿人。
要是遇到些旱涝天气,这日子会更加艰难。
这顿晚饭,沈成钧吃的并不怎么舒心。
他饭后去卧室,趴在自己的小书桌上开始写信。
而告辞离去的叶英也心情复杂。
欧阳兰肯定意识到什么了,沈成钧怕是也会写信给中央。
可这样有用吗?
天灾、人祸。
天灾没办法避免,如果能尽可能的免去人祸的影响。
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叶英来到首都后的第二天下午,便乘坐专机前往波兰的首都华沙参加博览会。
波兰仿照苏联模式进行发展,就连工业发展亦是如此,这导致在前年发生了波兹南事件,这两年国内经济发展还算不错。
早在新中国建立之初,波兰便是与国内建立外交关系,有相关贸易协定,这也是欧阳兰选择带叶英来这里参加博览会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波兰既然是学苏联,欧洲其他国家怕是不会……”
欧阳兰笑了笑,“欧洲其他国家在争取波兰。”
如果波兰倒戈放弃苏联模式,那这将会是资本主义阵营在东欧战场上的巨大胜利。
叶英恍然,“那您之前说的那位香港爱国商人,是在波兰做生意?”
“不,他的生意在瑞士。”
叶英失声,“永久中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