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俞桉一直睡到翌日晌午才醒来,一看外头都艳阳高照了,赶紧起身下山。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先去探听消息。
得知宗主是在闭关的灵泉去世,且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寿终正寝时,俞桉愣了愣,心里莫名的觉得古怪。
以宗主的性子,在知道自己寿数不多的情况下,难道不该利用最后的时间找她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生的希望,直接回灵泉等死?
俞桉甚至觉得宗主寿终正寝的风声是有人故意放出来、专门等着她上钩的了。
光纠结没用,想知道真相如何,还是得去看看。俞桉思索之后,便隐藏气息上山了,转悠一圈后确定一切正常,这才大步朝正殿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周茵茵的啜泣声。
俞桉顿了一下,搓了搓脸呜咽一声冲了进去,结果因为身上还有伤,刚进大殿便摔倒了,在众人眼里还以为她给宗主行了个大礼。
俞桉摔得浑身痛,索性也不起来了,趴在地上呜呜:“俞桉混蛋,在宗主闭关后跑去寻灵草,结果这么晚才知道宗主仙逝的消息,宗主!俞桉给您赔罪了!”
周茵茵和其余几个峰主,本来对她迟迟没来吊唁的事很是不满,正憋着要找她麻烦,结果没想到她一进门就行如此大礼,众人一瞬间都呆住了。
错过了时机,再计较就显得有些苛责了。
大殿上还有其他仙门的人,不好让她跪太久。赵和平清了清嗓子,沉痛的对她道:“俞峰主还是起来吧,宗主泉下有知,想来也不会怪罪你的。”
“可是我心里有愧。”俞桉抬头,红着眼眶看他。其实是刚才摔疼了。
赵和平见她不肯起来,又装模作样的劝了两句,打算她再不起来,就让她接着跪,谁知刚劝完,她就摇摇晃晃的起来了。
周茵茵恨恨的看了她一眼,俞桉心里一惊,还以为被她发现了端倪,结果她看完一眼就接着悲伤去了。
……嗯,没发现就好。
俞桉确定自己安全了,便用宽袖遮住了脸,在袖子的掩护下偷偷笑了起来。旁人只见她以袖遮脸,肩膀不时颤动,还以为她在掩面哭泣,不由得默默赞她一句好品性。
俞桉演了半天戏,随着其他仙门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转移,她得以移至角落休息。
大殿之上很快站满了人,俞桉躲在清静处,安静的看众人表演。
说实话,她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总觉得宗主作为话本里的恶人,死得太过容易了些。
然而事实是,他就是死得这么容易。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俞桉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看向棺材板。
大殿上的人由少到多、再由多到少,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合仙宗在众仙门之中,虽然只是个小门派,可人缘还算不错,转眼间已经这么多人前来吊唁了。
俞桉浑身疼得如同要散架一般,等人一少便跟着悄么么离开了。
回到鸟语峰时,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西厢房的门也紧闭。俞桉以为宋瑾还睡着,便想去他房里看看情况,结果刚走到门口,就探出他不在屋里。
去哪了?俞桉用神识扫了一圈,查出他去了花田后顿了顿,蹙着眉头往后山去了。
她赶到时,正看到宋瑾背对她站在花田中,昔日漂亮的玫瑰花丛,如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焦黑,烧裂的花枝断面,又透出隐隐的红,仿佛人的血肉一般。
这花田如此邪性,真不像什么灵草。
俞桉蹙起眉头,担忧的唤了声:“阿瑾。”
宋瑾身子一顿,背对她的脸上纹路渐消,等她绕到面前时,皮肤干净如初。
只是脸色愈发差了。
“阿瑾,你来这里做什么?”俞桉疑惑。
宋瑾看着她眼底的担忧,半晌突然伸手将她抱住,俞桉不明所以:“怎么了?”
“师尊。”宋瑾声音低哑。
“出什么事了吗?”俞桉不明所以地拍着他的后背。
宋瑾脸上的纹路若隐若现,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无事,只是想抱抱师尊。”
俞桉失笑:“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
话没说完便要后退,却被他紧紧梏在了怀里。
那力道,有些逾矩了。
第21章 难道这就是…爱?……
从花田回来后,不等俞桉驱逐因拥抱产生的某种别扭,宋瑾便陷入了昏迷,苍白的脸颊如今因高热烧得通红,嘴唇变成了不祥的青白色。
这次的病来得汹涌又奇怪,俞桉用了各种法子,他的高热都没褪去。
……他是凡人之躯,若再这么烧下去,即便之后会醒,恐怕也会伤到心智。
俞桉恨不得闯进深渊直接强取宋珏心头血,然而只要宋珏不是心甘情愿给的,取回来也是无用的毒血。
她急得团团转,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热……”
“你醒了?!”俞桉惊喜回头,看到宋瑾双眼紧闭后,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不过宋瑾这句热也提醒了她,她先前试的都是修仙界退热的法子,并没有用过凡人的办法。
听闻民间惯用以酒擦身的法子退烧……不如试试?
俞桉纠结一瞬,咬着牙大步走上前去。
她皱着眉头解开他的腰带,从外衣一件一件的脱,脱到只剩下最后的里衣时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师尊知道你最重礼节,只是如今也是顾不上了,你乖一些,待好了再唠叨师尊。”
昏迷中的宋瑾眉头蹙了蹙,似乎若有所觉,但又像什么都不知道。
俞桉轻叹一声,抬手捏住他的里衣缓缓揭开,在刚掀开一条缝隙时,她便窥见了他身上像是烧焦了一般的伤痕。
俞桉先是一愣,接着猛地掀开宋瑾里衣,在看到上面遍布的伤口后,脑子整个都空白了――
只见往日苍白瘦弱的身躯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烧伤和剑伤,一些不明痕迹的纹路,遍布他的上身,并歪歪扭扭的蔓延进裤腰。
俞桉再顾不上许多,三下五除二将他衣裳都脱了,大片的纹路顺着皮肤暴露在她眼前,当看到他腰上的一点红后,她终于确定这是玫瑰花枝的纹路。
意识到这一点后,再看他身上的伤口,似乎也同花田被毁的形状很相似。
为了验证这一点,俞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山,重新审视花田后深吸一口气,拔了一株花便去了深渊。
轻车熟路的找到宋珏后,她第一句话便是:“能帮我个忙吗?”
宋珏:“不帮。”
“为什么?”俞桉皱眉。
“因为我不是阿瑾。”宋珏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俞桉:“……”
山洞里诡异的静了一瞬,俞桉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生气?”宋珏反问。
很好,生气了。
俞桉深吸一口气,努力多点耐心:“不管你为什么生气,你先陪我去抓只高阶妖兽,我有话要问,等抓完我再好好补偿你,可以吗?”
“不可以。”宋珏还是拒绝。
他十分果决,完全不像可以商量的样子。俞桉眉头深皱,跟他对视片刻后终于咬咬牙,转身往外走去。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抓得了高阶妖兽?”宋珏语带嘲讽。
“不帮忙就别说风凉话了。”
俞桉没好气的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山洞里安静下来,宋珏的脸色也黑了。
金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了出来,睁着大眼睛跳到他面前:“吱。”
“滚。”
训练有素的金丹马不停蹄的滚了。
宋珏兀自黑着脸坐在山洞里,半晌还是起身出去了。
高阶妖兽在深渊虽不算多,可也是不少。俞桉从山洞离开后,便利用神识将方圆五里都扫视一圈,找到高阶妖兽的踪迹后便隐藏气息寻了过去,看到是一只屠屠兽后皱起眉头。
屠屠兽体型巨大、生性凶残,比起一般的高阶妖兽要更难抓些。
可阿瑾还在发烧,她已经没时间再找只新的了。
“你打不过它。”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俞桉伸手把人拽到石头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
宋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俞桉抿了抿唇,化出一个隔音罩将两人罩住,这才瞥了他一眼问:“你来干嘛?”
“抓妖兽。”宋珏回答。
俞桉顿了一下,不太相信:“帮我?”
“我自己抓。”宋珏面无表情。
俞桉沉默一瞬,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放软了声音道:“是来帮我的吧?”
宋珏看着她讨好的眼神,突然说不出狠戾的话了。
俞桉轻笑一声,很快又正经起来:“我真有急事,你先帮帮我,之后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宋珏不语,似乎在斟酌。
片刻之后,他冷淡开口:“你先告诉我,阿瑾是谁。”
俞桉一愣:“还惦记他呢?”
宋珏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她。
“他是我徒弟。”俞桉只好回答。
宋珏眼神更冷:“你想跟他双修?”
“……什么乱七八糟的!”俞桉震惊呵斥,随后反应过来又赶紧压低声音,“别胡说,师徒如父子懂吗?”
宋珏不懂师徒,但知道父子,闻言眼底的冷意淡了些,随后又想起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何唤我孽徒?”
俞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后结巴:“我、我骂人习惯把人当徒弟骂,所、所以才唤你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