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圣诞之音

第124章 沉沦之日的预言

圣诞之音 陈施豪 20341 2024-06-29 17:24

  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呢?对那时与我身份悬殊的你所萌生的那份无法释怀的感情。

  时光流逝,你依旧是“澄”的公主,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而我却早已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偷偷捏起你的衣袖的少年了。

  这就是我不允许自己疲惫的理由吗?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初衷,我不断如此地告诫自己,如果怀疑自己前进的动机的话,一定会使自己的心产生动摇吧,这种动摇恐怕会超乎想象的强烈,一旦深陷其中或许便再也无法找到出路。

  我绝不会在此迷失自己!曾经的画面如同漂浮的光影,一遍又一遍在我的眼前闪过,划伤了脚踝的泥泞不堪的草地,夹杂着零星雨点的寒冷刺骨的风,撑起纸伞的你那如集夜色而成的黑色长发以及微笑中温柔得仿佛梦幻般的眼神!

  没错,是你!是你向我伸出的那只略带温度的手!驱使着我走上了这条背负着罪恶的道路。

  ……

  “澄”建国第十九年,公主易月汐从父皇那得知自己将被许配给丞相的决议后。

  ……(注:以下第一人称视角变更,“我”指代“澄”的公主——易月汐)

  「公主你,难道就没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么?也许你遵循陛下的旨意可以勉强自己和不喜爱的人生活数年,可这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你也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麽?」

  顾文卓诚挚的眼光将我怔住了,他的谈吐因为喘息声而稍显含糊不清,额头上的汗珠和剧烈起伏的胸口也告诉了我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到我的眼前向我倾诉这些话语的。

  「诶……?」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感觉自己心中的黑雾躁动不安地扩散开来,如同尖针一般从内部刺痛着我。

  「我能说的恐怕就只有这些,最后做出决定的毕竟是月汐你自己……我!……」

  直呼我名字的顾文卓忽然间就蓦然无声,他的眼神暼向一边,脸颊上染上了一层绯红,声音不知为何也变得没了底气,良久,他才像下了决心一般猛地抬起头大喊道「我只是希望月汐你能够……自由的选择……自己的幸福啊!」

  颤栗的声音戛然而止,顾文卓不等我回答就慌张地挥动自己的手,嘴里叨念着那些我听不懂的咒语,接下来伴随着闪亮的光芒消失在我的眼前,只有这时才能让我意识到顾文卓——国师的身份以及“澄”最强法师的头衔并非空名啊!

  「为什么……说完话就逃了呢?」由于太过耀眼而眯起来的眼睛再次睁开后,我的身前就只剩一扇门了——一扇顾文卓为我打开的门,门外的长廊上倾洒着明媚的阳光,而身后的床头柜上放着的是父亲送我的镶有蓝宝石的发饰,一旁的香炉里还燃着令人安神的香料。

  ——你也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麽?

  文卓如此地问我,那时他眼睛里浮现的某种期待,在我本快要平复的心里又掷起一圈涟漪。

  文卓听到父亲将我许配给丞相大人的消息后并没有强加自己的意愿在我身上,他只是过来确认我的心意的,如果我一味地接受了父亲的决定的话,我、文卓、还有小时候与那个少年的约定恐怕都会……

  噫?

  为什么我开始了奔跑?奔跑,奔跑,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宫殿的梁柱已被我一个个甩在了身后,侍女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并纷纷低头为我让开道路,虽然我完全不明白我自己究竟在渴求着什么,自己的行为究竟有何意义,不过我知道——在看到父亲之前我是无法重新得出答案的。

  答案,对于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需要考量的东西,父亲就是理所当然的正确。父亲爱我甚过国家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既然他为我选择了丞相大人,就一定有他的深意。

  可是,我……我……真的是这么认为的麽?顾文卓的话不断撕扯着我的不甘,我其实是知道的!我妥协的对象从来就不是父亲,一直都是我自己啊……

  「父皇!」带着决心地、我推开了那沉重的门扉,然而那凝滞的空气却在一瞬间拧住了我躁动的心,昏暗的光线也让我本已坚定了的眼神陡然动摇起来。

  表片第一章:寒冬将至

  王都郊外荒凉的山路上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低沉嘶鸣着的老马和灰暗的涂装巧妙地掩盖了内部装饰的华美,璞玉镶嵌的座椅上规整地铺放着数只柔软的皮毛,暖意悄然升起,回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与窗外飞舞的寒雪做着无声地抗争。

  「公主殿下,请保重身体。」我的侍女——时雨腾出撑伞的一只手为我披上了一条围脖,她的指尖捋过我的长发时我能切实地感受到那上面并没有什么温度。

  我瞥了一眼时雨,她圆圆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红色,长长的睫毛衬托着她那独有的浅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很柔软的淡茶色的头发上几颗还没来得及化掉的零星雪花在冬日透明的阳光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仿佛是为了取暖,时雨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热气融化了她那单薄侍女服袖口边上的一层浅浅的雪,将那淡蓝色浸染得黯淡了不少。

  这么一想,时雨服侍我有七年了呢,却和顾文卓的年纪一样,都仅仅只比我大一岁。不过由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对她的身体表示担忧的话,她一定会不服气地鼓起脸颊逞能吧,所以今天……

  「走吧,时雨。」我挥了挥手,摆弄了一下围脖,这才转过身径直朝马车走去。

  诶……那个少年今天也没有出现,我的心里跟着稍微有点失落呢。离与你约定的最后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不是答应我绝不会再次食言麽?不是说好了七年后在此再次相遇的麽?嗯……你少年时期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是否依在?你还能否再向我讲起前朝的英雄们那些被你胡乱编造的事迹?难道说……我的身份,你终究开始变得在意起来了麽?

  ……陈祈旭,你,现在在哪里呢?

  「诶,公主殿下!」时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显然没有料到今天我会离开得这么早,她慌忙地收起伞,抖落了上面厚厚的雪,这才跟着我坐上了马车。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的要早啊……」车夫感慨的声音传来,马车也跟着缓缓地滚动起了轮胎,嘎吱嘎吱地在雪地上軋出两条痕迹。

  「真是麻烦您了……」是我任性地想要溜出皇宫的,如果这事被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加重他的病情吧。其他的车夫都不敢揽下这活,唯独这位瞎了一只眼、腿脚还不太好使的老爷爷很乐意帮助我。他花白的头发下满是皱纹和昔日的伤痕,格外的平稳的驾车风格也让我印象深刻。

  「哈哈哈哈,对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谈什么麻烦……」我也跟着苦笑了一下,老爷爷精神每天都格外的好呢!仔细看的话,他混浊的眼睛似乎还依然保持着一丝以往的那锐利的神色,嘴角常挂的笑容也告诉我他对现在生活简单的满足……

  就这样,时间闲适地流逝着,流逝着……正当我快要将眯起的双眼闭上的时候,车外传来了一声悠远的巨响,那是比魔法的爆炸更加低沉、长久的声音,像是一道闷雷劈入了水中,时雨显然是被这声音吓到了,她不自觉地向我这边靠了一点,纤长的睫毛在明眸上落下的阴影微微浮动,浅褐色的瞳仁因不安而摇曳生辉。

  「怎么了?」我掀开侧边的车帘,外面的景象却让我感到了一阵寒颤,我远远看到山下的土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天地间的黑痕显得尤为煞眼,那缝隙的两侧还在不停地延展,其中经过的一个村庄被活活地撕成两半,而那裂缝的两侧开始崩塌,树木与屋舍伴随着那些巨大的石块被无底的黑暗吞噬。

  直觉告诉我,这并不是什么房屋坍塌、山石滚动的地震,这种不合常理的灾难,在那个少年——陈祈旭讲的故事中有提及过,它被过去的人们称为……

  「圣日沉沦!」时雨和老爷爷的感慨声同时发起,两人的脸色皆变得凝重起来,看来他们很清楚圣日沉沦背后的蕴含意义。「驾车,去那个村庄!」我立刻拉着时雨的手坐会马车里,用几乎带着命令的语气大喊道。

  「可是……公主殿下!崩落还没有结束……」时雨将他那稍有些冰冷的手从我这抽出,看来是要尽自己的职责阻止我,不过一道沙哑的声音立刻封住了她的嘴「好嘞!」老爷爷毫不含糊的拉起了缰绳,他驾驭的两只马一扫刚才懒散的模样,带动着车轮咣当咣当地开始转动。

  「没关系的,时雨。」我将时雨的手又握回在自己掌心「我的安全自有人保障……可是民众既然在我眼前陷入了危险,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我的话不知道奏效没,不过时雨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嘴里也无可奈何地嘟囔着「公主殿下……」

  ……

  「第一次圣日沉沦啊,发生在这片大陆还被“靖”统治的时候。」那个少年——陈祈旭曾经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起来「紧接着“靖”就分裂成两个国家了哟,新的国家立国号为“道”,常年侵扰“靖”的边境。」

  「可是,月汐我在地图上找不到这两个国家啊」我认真地看着陈祈旭,将自己写满疑惑的脸贴了上去。

  「别急嘛……」陈祈旭的身子稍稍向后倒,眼睛斜到了一旁,小小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红,「嗯!」在我爽朗地端正了坐姿后,陈祈旭这才恢复了神色,他清了清嗓子,道「第二次圣日沉沦啊,伴随着的是好不容易夺回“道”部分土地的“靖”再一次的分裂,这次的新国家号为“凌”。」「可是可是……」我挥舞着手中的现在的国家地图又一次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却被陈祈旭早就准备好了的双手压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第三次圣日沉沦!」陈祈旭嘟起了嘴「就是你父亲啦,他在圣日沉沦之后的一年里就统一了刚刚说的那三个国家哟,所以你才只能在地图上看到一个大大的“澄”字啦!」「噢!父亲原来这么腻害麽!」我瞳仁里闪烁的光芒却又使陈祈旭瞥开了视线……

  ……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当时的我根本不明白这些话的意义所在,也不知道圣日沉沦究竟意味着什么!如今——当圣日沉沦就如此真切地发生在我的眼前时,我整个人却恍惚得坐不稳身子。不过我知道——我必须得拿出“澄”皇位唯一继承人的气魄去面对它。

  没错,我想要自己去否定它,去否定这个名为圣日沉沦的噩梦伊始!因为圣日沉沦从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灾难,而是一个预言——

  一个朝代更迭的预言,一个国家动乱的预言,一个人民受苦的预言!

  而且,“澄”建国之初的那位举国皆知的谋士,他在被我父亲逼入绝境所下的诅咒,在今日又应验了其中的一部分。倘若一切事情都是按那诅咒上来发生的话,那父亲就会、就会……如诅咒中所说的那样……在新年的钟鸣声中死去啊!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允许自己认同呢!

  「公主殿下,我们到了!」时雨轻声呼唤着我,我这才收回自己游离的眼神。没有错,我可是公主,绝不能让自己的子民们察觉到我内心的动摇的。我推开了时雨递来的伞,摆正了额头上那镶有大颗蓝宝石的发饰,挺起自己的胸口走下了马车。

  与地震后的满目疮痍不同,这里的屋舍并没有出现将要坍塌的迹象。圣日沉沦受灾的应该只有大裂痕附近,凉飕飕的风从那个方向吹来,雪地上交错着慌张的脚印,唯有远处传来的几声悲彻的嘶吼,才让我感受到灾害的确实发生。

  村子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大家都逃走了麽?我呆呆地戳在此处,突然发现自己竟如此的无力,难道我期待的是大批村民从我眼前逃难的场景麽,那样我就可以大声的喊一声大家不要慌,然后现出自己公主的身份来控制秩序麽,这样的行为想想不是很可笑麽!

  明明我按照父亲的意愿读过很多书籍的,可是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处理这样的情况啊!脑袋一片空白,双腿沉重地迈开着步伐,因迷茫而凝结起来的心情,仿佛一首低宛的曲子,不停地敲击着我内心的不知所措。翩浮的无力感,晃若细长的触角,肆无忌惮地钻入我肌肤的毛孔,像藤蔓一样伸展,入心入肺地缠绕。

  如果脱下这件长袍,摘下这只蓝宝石头饰的话,我不过只是个……

  「公主殿下,不能再前进了!」时雨从身后扯住了我的衣袖,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大裂痕的边上了,「没关系的,时雨。」我恍惚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到这个绝对不会有人的地方,或许我是想确认点什么吧,又或许,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吧。

  我示意时雨留在原地,自己带着莫名的伤感上前几步,向那已经停止崩塌的悬崖下面望去,我看到那黑暗仿佛在蠢蠢欲动,曾经处于此处的物体都没有任何区别地消失了,甚至连阳光都无法幸免地,只能在雪花上挣扎着闪烁数下就被那漆黑的深渊吞噬殆尽。

  从那黑暗中刮来的强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此刻却让我心中感到非常烦闷。生命的最苛刻之处,就在于它会死亡啊,死亡,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解脱,它留下的还有身边的人们永远的沉思和伤痛!

  轰隆隆……

  大地开始猛烈地颤动,大裂痕周边的覆盖着一层雪的土正在崩落,「公主殿下,小心!」时雨伸手想抓我回来,不过她自己却没有把握好重心跌倒在了地上,猛烈摇晃的大地,也使我一个踉跄,身体向前倾去。

  非要来看什么大裂痕,果然很愚蠢呢,我!没有办法自制地,我整个人向这片无底的黑暗跌去,不过我现在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平静呢,平静得如这轻飘的雪花,纵使被强风所吹,也不曾丝毫凌乱。嗯……知道为什么我让你不必担心麽,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说没关系吗,时雨?

  因为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对我说过「殿下,请你相信,无论你陷入了怎样的危机,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的!」正是因为有这份信赖感才会如此的安心啊!那么现在,兑现你的承诺吧,向我宣誓效忠之人——甘降翎!

  伴随着一道切开了落雪的疾风,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猛地扯住了我的衣领,我保持着这几近悬浮的姿势,停留在了那无底的黑暗的上方。稍稍地将头抬起,我看到悬崖的两侧竟伴随这剧烈的声响开始迅速地彼此贴近,两侧就仿佛拥有着两块磁石摆放在了一起才能产生的吸引力,大地的裂隙在一瞬间奇迹般地愈合。相连处的雪地仅仅呈现出一道浅浅的凹痕,风渐渐地轻了起来,雪依然在安稳地下着,恍若刚刚的剧变仅仅是一场梦境,唯有那一旁崩落得只剩半边的房屋裸露的红砖瓦砾还能使我记起这圣日沉沦的残酷。

  理所当然地,我、不对,并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早就滑稽地葬身此处了,而是“澄”的公主——易月汐,父亲赐予我的身份,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救了我的性命呢……

  「好啦,降翎,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我长嘘一口气,原来就算知道自己不会出现性命危险,看到如此的场面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怕啊。

  「下次不要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再叫我过来了!」背后抓着我的力量突然间就消失了。「诶?等等……呀!」猝不及防地,我整个人往下掉去,刚才还是空荡荡的位置现在却已变成了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厚实土地,待鼻尖传来冰冷的触感后,我的身子也有了摔荡在雪中的实感。

  「公主殿下!」时雨慌张地扶我起来,我怂了怂鼻子,站稳了脚跟刚想抖落身上的雪,却发现自己的袖口被时雨紧紧捏住,什么嘛,难道她还在害怕麽?

  「嗯……诶?」我抬起头正打算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被时雨凌厉的眼神惊得愣在了原地。没有任何语言地,她狠狠地咬磨着牙齿,浅褐色的瞳仁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寒光。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站在那里的却是我跟前的甘降翎,他左手撑着插入雪地中足足有两尺长的红绫枪——我突然明白,怪不得刚刚大地颤动得那么厉害,而浮在半空中的我却感觉意外的平稳呢,原来采用的是这种方法麽。

  甘降翎也一声不吭地看着时雨,他歪了歪头,秀丽的黑发也跟着微微拂动。那并不是很浓密的眉毛下的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宛如止水,却泛起着扣人心魄的色泽。毫无伤痕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却也是他从未有过败绩的印证。

  甘降翎将右手放在腰间挂着的皇家赐予的随身短剑的剑柄处,两人目光的交接处仿佛摩擦起了火花。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两人关系不好从五年前——甘降翎开始做我的贴身侍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恳求父亲将他安排在暗处避免与时雨相见,可现在才共处这么一会儿就变成如此一触即发之势,不至于吧……

  「你们两个!」我压低了嗓音,心里正担心两人会不会全然不顾我,就开始对骂起来,那样我的处境岂不是会很尴尬吗?

  可时雨立刻察觉到我的视线,她放下了捏住我袖口的手,优雅的提起自己的裙摆,眼神也恢复了清澈。而甘降翎也迅速单膝跪在了地上,红绫枪不知何时拔了出来就平放在他的身旁。两人皆望向我,声音几乎在同时传入我的耳朵。

  「有何吩咐,公主殿下?」

  「降翎,告诉我这里的村民都到哪里去了!」我话音刚落,甘降翎就已经站到了一旁掀去了半边墙壁的房屋的烟囱上去了,诶……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啊,他是怎么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去的?我看到他环顾一遍四周之后,就举起双手分别指往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一会他又放下其中一只手,朝着另一边说道「那里较近而且人比较多。」甘降翎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冷冷的、极具穿透力。

  我深呼吸一口气「时雨,你去看一下老爷爷有木有受伤;降翎,你跟着我来就行。」「好的/遵命!」时雨转身向马车走去,降翎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抬头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终究是迈开了步子。

  ……

  「第一次圣日沉沦,地裂过后是洪水呢,突然泛滥的双子河将附近的村落尽数淹没。」回忆中的那个少年——陈祈旭坐在钟楼的窗台上遥看着远处的星空,又跟我讲起了那些从大人那里不曾听闻的故事,我坐在他的身边,抓住窗台上横着的木条。

  他瞥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什么嘛,你担心掉下去麽?这里才只有一根竹竿那么高而已呀!」说完他恶作剧般的地撞了我一下。「呀!」我抓得却是更紧了,脚下踩不到地面的空落感变成了莫名的悸动爬上了我的后背,正当我想要下去的时候,突然感到仿佛有一只小猫窜上了自己的手背,软软的、好心安。

  是祈旭啊,回过神来,他的左手已经搭在了我的右手上。祈旭他腼腆地冲我笑了笑,我却不自觉地低下了自己的视线,脸好烫,好烫啊,就像烧着了一样!为什么刚刚我要逃开他的目光呢?明明这么做的一直都是他才对啊!我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萌发,就像一杯热腾腾的茶,慢慢滑入我的咽喉,温暖扩散至全身的每一处,将刚才的恐惧感一扫而空。

  陈祈旭就这样搭着我的手,接着说道「第二次圣日沉沦,地裂过后是爆发的疾病哦,死去的人数量一点也不比第一次的少!」说到这里,祈旭的语气又变得沉重了许多,每次谈及与生命相关的话题总能从他那明亮的眸子中窥见到一丝哀伤,不过这样的祈旭我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也跟着揪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为了打破这样凝重的气氛,我才开口轻声问道「难道说,第三次圣日沉沦……」“死的人更多了麽?”这几个字被我生生咽回自己的肚子里,祈旭他听了却舒展开了自己忧伤的神色「没有哦,第三次圣日沉沦根本就没有地裂和那之后的灾难,所以当然也不会有人因此而死去哦。」

  「欸,那为什么还叫圣日沉沦呢?」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看到祈旭的笑容我竟觉得夜色也变得明朗了许多,只听他答道「因为啊,这三次圣日沉沦都有一个共同点哦,那就是……」

  ……

  「太阳开始落山了麽,明明现在还只是午后的说。」我看着远方的霞光自言自语道,圣日沉沦的共同点就是太阳都会在山的那边消失一整天呢,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耳边的哀叹声、啜泣声随着我的脚步却也是渐渐地清晰了起来。转过一个墙角,我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聚集在村子里一棵颇有些年头的槐树旁边,一部分人躲在屋檐下倚靠着墙壁以避开风雪,其余地挤在生起的火堆旁相互取暖。雪依旧是平稳地下着,秩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麽!

  他们中有几个人注意到了我,可我过于特殊的穿着显然是将他们怔住了。这件纯白的长袍虽然对于我来说算是最为朴实的一件了,却也与他们身上的灰青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就当我正要开口询问灾情的时候,忽然我在人群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按我刚刚说的一一落实吧。」说这话的人站在槐树下背对着我,他前面的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微微地点着头。

  为他们两人撑着伞的女子察觉到了我,将身子转向我这一边,那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身,却是连我都看得出神了。带有光泽的长发顺着两座高耸的小山垂了下来,微翘的发梢在腰际调皮地摇晃着,她的面容也丝毫不比头发逊色,华美而又凛然,那浮现在柔软嘴唇边的笑意,更是璀璨夺目。就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勾引出来,她身着的黑色的风衣完全掩盖不了她所酝酿的那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只见她用手肘捅了下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眼神示意到我这边。不安感陡地涌上心头,那个人是谁,我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待他回过头来,略带笑意望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堵得自己呼吸也觉得困难了,手心出着虚汗,头皮也跟着发麻,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害怕麽?我感觉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充满怀念的记忆正在慢慢剥落,那份渴望已久的期待被撕扯得粉碎,我果然是在害怕啊,可为什么我要害怕这家伙,明明他只是……只是……

  「月汐呀,看来我们的婚礼要推迟举行了。」他的话听不出半点感情色彩。

  「为什么……你……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我的话却能感受到明显的颤抖。

  「回答我……丞相……大人!」

  夕阳将纯白的地面都给浸红,雪在此刻感受的却是更加的冰冷彻骨,他的脸半边陷入阴影中,身后没有一片叶子的槐树仿佛一只巨大的魔爪染上了血色的霞光。

  冬天——我再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已经来了呢!

  僕本来打算在更新第二章之前不对读者做出回复的(因为想拖更这种理由僕实在说不出口),可是你这么用心的评论真的是让僕好为难,原来被人打了一发强心剂的感觉是这样的啊!僕是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为女性的写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还有、僕的自称只是为了区别与小说中各色人物的自称罢了,其实僕平时一直都自称巡礼桑的说……至于第二章,还是那句话吧,评论数过5就立刻更新!

  表片第二章:寂静长夜

  黑暗遮蔽了天空,那时,我对丞相究竟诘问了什么,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行走在皇宫的的长廊上,我只感觉意识好昏沉,恍若眨眼间就置身在了此处。空荡的脚步声回响在了耳边,寻着前方那微弱的亮色,我踏入了宫里的花园内,仅走了数步,一个熟悉的面容就借着摇曳的烛光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诶……在那庭院中耸立着的高大方尖碑旁,顾文卓——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将那向着天地尽头处不断延伸的青黑色苍穹都化为了背景,身后那仿佛要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的星河,正如同宝石般闪耀着的。

  不知为何,原先他身上随意穿着的外套,此刻已经换成了一件单薄却一尘不染的黑色长袍。碎碎的刘海垂下来正好遮住了他左边的眉目,只有在作法时才会为别人所见的凛然桀骜的眼神与瞳仁中轻轻跃动的橙红光亮交相映衬。

  冷漠的声音仿佛变了个人似地放开地嘶喊着「于我周身潜藏的阴影啊,请化作那坚不可摧的牢笼,将此地封印在这片黑夜中吧!」吟唱完毕,顾文卓脚下早就准备好的魔法阵瞬间迸发出幽暗的黑光,空气中强烈的波动震得我胸口陡然闷痛起来,那数条线状的黑影暴射向四周,却又静静地融入在了这片夜色之中,而我的呼吸也跟着平稳下来。

  「刚刚施展的那是被称为结界的法术麽?」我尽量放低了嗓音,试着向文章搭话。他显然早就已经注意到我了,答复得相当迅速「嗯,没错啊,看来我在皇宫里呆了一年半还是让公主殿下了解到一些基础的魔法知识嘛!」

  柔弱的声线、温和的目光,与适才简直判若两人。如新雪般白色的肌肤只有脸颊处染着些许红润,纤细的脖子与细小的手腕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感受到我打量的眼神,文卓稍稍显得有些尴尬,他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是刚醒麽?恐怕……你也已经知道了吧,圣日沉沦的地裂以及今日一整天太阳光辉的消逝。」

  「嗯!」虽然老一辈大都避讳谈及,可毕竟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啊……我顺着文卓的视线看向这璀璨的夜空,苦笑着问道「文卓一般都是在正午才重新设置一遍结界的吧,这么说我已经睡了快一整天了?」

  「呃,没有在公主殿下醒来的时候把你寝宫的灯点亮是在下的失职,因为实在不忍心打扰到公主殿下的休息的说。」文卓的话略带歉意,可我完全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呀。「哦,那个完全没关系的说……」皱了皱眉,我试着转移开话题「倒是昨天受灾的村子怎么样了呢?」

  「呃……此事是丞相大人全权负责,他的话,应该会处理得滴水不漏吧……」文卓并没有指摘些什么,可话听起来总觉得极具深意。「啊……那就好……」这么说着的我不安感却涌上了心头,恍若昨日的热情只是一场华梦,我不禁问起自己——就这么置身事外真的好么?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文卓!」我最终还是决定前往丞相大人常在的执政厅瞧瞧,文卓听言立刻竖起衣领跟了上来,道路两旁的烛灯也随着他的脚步声陆续亮了起来,他小小的肩膀缩成一团,正紧紧地裹住那件单薄的黑色长袍,不知是不是那橙红烛光的缘由,总觉得他的脸颊冻得通红。

  「什么嘛,“澄”最强的法师连掌控温度的法术都不会嘛?」我笑着捏了下文卓的左耳根,欸……完全是冰凉啊!「呀呐……」文卓发出奇怪的声音,身子陡然一颤,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稍稍抬起右手似乎是想阻止我的恶行,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很快就放了下去,接下来就听到他以几近乞求的口吻嘟囔道「公主殿下……」

  我丝毫地没有理会他的想法,不加掩饰地大笑着,才发现自己去执政厅之前总要产生的紧张感却在此刻荡然无存。想想以前的国师——悯惘那张时刻板着的脸,我不得不庆幸父亲大人当初力排众议、越级擢拔那时年仅18岁的文卓为新一任国师呢。

  诶……一年半前的那场突如其来宫廷火灾,正如同十九年前建国时那位被父亲逼入绝境的谋士——他所下的三条咒言里第二条说的那样,将当时参与了杀死那个谋士计划的开国功臣们全部烧死了,前任国师悯惘也没有例外。

  据我车夫——那个和蔼的老爷爷讲,其实早在十七年前母亲为了生下我而死、就已经印证了那个咒言的第一条了,不过现在宫廷上下恐怕担心的都是咒言的最后一条——父亲将死在第四次圣日沉沦那年的除夕之夜的钟声中——会不会成真吧?

  离新年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父亲的病情却越来越重。如果我不能树立起身为皇位继承人应有的形象的话,那“澄”的群臣能认可我麽?“澄”的百姓能继续安宁地生活麽?诶……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带着些许的颤栗,我才意识到这种想法是不允许被拥有的!父亲大人会这样轻易地离开我?开什么玩笑!他不是常说还能再活个几十年麽,在病好之后就陪我周游“澄”广阔的国土的麽,那就……那就……

  「汐儿!」熟悉地、一个苍白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易月汐),那份突如其来亲切感只在瞬间就抚平了我纷繁的思绪,我抬起头看向那夜幕下执政厅的大门,那里站立着的几个身影竟将我怔在了原地。为首的人佝偻着那在摇曳烛光中更显瘦弱的身子,笨拙地朝我走来,仅仅是这样,就触起我心中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没有错,这个年仅四十出头却已是满头白发的人,正是这个国家的皇、“澄”的创建者、以及……我的父亲。

  「陛下……」顾文卓那本就很纤弱的声线因为惊讶而更显得没了底气,本与我并行的他不知为何后退了一步才向父皇跪了下来。跟着文卓微微弯膝行礼的我、不禁瞥了一眼父亲身边的两人,其中一位是我的侍女——时雨,昨日陪同我一同前往地裂受灾的村子,现在正站在父亲身旁搀扶着他。时雨纤长睫毛下独有的浅褐色的眼睛中映衬着橙红的烛光,她腼腆地朝我笑了笑,似乎在为今日不能服侍我而表达歉意。

  父亲另一边站着的,是一个仅仅比时雨年长三岁却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女子。她穿戴着厚实质地的蓝灰色裙摆与薄茶色的肩披风,那贴身的浅色棉袄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了她那匀称的身材。因过低气温而凝结的水珠此刻也宛如零星的白色钻屑,装点着她那舒展在披肩上的黑色长发。她细滑白嫩的脖颈撑起的、是她那让人不禁产生亲切感的面庞,她知性的眼睛一直温柔地注视着我,那淡红色的双唇在烛光中让我看得有些入神。她举止间散发出宁静的气场,其修养也算可见一斑。

  她、就是小时候教授我功课的最年轻的老师,也是我在烦恼时最容易想到的谈心对象。“澄”建国这些年来,本有一位明明和我父亲年龄相仿、却依然喜欢头戴花饰的司礼——简清璇,她有着令人怀念的说教语气,可也终究是如同预言第二条(烧死所有参与杀害那名谋士计划的开国功臣)里所说的那样、葬身在了“澄”建国十八年秋初的那场宫廷火灾中。而我眼前的这位站在父亲身边的女性,却正是因此得以委派,接任简清璇、担负起了“澄”司礼这一职位,她的名字叫做——陆晴雪。

  我更喜欢称呼她为晴雪姐!

  「国师请起。」父亲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时仍不减以往的中气,难道是因为见了我的缘故麽?嘴角浮现着微笑的父亲气色显得相当之好。文卓听言站起身来,父亲紧接着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了我「汐儿难得来一次执政厅这边啊,难道是担心丞相的身体状况吗?」

  「哈?」这前后两句真是半点关系都搭不上啊,来执政厅干嘛非要去看那个眼睛总像死水一样平静的家伙啊。唔,虽然事实正如父亲所猜啦,我的确是放心不下丞相对于圣日沉沦相关事件的处理啦,不过……「难得出一次寝宫却特地来到执政厅这种地方散步的父皇,难道不怕其他人(群臣)的嫉妒吗……」我话说一半便故作失态地捂住了自己偷笑的嘴。

  不想父亲完全没有踏进我的套,他自顾自地说着「哦,你不要慌嘛,我又不会和你抢林若语。」「林若语……林若语谁啊?」自言自语地叨念了几遍这三个字,我才猛地记起这就是丞相的名字啊!「哦,林若语呀……等等,才不是什么“林若语”啊!和父皇抢丞相又算哪门子事,再说……我……我从一开始哪里有为这种事情慌呢!」略有些烦躁地挪了挪脚,我捻着搭在胸口的几缕头发、面露愠色,心情意外地止不住地上扬。

  「好,汐儿没有慌,汐儿最可爱啦!」

  哈……

  完全只能起到负面效果的安慰!

  眯起眼一副得意相的父亲暂且就不讲了,晴雪姐分明就在那咬着嘴唇笑啊,时雨则低下头,她肩膀正微微地颤抖,唯有我身后的文卓满脸困惑、在注意到我的目光后红着脸瞥向一边。还是文卓比较照顾人家心情……可是为什么要躲开我的视线呢,脸红着果然是因为穿的那身长袍太过单薄麽,我得赶快转移个话题。

  「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随之而来的卫兵神色凝重地单膝跪在了地上,他那稳重的举止可以说是相当眼熟(好像是叫沈泓吧,每次溜出宫去都要设法混过他那一关),只见沈泓他呈上一份卷纸道「陛下,丞相发来的加急文书。」「哟,若语(丞相名字林若语)他办事相当迅速嘛……」父亲稍有些期待地接过去扫视了一眼,思忖了片刻就示意让沈泓退了下去。

  「父皇?」我虽然很好奇那本文书上的内容,却也忍住并没有直接发问。「哦,没什么。」父亲的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过身为女儿的我却仍能听出他笑得有些勉强「文卓,你随我来吧;晴雪,你去陪陪汐儿好了。」简洁的吩咐完毕,父亲就被时雨搀扶着和文卓一起离开了,我捋平衣襟刚想跟上去,却被晴雪姐扯住了袖子。

  「诶?」「呐,月汐……待会,想不想听听你最喜欢的那首歌?」宛如天籁的声音毫无拒绝的余地,它似晴空般的清澈、又好比细雪般的轻柔,这或许就是晴雪姐名字的由来吧。总之,晴雪姐的歌声天生便极具感染力,担任我讲师的时候就以我做功课不够认真推脱了我大多数的央求,所以晴雪姐主动给我唱歌的机会我可不会错过。至于加急文书……嘛,交给最欣赏丞相的父亲自己去烦恼吧,大不了就是些受灾状况的报告,我参和进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嘛。

  就这样说服了向自己,任由晴雪姐拉起我的手向宫中庭院走去。「呐,月汐,你昨天溜出宫去干什么?」晴雪姐突如其来地发问,她轻快的语气划过了迎面的凉风,却让我踏在平整石板路上的脚步忽然显得有些凌乱,果然我失去意识之后这种事情就瞒不住了麽?「哎,父皇他……该不会也知道了吧?」心中稍有些担忧,可我并不觉得晴雪姐会汇报这种消息,毕竟如果父亲得知的话,气色哪有今天这

  就这样说服了向自己,任由晴雪姐拉起我的手向宫中庭院走去。「呐,月汐,你昨天溜出宫去干什么?」晴雪姐突如其来地发问,她轻快的语气划过了迎面的凉风,却让我踏在平整石板路上的脚步忽然显得有些凌乱,果然我失去意识之后这种事情就瞒不住了麽?「哎,父皇他……该不会也知道了吧?」心中稍有些担忧,可我并不觉得晴雪姐会汇报这种消息,毕竟如果父亲得知的话,气色哪有今天这么好呢。

  「呐……」晴雪姐回过头来看向我,她那如同夜空般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我的心思「月汐不是已经得到了答案吗?」她就这么浅浅的一笑,便让我不禁垂下了肩膀。

  坦白了昨天自己的行动后,我和晴雪姐来到了宫中庭院,在一个略带温度的石椅上并坐下来(应该是晴雪姐用魔法暗中烘热过的)。我请求晴雪姐不要责难时雨他们,她所担任的司礼是处理宫中事宜的官职,「如果晴雪姐能帮我瞒下这事的话,那父亲……」我用不太自信的语气小声嘀咕着。「呐,我是没问题啦!不过月汐你该不会已经忘掉若语了吧?」晴雪姐揶揄般地问道。

  若语?林若语……丞相大人啊!

  叨念了半天才又察觉到这几个字的意义,我忽然感到自己溜出宫这事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出现在受灾村落现场被我无端诘问了的丞相、就没有晴雪姐那么好商量啦,再说让我去向丞相求情,呜哇,我顿时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啦!实在没办法,就在父亲询问的时候全盘托出好了,再加上足够诚恳的道歉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

  「啊,晴雪姐你看!」总之,我强行岔开了话题「午后的星辰也好漂亮啊!」「嗯呐!」由于圣日沉沦、太阳一整天的消逝,现在本应阳光明媚的天空却正被从未见过的繁星点缀着。我稍稍仰起头,却不自觉地将视线瞥向晴雪姐,她恬静的侧脸让我一时间竟忘记了语言。晴雪姐没有接我的话,她只是轻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便轻启了她那淡红色的双唇。

  空旷的歌声随之而来,却倏然地使得庭院更显寂静。

  「在那苍茫的云海之巅,少女抛开对过往尘世的眷恋;在那破碎的北国之边,我来粉碎这千年的谎言。祈祷啊……」

  这熟悉的旋律,正是晴雪姐答应唱给我的——《冰封的愿景》,我最喜欢的歌曲,传言是二十年前的一位名叫蒋兑的吟游诗人所作。叙述的是在一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北方小国里,不忍民众受战火之灾的公主受邪恶国师的唆使、只身一人登上云巅之山用自己千年的沉睡去祈求国家的稳定,然而得知国师阴谋的主角为了守护自己所爱之人、毅然踏上了拯救公主的艰辛之路。

  嘛……喜闻乐见的剧情和老套的人物设定,外加悠扬的曲调以及那琅琅上口的歌词,让这首《冰封的愿景》在“澄”建国之前便传遍了整个“靖凌”(已经灭亡的两个国家,代指“澄”所统治的这片土地)。也许是同为公主的身份,亦或是“邪恶国师”这几个字总能让我联想起文卓那张被捉弄后略带困惑的脸,这首歌对我而言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适才晴雪姐唱的几句便是交代了故事的开端,意识仿佛就被带到了远处,我眯起了眼,惬意地享受着这庭院中淡淡的花香。

  晴雪姐的声音随着歌中情节的发展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她正在唱的便是公主准备进行千年沉睡的仪式时的样子「冰冷的眼眸、燃烧黑暗的符咒,决然的微笑、略带悲伤的温柔,精致的面容、满负心碎的哀愁,踏上无尽的……」这一段的歌词衔接可谓相当紧凑,本应是由两人交替而唱的说,不过晴雪姐却以她过人的唱功将这份悲怆表现得淋漓尽致。

  接下来便是《冰封的愿景》上半段的高潮部分了,故事中的主角终究是在命运的指引下踏上了前往云巅之山、拯救公主的路途。「暮色、怀想,孤独斩断凝望;晚风、幽咽,空默锁住了我心窗;残月、拂晓,晨光依稀了迷茫;如何不去仿徨?」

  短暂的停歇,又是一轮令人振奋的高吭「花开、凋零,纷繁轮回的记忆;彳亍、前行,劈开岁月的荆棘;月圆、沉寂,冲破绝望的藩篱;坚定我的心意!」晴雪姐的歌声本是欲发欲收间令人心生留念的那种,可在这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起来,仿佛能渗透到听者的每一个毛孔,让颤栗感如电光般疾闪过他们的脊髓。

  不愧是父亲为我挑选的老师,仅仅比我大四岁就通过正规的途径当选上了司礼,任期已近一年半却毫无过错,比起收到的弹劾文书已经堆满一个箱子的丞相林若语不知优秀多少呢……

  这么想着的我忽然感到头有一点昏沉,我习惯性地摆弄了一下父亲给我的蓝宝石头饰,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的晴雪姐不知何时失了踪影,我环顾四周那些高矮错落的灌木,莫名地悸动爬上了我的胸口,因为我猛地意识到距离她唱完《冰封的愿景》前半段过去了多长时间,这一点上我竟没了实感。

  「晴雪姐……」我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可这几个字就像落入水中的微尘,激不起半点涟漪。寂静在四周的黑夜中蔓延,寒风灌入那枝杈间的缝隙呼呼作响。我紧裹着那件纯白色的长袍、站起身来,踏着地上昨日残留着的薄雪、朝更为亮敞的庭院中心走去。仅走了数步,一个熟悉的面容就借着摇曳的烛光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诶……在那庭院中耸立着的高大方尖碑旁,陆晴雪——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之中,将那向着天地尽头处不断延伸的青黑色苍穹都化为了背景,身后那仿佛要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的星河,正如同宝石般闪耀着的。

  即视感、强烈的即视感刹那间动摇起了我的脚步!

  晴雪姐身着的并不是平日的那件带披肩的浅色棉袄,而是我从未见过的白色礼服,单薄得如蝉翼般地更加凸显出她那绰约有致的身材。晴雪姐周遭那绫缎似游动着的强大法术气息,正吸收着四方集聚而来的黑色光影,然后缠绕着方尖碑悄然溶入这铺着青砖的泥土之中。

  「晴……雪姐?」再次地、我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有所察觉地朝我转过身来。下一刻,我所看到的……

  仍是她那不禁让人产生亲切感的面庞。

  附录:

  冰封的愿景(上)

  在那苍茫的云海之巅

  少女抛开对过往尘世的眷恋

  在那破碎的北国之边

  我来粉碎这千年的谎言

  祈祷啊

  冰冷的眼眸

  燃烧黑暗的符咒

  决然的微笑

  略带悲伤的温柔

  精致的面容

  满负心碎的哀愁

  踏上无尽的

  暮色怀想

  孤独斩断凝望

  晚风幽咽

  空默锁住了我心窗

  残月拂晓

  晨光依稀了迷茫

  如何不去仿徨

  花开凋零

  纷繁轮回的记忆

  彳亍前行

  劈开岁月的荆棘

  月圆沉寂

  冲破绝望的藩篱

  坚定我的心意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