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吧唧吧唧吃着锅贴,看着脸朝下着地的廖雁,脸上迅速划过一抹忧愁:
这厮的疯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哎呀,你怎么在地下趴着呢?”孟阳也发现了地上的廖雁,忙拉开板凳蹲下去问道,“很凉啊。”
头晕目眩的廖雁缓了缓神,咬牙切齿道:“老子高兴不行吗?”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就疯狂一阵咕噜噜。
天可怜见,他已经一天没正经吃饭了,晚上的火锅刚吃一口就昏死过去……现在都三更半夜了,当然会觉得饿。
“哎呀,你不要乱动,胳膊又要流血了,上面敷了药呢,很贵的!”孟阳唠叨起来,刚准备动手搀扶,却见对方已经浑身颤抖着自己爬了起来。
廖雁飞快地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然后逐渐黑了脸,“老子的银子呢?!”
果然是黑店吧!
“呃……”孟阳的表情隐约有那么一点点尴尬,犹豫了下,才小声道,“那个,白姑娘说是住宿费、伙食费和药费……”
就扣下了……
白星面无表情:“咔嚓咔嚓。”
真香。
“老子只吃了一口!”廖雁凶狠道,又指着白星手中的牛肉锅贴道,“快点把那个拿来给我吃,不然我杀了你!”
白星闻言顿了下,然后骤然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一时间,咔嚓声响成一片。
廖雁:“……”
算你狠!
当一个人第一次被威胁时,可能会感到很害怕;第二次被威胁时,可能还很害怕,但是当他第三、第四、第五次被威胁时,很可能就习以为常了。
此时的孟阳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看了看门口站着继续吃锅贴的白星,忽然有了一点狐假虎威的感觉,于是立刻壮着胆子道:“小小年纪满口杀啊杀的很了不起吗?还老子,你才多大啊?”
廖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书呆子哪来的胆子?
孟阳被他瞪得缩了缩脖子,立刻有点怂怂的,马上改口道:“就那么多了,不然我给你煮碗面吧!”
但如果讲道理的话,他就不是廖雁了。
“你让她马上吐出来!”
白星闭紧了嘴巴,鼓成青蛙状的腮帮子还在缓慢咀嚼,并冲他举了举光秃秃的盘底。
然后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发现,上面还沾着一点碎渣,于是又飞快地收回来,小心捻起来吃掉,复又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重新展示光盘。
廖雁:“……”
失血中的廖雁冲她丢了一把刀。
孟阳:“……”
他忽然有点烦躁了。
这些江湖人一个个的都有毛病吗?脑子不太正常的呀!
他立刻站起身来,冷酷道:“星星你看着他,我要去煮面了。”
“你不许喊她星星!”廖雁狂怒,喊出来的声音却有点软绵绵的。
他的头还非常晕,视线一阵模糊,支撑着身体的刀抖成一片,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真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孟阳哼了声,我偏要喊。
我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那星星,我走啦。”
白星点了点头,还冲他挥了挥满是油花的手。
孟阳开开心心出门,刚转出去,却又一阵激动,于是用力握了一下拳头:
哇,阳仔,你胆子好大了哦!竟然都敢跟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正面顶嘴了呢……
这可真是了不起。
虽然是临时煮面,但因为炉子上有牛骨高汤,还是非常美味。
廖雁强忍晕眩,哆哆嗦嗦吃了一大碗“黑店深夜特供面”,一边吃,还不忘冲旁观的两人甩眼刀子。
真是奇怪,看似只是一碗白汤清水面,怎么还有一股香喷喷的肉味?莫非这个书呆已经厉害到煮白开水都与众不同了吗?
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话,那银子给他倒也不是不行……
然而第二天,廖雁就遭受了无情打击。
孟阳昨天晚上先照顾廖雁: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嘛,而且他觉得星星好像也确实不太想要照顾这个朋友的样子……
原话是:“不必管他,他命硬的很!”
但孟阳觉得不太保险。
于是很认真的说:“不太好吧?而且临近年底,万一人死在这里就说不清了呀!”
被关进大牢的话,就不能在家吃年夜饭了!想想就觉得很恐怖。
白星一琢磨,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才勉为其难把人拖回来。
真的是拖的。
因为把被子让给廖雁而没得盖,所以孟阳现场翻出剩余的棉花和布料,飞针走线给自己缝薄被……好不容易趴着略合了合眼,又围观并亲自深度参与斗嘴,还去煮了碗面。
折腾了大半宿,他也只是在清晨才勉强躺下睡了会儿,然后就火急火燎跑去买了只大肥鸡炖上……
前后不过半天,可他过的简直充实的吓人呐!
这就是江湖吗?真刺激啊。
折腾了一整夜的三人都没什么胃口,哦,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吃饱了,还没消化完,只有孟阳一人是真正吃不下,所以干脆没有做早饭。
他大清早就把鸡炖上了,大火烧开后转小火,还特意在盖子上扣了个蒜臼子,一炖就是一上午。
炖肉要砂煲才好吃,透气好,更容易酥烂入味。里面加了一条细细的参须,还有许多红枣、枸杞等补血养气的东西。
蓝色火舌温柔舔着罐子底部,砂煲中的汤汁不断沸腾,热气从盖子缝隙中呼哧哧喷出,白色的水汽氤氲了整片空间,浓郁的香气几乎要冲破房顶。
积蓄已久的水汽终于不满足于只在房内打转,它们在炉灶上空盘旋良久,终于觅得途径,从开着的门口溜走啦!
从外面看上去,整座屋子仿佛都活了起来,正张着嘴巴往外吐白汽呢。
孟阳坐在灶台前,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小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灶火静静燃烧着,熏得人暖烘烘懒洋洋,好像浑身都软了,睡意一阵阵上涌,压得他的眼皮一个劲儿往下落。
好困哦。
负责“看管”的白星显然有点玩忽职守,她干脆蹲在厢房和厨房之间的空地上玩雪,一边胡乱看几眼半死不活的廖雁,一边充满期待地望几眼砂煲,时不时问几句“好了吗?”
可孟阳每次都说要再等等。
于是白星脚尖蹭啊蹭,最后干脆就蹭到火炉边和他一起等了。
反正廖雁那么大的人,难道还用人照顾吗?如果想走的话,那立刻就走好啦!
昨天她还因为多了一个跟自己抢饭吃的人而不开心,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个讨厌鬼把自己划了一刀,流了一点血,所以她今天才有炖鸡吃……
忽然,就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过,就算他不来,如果自己想吃鸡的话,书生应该也会做的吧?白星偷瞟着孟阳昏昏欲睡的侧脸,认真思考着。
日头终于彻底从东边的地平线爬上来,不紧不慢打开百宝囊,从里面释放出阳光。
银白色的大地重新笼罩在太阳的照耀下,亮晶晶一片,晃得人眼睛生疼。
不可以盯着看太久,不然眼睛会花掉。
暴雪过后,镇上的房屋都成了小蘑菇,头顶白色伞盖,看上去圆滚滚的,很有一点可爱。
路边的枯树也都披了一层窄小的白衣服,真的只有细细的一条呀,被调皮的小麻雀轻轻一踩,就扑簌簌掉光了。
等待的时光太过漫长,白星甚至还利用空闲时间堆了一个等人高的雪砂煲呢!
唉,可惜里面没有炖鸡……
临时在厢房蹭住的廖雁满心欢喜,觉得这个书呆子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心还不算坏,知道拿了人家的钱就做点好吃的,于是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翘着二郎腿等开饭。
然而左等没人来叫,右等没人来喊,廖雁渐渐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外面分明已经有了碗筷磕碰的声音,却还没有人来叫自己?
廖雁一咬牙,自己推门出去。
白星和孟阳闻声抬头,俱是一愣,哎呦!
忘了还有第三个活人了!
跟廖雁对视片刻后,白星沉默而坚定的将整个砂煲挪到自己面前。
我的。
廖雁忽然头晕,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气的,或是饿的。
“我的鸡!”
白星搂着砂煲的手紧了紧,低声坚定道:“我的。”
孟阳非常短暂的犹豫了下,觉得还是遵守承诺比较好。
“这是给星星的,我给你煮碗面吧?”
昨天说好了给星星炖鸡补血的呀。
廖雁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分明我流的血比较多好吗?”
明明就有炖鸡,你竟然让我吃面?而且你们还拿了我的银子!
孟阳有片刻心虚,但对上白星充满鼓励的眼神后,却又信心大增,“是……是你自己愿意的啊,故意不包扎,又怪不了别人!”